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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節

  「這種面具與三星堆遺址中出現的非常近似,在那裡,有著太多太多解不開的謎。我有種預感,這裡和三星堆遺址是密不可分的,我爺爺、我父親都有過這種預感,但卻沒有堅持自己的觀點,造成了終生的遺憾。」大竹直二取出了一架微型望遠鏡,從下到上,又從上到下,反覆地觀察石門。
  「噓,噓,新情況……」葉天壓低了聲音,向大竹直二發出警示,但後者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於面具,竟然毫無反應。
  葉天取下撓鉤,振腕擲出,準確地砸在大竹直二腳前。
  「喂,你幹什麼?」大竹直二嚇了一跳,騰地向後一躍。
  葉天急了,左手握拳,屈曲手肘,舉起手臂上下揮動。那是特戰手語中「趕快」的意思。
  大竹直二稍稍屈曲左臂,掌心向上,舉至肩膀高度,做出特戰手語中「不明白」的意思。
  葉天舉起手臂,作握拳手勢,豎起食指,垂直置於唇上,手語意思是「肅靜」。然後,他舉起左掌,手指間緊閉,拇指和食指觸及耳朵,傳達給對方「傾聽」的意思。
  大竹直二眨了眨眼睛,垂手把望遠鏡塞進背包裡,向前助跑了幾步,平地拔起,在面具上掌拍、腳踢,借力騰躍,右臂向上直伸。葉天心領神會,左臂下探一撈,便握住了對方的手。兩人的身體一退一進,便同時進入洞口。可惜的是,耽擱了這幾分鐘後,那歌聲已經完全消失了。
  葉天不敢大意,伏地傾聽了許久,確信方孔外沒有聲音了,才低聲說:「記得裴鵲攝像機裡末尾的聲音嗎?我剛剛再次聽到,並且百分之百肯定,那不是普通的幻聽,而是真實發生的。」
  大竹直二驚詫地反問:「我以為那會是攝像器材收錄到的雜音、風聲、嘯叫或是其它什麼,在這個大空間裡,哪來的什麼歌聲?我和柚子一同分析過,那聲音可能是山風通過某處狹窄縫隙時產生的。」
  山腹中的地形非常複雜,他說的情況也肯定存在,但是葉天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定是「聲音」,而非風聲。
  「剛才你在觀察什麼?如果緊跟著上來,我們就不用費神討論這些事了。」葉天問。
  大竹直二忽然變得遲疑起來:「我說不好,就是感覺那面具變得生動起來了,不再冰冷木訥。舉個例子,就像服裝店裡常見的塑膠模特,分為塑料和仿真兩種。我剛才所見,面具正在由塑料體向仿真體演變,逐漸有了生氣。」
  他在地上重重地拍了兩掌,身下的石頭發出「啪啪」的聲音。
  葉天敏銳地追問:「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大竹直二不再躲閃迴避,逕直說:「我懷疑面具正在復活,而我們此刻就在它的第三隻眼中,危險到了極點。我拍它兩掌,假如有反應,那就是……哈哈,哈哈哈哈……」
  葉天沒有附和地笑上幾聲,因為那一點都不好笑。如果面具中藏著某種古怪,他們的探險行動還沒開始,就輸掉了一大半。他向另一端爬去,盡量調整肩部和頭部,讓攝像機鏡頭對準正前方。退一萬步說,假如他不幸中途遇難,錄像資料將成為飛機失事後的「黑匣子」,幫助後來者還原真相。
  上次,石門反面把老閻、老曲吸成了乾屍,所以葉天落地時,小心地避開石門,向前輕輕一躍,站在平台上。同樣,上次由轟天雷引發的大火,已經把乾屍化為飛灰,沒有任何痕跡留下來。
  他迅速向天、向地望了望,確定怪蟒沒有出現,才回頭招呼大竹直二落地。
  平台上沒有留下煙熏火燎的痕跡,而是乾乾淨淨,連一絲一毫的塵土都沒有。換句話說,無意間引發的大火,反而成了毀屍滅跡的好方法。在他們的頭頂,仍舊籠罩著淡淡的雲霧,但雲霧是平靜而乾淨的,其中並不存在巨蟒或是怪物。
  「暫時,我們還是安全的。」葉天說。
  「崩崩、崩崩」,他們同時聽到了彼此急驟的心跳,也同時意識到對方也很緊張,不禁相對一笑,深感慚愧。
  石門反面的面具毫無異樣,但就是它不知不覺間奪走了老閻、老曲兩大高手的性命。此刻,葉天轉身打量著它時,仍舊心有餘悸。大竹直二想說些什麼,但只張了張嘴,又把話嚥回肚子裡。
  「什麼?」葉天主動問。
  大竹直二開口前,先深呼吸了兩次,故作輕鬆地笑著說:「日本古代志怪小說曾記載過著名勇士海闊若三郎深入龍腹竊取龍珠的故事,那故事給我的印象很深。真沒想到,我們會有相似的經歷,也進入了類似於『龍腹』的地方。幸運的是,看來這條中國巨龍是沉睡著的,正好方便我們行事。」
  葉天不喜歡對方這個比喻,他寧願自欺欺人地相信,除了怪蟒和巨蛋,其餘一切都是毫無生命力的石頭建築,不會對他們構成威脅。至於老閻、老曲,那純粹是個意外。
  「走,去平台盡頭。」這次變成葉天領路,躬著身子全速向前奔跑。只用了十幾秒鐘,他就到了盡頭,並且找到了裴鵲釘下的膨脹螺栓。可惜的是,天蠶絲繩索被燒得只剩繩結,而這個巴掌大的結,也已經變成了一觸即碎的焦碳。
