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這個事情太錘子了哦！還有這麼雞巴遠的嘛。我說大膽，你怎麼一點不鬱悶啊。反正我是鬱悶得要死了啊。走這麼遠……腳桿桿兒都要走斷哦怕是！走到半夜可能也走不會去。」肥貓一邊走一邊抱怨，顯然對這汽車中途拋錨非常的憤怒，一邊走一邊罵。
　　我白了他一眼兒：「少說點，省點兒口水，節約點兒力氣，說再多我們兩個也不得長翅膀飛回去。還不是要走這麼遠的路啊，還不如不說話。」
　　我們兩個就這樣慢慢地沿著馬路往縣城的方向走，也不曉得是走了好久，反正我和肥貓是走一會兒覺得走累了就休息一會兒。這樣走走停停的，天色就暗了下去，居然是要天黑了。不過天黑了也沒有什麼關係，在那個時候，九十年代前期，經濟還不算發達，尤其是小地方，公共交通工具少，晚上走夜路也多正常的。
　　因為昨天是滿月嘛，所以今天的月亮也還是比較圓比較亮，我和肥貓在馬路上走著，實在有些無聊，就準備唱歌。思來想去不知道唱什麼，因為我們兩個都確實缺乏音樂細胞，所以到後來就換成大吼了。年輕娃兒嘛，火氣旺，吼幾聲發洩。所以肥貓就吼：「等老子長大了！要賺好多好多的錢，住好大好大的房子，然後找好多好多美女來當老婆！」
　　日！這傢伙，才十六七歲就這麼色膽包天，還想整很多美女當老婆。我損他說：「小心啊，你聽過一個故事沒有嘛？」
　　肥貓問我啥子故事哦。
　　我說從前有個地主，他打算娶五百個老婆，後來他的管家給他說了一句話，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你娃兒曉得那是句話是什麼不？這句話一般被用來鼓勵我們要好好學習和堅持努力——當然，我們兩個都不是讀書的料。
　　「鼓勵我們好好學習，堅持努力？」肥貓捏著他那肥肥的下巴，思來想去還是沒有答案。所以就搖了搖頭，說我不曉得，大膽你說嘛。
　　我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說了一句鐵杵磨成針。
　　肥貓這下無語了。
　　又走了一會兒，夜深了一些。月亮升到了天空上，馬路上面安靜得不得了。這個時候，突然我聽到後面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回頭一看，居然是一輛涼著車燈的公交車開過來了！而且看樣子，就是回我們縣城的那一班！
　　我和肥貓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睛裡面的欣喜！這真是雪中送炭啊，這麼晚了居然還有一輛車開回縣城。交通隊兒的領導們真是好人啊！我和肥貓興奮的跑到馬路中間，站在那兒朝那開過來的公交車使勁兒的揮手，還一邊跳一邊叫停一停停一停，這點兒還有兩個人！
　　那公交車司機應該看見我和肥貓了，速度漸漸的放慢了下來，漸漸的就停了下來，然後車門啪嗒一聲就打開了。我和肥貓激動得不得了，幾步就跑到車門邊兒，一下子就閃上了車。一看車最後面一排沒有坐人，所以我和肥貓走到車尾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一坐到公交車上面，我們兩個總算是可以歇口氣了。坐下來之後，公家車就嘟嘟嘟的啟動了，然後開始繼續往前看。
　　過了一會兒，我覺得很奇怪，因為居然還沒有售票員來買票。肥貓也覺得奇怪，而且這傢伙是個急性子，就吼了一聲：「喂。售票員，過來賣票撒。錢不想要了哦？我們不給錢了哦？」
　　吼了這一聲之後，車子裡面還是很安靜，不但售票員沒有出現，其他坐的滿滿的乘客居然沒得一點點反應。按照道理來說，一般這個時候肯定會有幾個人回過頭來往後面看，這是當時小地方人的習慣，喜歡看個熱鬧，有點兒響動就想看。
　　我和肥貓看沒得售票員，也就算了。既然人家都不著急收錢，我們也就不用那麼著急花錢了，畢竟又不是雷鋒同志。因為我和肥貓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看車子裡面的一車人居然沒得一個人說話的，實在無聊，只能轉頭看著車窗外出神。
