讀古今文學網 > 蚩尤的面具 > 第298節 >

第298節

  此刻,紅龍已經進入了那只透明的巨蛋,巨蛋四周發出了耀目的白光。
  突然,紅龍肩頭又冒出了另外一個人的臉,竟然是早就暴屍荒野的大竹直二。他的手中握著一把三寸長的鷹爪鉤鐮刀,雪白的刃口已經貼住了紅龍的喉結。
  「我早該猜到,以你的忍術修為,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死的,那只是你為欺騙青龍而故意設置的假象。當世黑道江湖,只有你能跟青龍之輩平分秋色。大竹直二,放手吧,超級武器不可能給你帶來任何利益,只會毀滅我們腳下這世界。」葉天嘴角不斷地沁出血絲,精神體力都已經是強弩之末。
  方纔,他們三人對抗的並不僅僅是紅龍,而是紅龍、大竹直二兩大超級高手的集合體,所以才同時遭受重創。
  「這才是最完美的結局,不是嗎?蚩尤的面具、黃金堡壘、超級武器始終是屬於我們大和民族的,任何人無法以任何手段劫掠而去,就連紅龍、青龍也不能。現在,我勝利了,獲得了最高操控權,而你們,只配當一名看客。海東青,謝謝你來給我送行,也許不久之後,你就能從電視上再度看到我,相信那時候,我已經擁有了令各超級大國俯首稱臣的神力,就如同大和民族崇敬的天照大神一樣……」大竹直二狂笑著,手腕一抖,鉤鐮刀割斷了紅龍的喉嚨,一腔黑血噴濺出來。
  奇怪的是,紅龍的血並沒有灑落在地,而是不受重力控制,紛紛揚揚地飄飛於半空中,跟外太空中失重狀況下灑落的液體一樣。
  「剛剛飲刃倒地的淺見哲就是駐守黃金堡壘的神風連敢死隊隊長,他早就知道了天皇投降的消息,但一直向部下隱瞞。期間,他的手下曾有兩個人帶著金子逃出,被人殺死,圖財害命,奪走金子。我尋找到了淺見哲的妹妹淺見幸子,她手中的一封信裡有進入黃金堡壘的確切路線,因為淺見哲一直都奢望她來帶自己的屍骨回去,我就是從這封信裡窺見了黃金堡壘的天機……未來是我霸道獨尊的世界,再見了——」那只巨蛋載著大竹直二與紅龍一起沉陷下去,沿著一條白色的通道直墜地心,在葉天的視線中瞬間遠去。
  方純與第三人衝進來,原來那人竟是司空摘星。
  「他駕馭主腦進入史前生物『逍遙游』,那怪物就會復活……當務之急,只能引爆黃金堡壘,或許能收到亡羊補牢的效果——」一口血噴出來,司空摘星軟軟地跪倒在地。此刻,他不再嬉皮笑臉,而是滿臉焦灼。
  「司空,看到你沒死,我真是由衷地高興。只不過,我們擋不住他,大竹直二竊奪了紅龍的成果,而大竹神光則早就洞悉了這一切,才叫出了『虎、虎、虎』的暗語。現在,他駕馭著主腦進入『逍遙游』,或許會引發更大的災難……」葉天扶住搖搖晃晃的司空摘星,但後者胸口的傷勢過重,已經是強弩之末。
  「你們走……吧,我在黃金堡壘裡安放了幾百顆定時炸彈,要徹底毀滅這裡……永遠免除後患,讓所有覬覦黃金寶藏的人死心……我不行了,答應我葉天……你出去後一定要記住自己的身份,重振『長江矩陣』,為國家和人民造福……成為保衛國家的中堅力量,我是……我是……我是……長江……」司空摘星抬起右手,用食指在葉天手背上吃力地劃下了一個「一」字。
  「你是『長江一號』?」葉天明白了。
  司空摘星艱難地慘笑著:「沒錯……是我,從大理開始,我就一直暗中……幫你掃清障礙,做你的搭檔……我很榮幸,海東青,能與你共事……我很榮幸……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短暫了……我已經向上級舉薦,由你……重建長江……矩陣……國家和人民需要我們……」
  他緊緊地握著葉天的手,嘴中大口大口地溢出血塊,但眼神卻堅定剛毅,與從前的神偷之王判若兩人。
  「大風化開始了!」方純驀地尖叫。
  四周的一切開始層層風化,彈藥箱、日軍屍體、軍需品、帳篷、電燈……甚至是軍需卡車、建築物、混凝土地面都分崩離析,先是成為大小不一的碎片,接著便化為撲簌簌散落的粉末。
  紅龍的人馬也沒能倖免於難,因為他們喉嚨上早就中了大竹直二的割喉刀,整齊地倒伏,仿若秋天玉米地裡的莊稼。
  「我們走——」方純拖著葉天向外飛奔,在滿天滿地沸沸揚揚的灰色粉末中勉強摸到逃生的門戶,衝到了十八層潭最底層的小廣場裡。在他們身後,巨大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連腳下的大地都在簌簌顫抖著。
  他們拼盡力氣,躍上了十八層潭最頂層,只奔出幾百米,身後的土地便開始坍塌崩陷,將原先的深坑一舉夷為平地。
  「黃金堡壘已經不復存在了。」方純由衷地感歎,同時又如釋重負,因為黃金寶藏與超級武器是人類一切禍端的起源,沒了這些,全球黑白江湖將會漸漸忘卻這片西南大山,豈不是中國之福、百姓之福?
