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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節

  驟然間,大亨像一隻被羽箭射中的豪豬,拔地而起,又重重地跌下,雙手摀住胸口,發出一陣慘痛的哀嚎。
  「剛才的第一個回合,我的刀已經割裂了你的心。所以我一再提醒你,快說快說,但你根本沒有珍惜機會。」十號傲慢地笑著,在袖子上擦乾了刀片上沾染的血痕。
  大亨指縫裡並沒有鮮血冒出來,他叫了幾十聲以後,突然指向十號:「你……你不是長江十號,這種『庖丁解牛刀法』,是長江一號的獨門武功,我的……組織裡有太多人死在這種刀下。共濟會……共濟會跟長江矩陣並沒有利益衝突,為什麼要跟我們過不去……」
  他的臉迅速變為難看的豬肝色,身體顫抖得像風中落葉,但他對「長江一號」這個名字的懼怕,更勝於感到死亡逼近時的驚恐。
  十號臉上,慢慢地浮現出尊崇、膜拜的表情,迎著無影燈,凝視著指縫裡的刀片,肅然回答:「你說的沒錯,我剛剛殺你、殺米默,用的就是『庖丁解牛刀法』。那是我的恩師傳授給我的,他就是『長江一號』。在我心目中,一號是長江矩陣的靈魂,是整個部隊的鎮海石。只要有他在,長江矩陣就能戰無不勝,穿透每一輪黑暗,走向真正的光明,猶如長江穿透群山阻礙東來,浩浩蕩蕩,勢不可擋。一號,是中國人的驕傲,是真正的一代宗師,是我的崇拜偶像。」
  長江一號的盛名遠播海外,葉天在海豹突擊隊時就聽說過。幾任教過他們的著名教官提起那個名字時,都顯得既無奈又迷惑,只能用「戰神」二字來定義他。戰神,只能被後來者頂禮膜拜,畢生苦學,都不一定能得到戰神的武技皮毛,遑論超越了。
  有位教官甚至私下裡說過:「只要中國的戰神還活著,海豹突擊隊就永遠別踏上中國大陸的領地、領海和領空。否則,交手必敗,沒有第二種結果。」
  「真的不想說嗎?要不要我幫幫你?」十號俯身向前,盯著大亨,臉上浮出嘲弄的微笑。
  「共濟會……共濟會是不會放過殺人兇手的,組織一定會替我報仇!」大亨喊出了口號式的告別語,然後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十號笑了:「報仇?你們從各種途徑混入中國大陸,偷偷幹一些危害中國的事,早就死有餘辜了,還想著報仇?這個仇,在二十一世紀是報不完了,還是等下個世紀吧。」
  他謹慎地檢查了大亨的頸側脈搏,確定對方死了,才滿意地起身,走到葉天面前,瀟灑地伸出右手:「也許我們該重新認識一下,葉先生?」
  葉天被動地伸手,與對方相握。
  在拍賣會開始時,他非但不喜歡這位衣著過度講究的紳士,反而有點厭惡,因為他一向都不喜歡過分講究、吹毛求疵的英國人。如今,對方亮出「長江矩陣」的真實身份,葉天只能偷偷懊惱自己的判斷失誤。
  「閣下真的是長江十號,而不是長江一號?很多消息說,長江一號已經抵達大理,你該不會對剛剛那個要死的人說謊吧?」葉天被亂象所迷,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
  如果追溯到初進蝴蝶山莊的時候,恐怕沒人會相信這位風度優雅的英國紳士竟是中國「長江矩陣」裡的精英。
  十號使勁握著葉天的手,一邊點頭微笑:「我做夢都想成為一號那樣的偉大人物,但那是不可能的。一號是神,而我只是凡夫俗子,能夠尾隨他為長江矩陣效命,已經深感榮幸了。葉天,我一直都對你很感興趣,因為一號曾說過,他平生只佩服五個人,你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非常想認識你、看清你,弄明白一號為什麼會那麼說。不過,這次來不及了,我必須馬上帶服部九兵操離開,他是大事件中的『核』,掌控他,就等於掌控了先機。」
  葉天有些慚愧,因為他根本不認識長江一號。能被「長江矩陣」裡的大人物佩服,這算得上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我該走了!」十號有些惋惜地長歎,「葉先生,大家有緣江湖再見。」
  葉天再次問:「那麼,長江一號在哪裡?」
  十號回身走向手術台,一邊打開台下六隻輪子的固定器,一邊回答:「他就在我們身邊,放心,任何時候,只要情況需要,他就會神奇地出現。」
  喀啦一聲,手術台分離,服部九兵操躺著的那一部分變成了一輛輕便的擔架推車。十號毫不耽擱地推車走向密室的自動門,腳步輕快,神態輕鬆,因為他是一系列殺戮事件中的唯一勝者。勝者離場,他有權利得到滿場的掌聲與歡呼聲。但是,密室中剩下的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包括葉天在內。
  「這似乎不該是最後的結局吧?十號亂中得利,狙殺米默與大亨,表面看起來太簡單了一些。那些隱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諸方勢力,應該就要出頭了吧?」葉天隱約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自動門一開,一股凌厲陰冷的勁風突然撲進來。