　　這個時候，本來晴朗的天上已經漸漸的有了一些厚厚的烏雲，在緩慢的移動，不一會兒，圓圓的月亮居然被烏雲給覆蓋了。看了一會兒車窗外也沒得意思，我和肥貓就把臉轉過來了，轉過來的一瞬間就看見一個人不聲不響的站在我們面前！嚇得我和肥貓一哆嗦！
　　仔細一看，居然是售票員，挎著個售票的布包（我們那個時候那個地方是公交車售票員一般是背個軍綠色的布包，上面有交通公司的印章）。
　　肥貓罵了一句：「媽喲！龜兒現在曉得著急過來收錢了啊？站在那兒話也不說，跟個鬼一樣。嚇死你貓哥了。」我看肥貓有點兒生氣，就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少說兩句。萬一把別個惹生氣了，大晚上的，把我們兩個趕下車就慘了。
　　不過那天晚上說也奇怪，本來那時候的售票員脾氣都很壞，但是那個售票員被肥貓罵了幾句，居然沒有生氣。依然是面無表情，也不說話，也沒得動作。我和肥貓悶悶不樂的從背包裡面摸出了兩角錢，然後遞給這個售票員。他也不伸手接，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站在我們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們兩個。
　　我被他盯得心頭發毛，覺得很不舒服，就直接搶過肥貓手裡面的錢，自己自己塞進了那售票員布包裡面了。那售票員看我們給了錢，也不說話，依然是冷冰冰的表情，轉過身，慢慢的往前面走了，然後在靠近車門的一個位置坐下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這個售票員走路的姿勢怪怪的，非常不自然，動作很僵硬。
　　這時候肥貓湊過來，悄悄對我說：「大膽啊。怎麼樣，有收穫沒有？」
　　我白了肥貓一眼，這龜兒子還真的是瞭解我。曉得我這個人不肯吃虧，剛才這個售票員態度這麼差，還嚇了我和肥貓一跳，按照我的性格來說，我肯定是要找回場子的。所以剛才把車費塞進那個售票員口袋裡面的時候，我反而是順手從裡面抓了幾張出來。哼哼，看他還敢冷冰冰的面無表情的對我和肥貓。
　　肥貓激動地小聲說快點拿出來快點拿出來看看是好多錢。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前面，那售票員沒有注意，也就攤開手，露出我從那售票員布包裡面摸出了的幾張錢。但是當我和肥貓藉著窗外重新出來的月亮光看清楚這幾張錢的樣子的時候，我們兩個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出來了！
　　一股涼氣直接衝到了心窩窩裡面！
第2章 幽車群鬼
　　當藉著車窗外透進來的白森森的月光看清楚我手中握著的那一把錢的時候，我和肥貓的冷汗刷的一聲就下來了！！
　　因為……因為他娘的我手裡握著的根本不是人民幣，而是幾張花花綠綠的冥幣！就是那種燒給死人用的錢！！
　　肥貓當場就嚇得要張開嘴大叫，幸好我雖然害怕，但是還沒有失去理智，眼疾手快一把就摀住了肥貓的嘴，然後用異常嚴厲的眼神瞪著他。因為雖然我很是害怕，但是看到這些冥幣紙錢的一瞬間，再聯繫到這輛在深夜還行駛的奇怪公交車以及這些一動不動也不說話的乘客，加上那面無表情動作僵硬的售票員，毫無疑問，我和肥貓是上了一輛鬼車！這滿滿的一車廂裡，估計就我和肥貓兩個活人了。
　　看到我嚴厲得有些猙獰的表情，肥貓也明白了我的意思，雖然嚇得渾身發抖，但還是強忍著叫出來的衝動。眼睛裡閃爍著驚恐的光芒。
　　過了好一會兒，肥貓才戰戰兢兢的小聲問我：「大……大膽，我們應該咋個辦啊？我們是上了……」
　　他還沒有說完我就制止了他，讓他不要說下去，萬一在一輛鬼車上面說鬼字，犯了什麼嚴重的忌諱，那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自尋死路了。