  「能活著出來,就是最大的幸福。」葉天握著方純的手,敏銳地察覺她眼中仍有揮之不去的陰翳。
  四十八小時後,葉天和方純出了西南大山,夜宿於虎跳峽下游的觀光酒店。整晚,方純陪著他盡情地喝酒、唱歌、說笑,彷彿要將所有深情釋放出來。不過,他們並未像熱戀中的男女一樣貪歡逾矩。
  第二天醒來,方純就消失了,只留給葉天一張窄窄的紙條:「牛頭馬面降是你我之間最深的鴻溝,忘了我吧,就像當年你可以忘掉白曉蝶那樣。你可以做到的,因為你是萬鷹之王海東青,是我生命中最卓爾不凡的男人。」
後記:戰鬥尚未結束
  春雨灑落港島之夜,窩打老道的星巴克咖啡館裡有些冷清,只坐著葉天與三兩名常來的熟客。
  櫃檯一側的電視機裡正在播放新聞,連續報導著上周發生的日本大地震和海嘯。
  葉天手裡握著一本新版的唐詩精選集,正翻到唐人李商隱的《錦瑟》一篇,詩句原文為: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他咀嚼著「蝴蝶」二字,再次憶起遠走的方純以及心底最深處的白曉蝶。漸漸的,那兩個風華絕代的女孩子融合為一個人,笑容燦爛地鮮活呈現在他的腦海裡。
  春節後的一個月來,北京方面一直有人秘密聯絡他,邀他赴京面談重組長江矩陣的大事,但都被他婉言謝絕了。失去了方純,他的人生天空濃黑如墨,已經沒有了奮鬥的方向。自西南大山虎跳峽一別,方純彷彿人間蒸發一般,找不到一絲蹤跡。他托遍了五角大樓方面的內部關係,卻始終尋不著她。
  「她去了哪裡?她是少年記憶中的白曉蝶嗎?她那種駕馭蝴蝶的本領從何而來?她所擁有的月光石手鐲從何而來?她與黃金堡壘有著什麼樣千絲萬縷的聯繫?牛頭馬面降會將她折磨成什麼樣子?她還會再出現嗎?還是像少年時的白曉蝶一樣忽然消失不留痕跡……」太多問題困擾著葉天,而所有的問號都只能在方純那裡找到答案。沒有她,他此生永遠都不會快樂起來了。
  其實,他一直後悔沒有在虎跳峽夜宿的那晚親口告訴她:「無論降頭術的威力有多恐怖,我對你的愛是不會改變的,海枯石爛,天長地久,永遠守護在你身邊。」
  這種深刻的悔意已經成了他心口上的一枚尖刺,不敢回顧,不敢碰觸,每回憶一次,都是血淋淋的痛楚。正如李商隱的千古名句所言——「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他的手指修長依然,指甲整整齊齊,小刀和刻了一半的木像仍在手邊,但他知道,那只木像是永遠都刻不完的了。先是白曉蝶,後有方純,兩個女孩子已經將他的生命歲月割裂為支離破碎的記憶。
  「是葉先生?」一個穿著黑色運動裝的年輕女孩子走近他,微笑著坐下。
  葉天抬頭,接觸到對方深邃專注且帶著幾分探詢意味的眼神。
  這是一個面目姣好的女孩子,有著閃亮亮的大眼睛、漆黑的眸子、柔順妥帖的眉以及披拂在肩頭的飛揚長髮。
  「我是王溪。」女孩子笑著遞過一張黑色的燙金名片,上面印著「蘇富比拍賣行調研員」的頭銜。不過,遞出名片的同時,女孩子用左手食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輕敲著,用摩斯密碼報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國際刑警組織亞太區聯絡官」。
  「有什麼事?」葉天疲倦地移開眼神,望向電視機那邊。
  「2011年3月11日,日本當地時間14時46分,日本東北部海域發生裡氏9.0級地震並引發海嘯,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地震震中位於宮城縣以東太平洋海域,震源深度20公里。東京有強烈震感。地震引發的海嘯影響到太平洋沿岸的大部分地區。地震造成日本福島第一核電站1至4號機組發生核洩漏事故……」電視畫面中,海水倒灌上陸地,近海城鎮深陷汪洋,恍若世界末日一般。
  「有人托我送一封信給葉先生,而我也對昔日海豹突擊隊的精英海東青先生仰慕已久,有這種機會當面請教,實在是求之不得的好機會。」王溪微笑著,態度謙恭而溫順,面目彷彿鄰家女孩般清新。
  她的頭髮被今年的第一場春雨淋濕,烏黑發亮,帶著春夜裡特有的溫潤氣息。
  「海東青已經不在了,我只是港島普通市民葉天,請忘掉那個名字吧。」葉天並沒有被王溪的話打動。
  「好吧,葉先生,我原先的上司是代號『自由女神』的方純姐姐,現在我已經接替了她的職位,繼續執行消滅以『消滅紅龍、青龍』為主要目標的『普羅米修斯計劃』,追查大竹直二、蚩尤的面具與史前神獸『逍遙游』一案,今晚便要飛去日本。這封信,就是方純姐要我送來的——」王溪一邊說,一邊把一隻白色的信封推過來。
  葉天慢慢拆開封口,一張彩色照片滑落出來。照片中,一個女孩子背對鏡頭,站在北京著名的天安門廣場前面,身段纖細,形只影單,依稀就是方純的模樣。
  「是她,是她……」葉天的手指顫抖起來。
  他控制住澎湃激盪的心情,打開仔細對折過的信箋,看到滿紙都是字跡雋秀的宋徽宗瘦金體小字,內容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