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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節

第九章 敵我聯手
  驀的,門外響起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葉天警覺地低聲說:「是大竹直二。」
  方純在最後的幾秒鐘內,急促地說完了與司馬、華姿有關的內容:「華姿是國際反戰聯盟組織的亞洲區聯絡官,在二次海灣戰爭中深入伊拉克,執行反對盟軍進攻的『人肉盾牌』計劃,最後死於亂軍流彈。因此,司馬痛恨美國人和伊拉克人,並發誓為華姿報仇,但不知為什麼,他一直與美軍、伊拉克青龍包括世界各地的黑道社團保持密切聯繫……」
  「呵呵呵呵……」大竹直二人未到,笑聲先至。
  當他出現在門口時,方純已經說完了那些話,跟葉天牽著手站在一起。剛剛她一口氣說了那麼多,憋得臉色通紅,兩頰恍若朝霞初升。
  「打擾了,打擾了,本想再晚一些過來的,只是情況緊急,有些事要跟葉先生商量商量。」大竹直二已經換裝,此刻穿的是純黑的緊身衣,後背背著一隻雙肩挎包,裡面塞得鼓鼓囊囊的。
  葉天點點頭:「正好,我也有事向你請教。」
  大竹直二打了個哈哈:「希望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能夠想到一起去。」
  方純意識到葉天即將提出「冒險探底」的請求,立刻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低聲笑著:「葉天,來日方長,不能冒進,那不符合你的行事原則。只有好好活著,才能做更多有意義的事,不是嗎?」
  葉天還未表態,走廊裡響起衣袂帶風的颯颯聲,一個瘦削骨幹的黑衣女子輕飄飄地衝進來,向大竹直二報告:「山腹下所有爆破點安置妥當,炸藥用量計精確算到最小單位面積四平方米。預計接到您的指令後,三十分鐘內全部引爆,將所有通路破壞殆盡,永久地埋葬一切。敵人潰散後全部遭擒,無漏網之魚。」
  大竹直二臉上沒有絲毫喜色,彎腰卸下背包,走到了電視機前。
  「梅森將軍也落網了?」他問。
  黑衣女子回答:「是。」
  大竹直二的臉色陰沉下來:「可他身邊竟然沒有一個隨從,你不覺得奇怪嗎?」
  黑衣女子點點頭:「是很奇怪,但篝火、洞口方圓五公里內,搜索不到殘敵。據我猜測,他從國外一路輾轉過來,急著會見司馬,來不及跟那些化整為零矇混過關的隨從們會合,所以才會落單。這次,我們能把幾路強敵各個擊破,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您為什麼不開心?」
  說話期間,她曾向葉天掃了一眼,嘴角不自覺地飄過輕蔑的冷笑。
  「是嗎?是嗎?是嗎……」大竹直二拾起了裴鵲的攝像機,在手中輕輕掂量著,輕輕地自言自語。
  「我們是否可以從瀘沽湖戰場撤離了?」她又問。
  上一代日本人一直把中國看成是大小不同的戰場,這一觀點,在和平年代與二戰時期並無區別。於是,他們下一代中的某部分,也從小就被灌輸了這樣的觀點,接過上一代的菊花與刀,繼續未竟的事業。山口組中,不乏此類極端人物。
  大竹直二若有所思,沒有急於回答,而是打開了攝像機。立刻,裴鵲拍到的視頻再次出現在電視上。
  「組織上對這兩個人很感興趣,我想連夜把他們送往三星堆那邊的基地,當場審訊,視頻同步傳送到日本總部去,您看怎麼樣?」黑衣女子再次追問。這一次,她的眼神落在方純臉上。那是一種猙獰、狡猾到極點的眼神,令人聯想起挺著扁平脖頸、吐出血紅信子、處於極度暴怒中的眼鏡王蛇來。
  「花輪書,你的話太多了。」大竹直二冷冷地說。
  黑衣女子覺察到了大竹直二的不悅,立刻惶恐地低下頭,不敢再開口。
  花輪書出身於黑道世家,上溯三代,出過至少十五名超級刺客,是不折不扣的「刺客家族」。據傳,從二戰時期開始,發生在世界各地大大小小三十餘起各國元首被刺事件,都跟花輪家族有牽連。至於花輪書本人,十六歲時從日本京都帝花貴族女子學院出道,擅長使用左長右短的「二刀流」,獨力組建「帝花女子暴力團」,社團成員最多時達四千人。她的特殊才能被山口組大老闆相中,最終被拉攏過去,成為山口組的中層骨幹,連續得到了特殊的栽培機會,直至被日本黑道尊稱為「京都第一女刺客」。
  她的事跡,已經成了京都不良少女們的學習範本,被畫成漫畫書,在坊間廣為流傳。
  葉天感覺房間裡的氣氛太過壓抑,於是一個人走出門口,站在長廊上。