　　不過現在這個情況，實在是有些讓人心裡發怵。這個時候我特別希望自己只是看花了眼，又把手裡拽著的幾張紙幣看了又看，無比的希望它們能變回正常的人民幣，可讓我失望的是，拿幾張花花綠綠的冥幣還是那樣。
　　思來想去，不知道該怎麼辦。肥貓看我不說話，又壓低聲音輕輕叫了我幾聲，說：「大膽，咱們是不是……該告訴司機我們要下車啊。嗚嗚……貓哥我是真的有點兒害怕哦。」
　　「媽的肥貓你個龜兒子給我鎮定一點兒。我以前聽老人們說過，鬼物都怕陽氣，而且越是剛死不久的鬼對於陽氣的抵抗力越弱，而且還有一些人性。我看啊，他們可能是中陰身。」我突然想到了以前我那個從北京回來探親的叔叔跟我講過的一些事情，他說到的「中陰身」的事情。
　　「啥……啥子是，是那個中陰身哦？是鬼的一種嗎？」肥貓雖然害怕，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問我。
　　我想了一會兒說到：「這個中陰身啊，其實我也不曉得這個東西和鬼的具體區別，按照我的理解啊，應該算是鬼的一個階段嘛。據說是人死了之後啊，這個意識還沒有完全變化成陰靈，還處由陽向陰轉化的過程之中，大概也就是人死了之後差不多三四天嘛。這個時候啊，大多數的鬼還不曉得自己已經死了，都以為自己還活著。當然，有一些可能知道。但不管如何，這個中陰身如果被我們活人撞到了，肯定能夠發現他不是人是鬼，但是遇到中陰身會出啥子問題，我就不曉得了。」
　　肥貓哆哆嗦嗦的說那還不是鬼啊？
　　我點點頭，是啊，我又沒說不是。
　　肥貓又快哭了。
　　我安穩他說：「肥貓，我們也不要那麼的害怕，也不要點破他們是鬼的身份。這樣，待會鎮定一點，我們就喊那鬼司機，說是地方到了，要下車。這樣下了這輛鬼車就好了。」
　　肥貓腦殼點的個小雞吃米一樣，非常贊同我的辦法，不過他又補充了一句：「那，那等會兒是你自己喊停車啊，我反正不敢……」聽到這個膽小鬼我非常想給他一拳，但考慮到現在情況的特殊還是算了。
　　我正要再叮囑肥貓幾句，突然坐在我們前面的一個一動不動的老頭兒突然轉過來，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我和肥貓兩個。
　　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和肥貓都沒有反應過來，嚇得頭髮都差點兒立起來咯！這老頭兒非常的瘦，面目蒼老陰森，眼睛看起來也非常嚇人，我也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反正就是你一眼就能看出這不像是個活人，死氣沉沉的。這老頭兒突然開口，聲音也不大：「兩個小娃娃咋個就這麼不長心，跑到這輛車上來了？還不快點兒滾下去！瓜娃子！」
　　說完之後就轉過去身了。也不再說話也不再理我們。
　　我當時就感覺這個老頭兒可能是一個好鬼，而且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死了，所以出言提醒我和肥貓兩個人。這個時候我也感覺自己的膽氣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心裡猶豫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開口說話了。
　　我喊那開車的司機：「喂，那個……司機師傅啊，我說，麻煩你剎一腳啊（剎一腳就是方言停車的意思）。我們兩個到地方了要下車。」
　　沒想到的是，我話剛一出口，意想不到的事情就發生了！
　　我喊司機說完這句話之後，本來還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的做起不說話的那些乘客，突然都全部回過頭來，也不說話，直勾勾的看著我和肥貓，那一張張蒼白的沒有一丁點兒血色的臉和死氣沉沉的眼睛，在車窗外月光的映照下，恐怖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