  從這裡向下望,只能看見繚繞的煙霧。葉天由衷地欽佩裴鵲那種盜墓高手,能夠一個人毫無畏懼地進入危機四伏的凶險空間,還能成功地盜寶而還,自身毫髮未傷。那一點,他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此時此地,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面對無底深淵時,心情非常緊張,渾身毛孔都在向外滲出冷汗。
  葉天從背包裡取出一大盤黑黝黝的繩索,那是產自德國的救生繩,由天然麻、高磅線和精細鋼絲搓成。這繩索的好處是,就算遭遇再大的火,中間的細鋼絲也不會被熔斷,仍然能夠獨力承受二百五十公斤的力量。他一絲不苟地在膨脹螺栓上打結,額頭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無聲地跌進深淵裡。
  打好繩結,他站起身做下探的熱身動作。
  大竹直二已經熱身完畢,輕聲說:「我在前,你在後;我負責下面,你負責上面。記住,你的腳尖到我頭頂的間距,始終控制在十米左右,那樣一旦一人遇險,另一人還有逃生的機會。」
  葉天忽然問:「你曾加入過特警部隊,是不是?」
  在石門外,他向大竹直二發出戰鬥手語,對方立刻用標準的手語動作回應,唯有訓練有素的特戰隊員才有那種自然反應。他又反覆觀察對方在方孔中匍匐前進時的動作,更加肯定了這種判斷。
  大竹直二笑了,一邊檢查自己的防護裝備,一邊回答:「對,我們曾為同一個國家效力,不過我是在三角洲部隊的邊緣後備隊服役,二次海灣戰爭時駐防於坎大哈附近。而且,我也沒有你那樣出名,海豹突擊隊干將海東青,一直都是三角洲部隊長官們訓話時指給我們看的標桿。美國人的特戰訓練課程是全球最具科學性的,我在那裡待了五年,受益匪淺。」
  葉天釋然,解開了心裡的這個疙瘩,雙方合作起來,會比較順暢。
  三角洲部隊是當今世界上規模最大、裝備最齊全、資金最雄厚的部隊,其訓練設施和訓練擬真度是其他國家特種部隊全都望塵莫及的。該部隊正式番號是美國陸軍特種部隊第1作戰分遣隊,是由美國陸軍綠色貝雷帽特種部隊派生出來的一支精銳部隊,其主要任務是對付世界範圍內威脅美國利益的各種恐怖活動,現人員編制達到2500人,編有兩個中隊,中隊下轄若干小隊,每個小隊16人,絕對是一隻美國軍方反擊恐怖活動的鐵拳。
  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由美國反恐部隊訓練出來的大竹直二反而成了日本黑道組織的骨幹,這種由白變黑、惡性循環的荒誕劇,同時在全球各地的黑白兩道上演著。
  葉天想起了梅森將軍通過花輪書策反自己的事,江湖的發展史,其實就是由各大勢力之間的連環陰謀組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王敗寇,永無盡頭。
  大竹直二走到平台邊緣,用力揮動雙臂,如同一名高台跳水的運動員即將投入比賽一般,不斷地做著深吸、呼出,再深吸、再呼出的動作。
  「普通人此刻會迫不及待地寫下遺言,然後慷慨赴死。真正偉大的人物,總是視死如歸,置之死地而後生。葉天,早在你是海東青、我是三角洲部隊士兵的時候,我就看過你的英雄事跡和行動錄像,期待有一天跟你這樣的中國高手合作。你和我,注定了不是庸庸碌碌的普通人,終將名標青史。」他微笑著說。
  平台之下,高深莫測,那些所謂的普通人不必走到這邊來,早就嚇得戰戰兢兢、畏縮不前了,更不必說親自滑降下去,一探究竟。
  「有些大話,還是重新回到這裡的時候再說吧。」葉天也笑起來。從美軍編制意義上來說,他們曾經是戰友,今日能重新成為盟友,也是一種非比尋常的緣分。
  「哈哈,那是當然,別忘了,帳篷裡還有一鍋燉得恰到好處的佛跳牆,等你我回去享用呢!來吧——」大竹直二意氣風發地舉起了右掌,葉天會意,也舉起右手,與地方「啪啪啪」三擊掌。
  大竹直二輕捷地抓住繩索,無聲地向下滑去。
  葉天也跟著滑下,保持仰頭向上的姿勢,警惕地關注著上面的動靜。五十米、一百米、一百五十米……他們滑落的速度極快,上面那道平台在葉天視野中急速逝去。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四十米,準備降速、開始降速、降速……」大竹直二低喝著提醒。葉天雙掌發力,降速放緩,然後低頭觀察。巨蛋已經在他們腳下,怪蟒並未現身。他送了口氣,下降最後二十米,終於平安落地。
  兩個人先是靜靜地半蹲了幾分鐘,一方面恢復急速滑降中喪失的體力,一方面觀察四周動靜,提防突發狀況。就在葉天正前方五米處,一隻巨蛋筆直地豎立著,蛋身佈滿了彎彎曲曲的紋路,與裴鵲拍到的一模一樣。蛋之所以能豎立,是因為它有三分之一插在一個蛋托狀的底座中。大致觀察,那蛋托的材質不是泥土,而是石頭。
  葉天看了看腕表上的指北針,指針工作正常,可知地底沒有磁力干擾。
  「正東。」大竹直二開始行動,彎著腰向正東前進。巨蛋雖多,中間還是留有空隙的,猶如雲南石林中的羊腸小道。
  其實葉天很想停下來看清楚每一隻蛋上的紋路,但他速度一慢,大竹直二就出聲提醒,要他全速跟上,不要落後。在前進過程中,葉天不時地抬頭仰望,所幸的是,任何怪蟒都未出現,而且地面上的空氣並不污濁,可以順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