  他已經決定步裴鵲的後塵,而不是退縮不前,錯過最後一個探究熔爐的機會。每個人都會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或「留取丹心照汗青」,只看關鍵時刻如何選擇。
  「葉天。」方純跟出來,忽然動情地自後面抱住了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背上。
  「什麼?」葉天的心猛地一跳。
  那一刻,他真的產生了奇怪的錯覺,以為方純就是當年的少女白曉蝶,因為當她帶著濃濃的鼻音說話時,嘴裡的熱氣撲在自己背上,癢癢酥酥的,煞是受用。
  「如果她真的是她,那該多好啊!」他有些分神了。
  「不要去好嗎?不要去幹傻事,裴鵲已經是盜墓探險界的絕頂高手,尚且不能從大熔爐裡全身而退,你能有什麼把握?那裡面生滿了帶鱗長蛇,任何一條撲過來,都會瞬間奪人性命,而且屍骨無存。葉天,那些極度危險的事留給被金錢財寶燒紅了眼的黑道人物去做吧,你是個好人,這世界需要你。」方純悶悶地說,雙臂越收越緊,彷彿唯有如此,才能把葉天留住。
  「這世界需要我?」葉天微笑起來,「真的嗎?」
  「至少,我需要你這個朋友陪在身邊,一起抵禦風風雨雨。不要做毫無意義的傻事,炸藥能毀滅一切,這個世界上並非每一個『為什麼』都能找到答案的。」方純的淚湧出來,濡濕了葉天的背,起初溫熱,被夜風一吹,隨即變得涼颼颼的。
  樓下的雜草叢胡亂晃動起來,二十幾名全副武裝的黑衣人無聲地湧現,後背插著日本武士刀,左右肋下佩著雙槍。小亭外,爐子裡的火已經熄滅了。雪溪千代子倒背著手站在那裡,靜默地仰望東方的天空,而此刻東天即將放亮,預示著忙忙碌碌的一夜即將過去。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猜,大竹直二心中正在動搖,他的想法很複雜,絕不會簡單地結束某件事,把解不開的謎繼續埋葬下去。我有種預感,他對裴鵲拍到的絕密資料不感興趣,也沒像咱們一樣驚詫無比。奇怪的是,他今晚一直沒有時間看這些資料,反倒像是預知山腹中一切的樣子。方純,我做那樣的決定,是為了我的爸爸。他以最奇怪的方式死於小落水村,所以我停不下來,只能奮勇前行。」葉天斬釘截鐵地說。
  方純悵然放手,跨到葉天側面,倚在欄杆上,美麗的臉上籠罩著淡淡的愁容。
  大理一行,給葉天帶來了太多傷痛的記憶,他始終強行隱忍著,不把內心的痛楚暴露出來,但「石化、暴亡」這樣的詞彙還是不停地在他腦海中翻滾著。
  「如果段承德能同來就好了,至少我們不用瞎子摸像一樣在這裡撞來撞去。」方純苦笑著說。
  蝴蝶山莊的連番突變,讓段承德那樣的風雲人物都承受不住,選擇了原地靜養,保存實力。由此可見,段承德是一個「聰明人」,識時務,知進退。那麼,葉天呢?豈非不識時務,不知進退?
  「也許,你會踏入上一輩人的不歸之路,成為瀘沽湖另一奇聞中的主角,想過嗎?值得嗎?」她又說,語氣幽幽的,憂心忡忡,忐忑不安。
  大竹直二的人馬就在下面,可想而知,就算葉天在山腹中有所發現,最終利益也將被山口組全盤接受,帶不走一分一毫。更何況,能不能從大熔爐全身而退,仍然是未知數。
  夜風穿亭而過,捲動了雪溪千代子的衣帶,飄飛舞動著,牽扯著方純的視線。
  「是她殺了司馬嗎?」葉天的沉默,讓她越發不安,只得換了一個話題。
  葉天點點頭,此刻司馬的屍體已經被運走,亭中空蕩蕩的,只剩一桌兩凳。
  「『三絕狐』雪溪千代子、『京都第一女刺客』花輪書、『白紙扇妖風』柚子這山口組三大女殺手有兩名現身,第三個也不會離得太遠。她們的暗殺能力,足以讓任何大人物感到萬分頭疼。葉天,聽我說,你不能在這個大漩渦裡繼續沉浮了,必須得上岸——」方純再次懇求,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不,不是這樣的……我向瀘沽湖傾注了那麼多心血,要的不是今日的結果!我必須親自下去,去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父輩們、祖父輩們為了崇高的國家使命而戰,我和他們雖然信仰不同,但絕不會做大竹家的懦夫,大竹家絕沒有畏畏縮縮的假男人!」房間內,大竹直二陡然吼叫起來。
  花輪書似乎在規勸,但只說了幾句,就被大竹直二再次截斷:「好了,做好你的事,不要多問多管。再有,你和雪溪千代子都在柚子的領導之下,有什麼事,先向她報告,別在我面前絮叨囉嗦。」
  「好,我和他果然想到一塊去了。」葉天鬆了口氣,凝重嚴肅的臉上綻開了寒冰初融般的笑意。
  「葉天,你真是固執……」方純無奈地低語,已經泛紅的眼圈再次盈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