  十號向前的步伐頓了頓,整個身子倒飛起來,平躍十步,轟然落地。一瞬間,所有人甚至沒能看清敵人的樣子,十號已經被塊塊割裂,變成了雖仍舊保持原形、卻早已身首異處的八塊。他的鮮血在半空中飄浮飛濺著,灑得滿地都是。
  「葉……葉……我不行了……告訴一號,敵人比情報中說得強……大……」血泊中的十號艱難地向葉天伸出手,說了最後的半句話,然後便僵直地撒手長眠。
  葉天搶上去,想拉住十號的手,最終卻放棄了,因為十號從遭襲到背格殺而死,中間只隔了不到十秒鐘,根本來不及救援。
  門口站著一個全身黑衣的女子,抱著胳膊,冷冷地打量著密室裡的男女。她的臉上,帶著幾絲淡淡的嘲弄之色,彷彿高高在上的萬能的神,正俯瞰著人間倒懸於水火之中的凡夫俗子。
  「香……香雪蘭……」阮琴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自語,嗓音已經變調。
  那的確是香雪蘭,一個曾經靜靜地躺在水晶棺裡的美麗女人,但她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又怎麼會出現在此地。
  當香雪蘭緩步走進密室時,每個人的心都在縮緊,不知她是人是鬼。
  「你……你還活著?」段承德又驚又喜,「雪蘭,雪蘭,感謝上天又把你送回來,讓我們攜手一起,重掌局面。」
  他顧不上問香雪蘭其它事,馬上前衝,要和香雪蘭匯合。
  「停,別過來。」香雪蘭舉手制止他。
  「雪蘭,我等你等得好苦,想你想得好苦!」段承德雙手前伸,想要觸摸香雪海額前那兩縷俏皮的劉海。如果沒有阮琴在旁邊,或許任何人都相信他對香雪蘭是真心的,但恰恰在戰鬥開始前,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對阮琴的感情。
  葉天禁不住苦笑,因為他實在沒有心情看段承德的「苦情演出」。
  香雪蘭的突現,一下子將籠罩在蝴蝶山莊頭頂的黑幕揭開,原來所有詭異變化的操縱者,恰恰是她。割裂十號的那一招,顯示出香雪蘭強大的進攻能力,絕不遜於任何男人,是個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不能再等下去了。」葉天立即做好了反擊的準備,但沒等他有所動作,頭頂的空調出風口被人一腳踹掉,有個平斷著微沖的麻臉殺手輕捷地翻身落下,槍口直指葉天。
  「別動,動就死。」對方冷冷地提醒。
  這個麻臉殺手是北狼司馬的手下,在蝴蝶泉公園對歌亭的時候,葉天跟他照過面。既然香雪蘭跟司馬的人在一起,那麼兩者之間的關係就昭然若揭了。
  於是,場中局勢又變,長江十號剛剛控制的局面,瞬間便以自己的死畫上了句號。
第十章 犯我堂堂中華者,雖強必誅
  「戲已經唱完,該是曲終人散之時了。承德,為了回報你對我的深情,我在山莊下面的各個要害節點上都放置了足夠份量的烈性炸藥。等我們一撤離,按下遙控器,蝴蝶山莊就將化為廢墟。這是你的地盤,對你來說,葬身於此,就是最好的結果。更何況,還有這麼多人給你陪葬。」香雪蘭微笑著,推開段承德,把擔架推車重新拉回無影燈下。
  段承德還想再說什麼,麻臉殺手端著微沖直逼上來,槍管險些插進他的嘴裡。此地仍是蝴蝶山莊的密室,但卻再也沒有段承德說話的餘地,香雪蘭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勢,將山莊的控制權牢牢攫在掌中。
  「都不要動,真的會死人的。」麻臉陰沉著臉掃了葉天一眼。
  葉天唯一擔心的,就是三樓上的方純,怕她早已遭了毒手。
  手術刀第二次按在服部九兵操肋骨上,但這一次的操刀人卻變成了香雪蘭。
  「不想再說什麼了嗎?服部前輩?」香雪蘭微笑著俯下身子,聞言軟語地低聲問。她的髮絲垂落在服部九兵操臉上,悠悠晃動著,散發出幽遠的馨香。
  「大日本帝國的國運……遭到中國人的詛咒,雪風號是一艘被詛咒過的艦船,所以……我們注定要失敗。六十多年過去,我希望那詛咒已經失效,超級武器仍然屬於帝國所有,一旦找到它,世界就匍匐在我大日本帝國的腳下……」服部九兵操氣喘吁吁地回答。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咬牙切齒乾著急,卻奈何不了入侵者。
  那一刀下去,開膛剖腹,世上就再沒有服部九兵操這個人了。
  「前輩,時間不多了,再說說那些往事吧,像你那樣的聰明人,總不願意讓那段難忘的往事白白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吧?」香雪蘭攤開手掌,亮出掌心裡的錄音筆,悄悄撳下錄音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