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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節

  七爺咯咯樂:「哪來的王曉雨?就好像我叫七爺,可為什麼現在是個小女孩之身?癡兒不悟啊。想知道這一切嗎,來,喝了這碗酒。」
  她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掏出個酒罐,扒了塞,裡面飄出膩人的香味。
  我平時很少喝白酒,可是這罐酒味道之濃郁之香醇,讓人不禁流口水。我知道這酒很危險,可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了,天大地大無非一死。
  我接過酒罐,仰脖咚咚灌了幾口,腦子有些眩暈,放下罐子,忽然之間,無數的記憶像潮水湧了過來。
  解鈴、葉戴寧、走陰、馬丹龍……這一串事全部復甦,那一瞬間,我明心見性,所有都明白了。
  我看著啞巴女孩呵呵笑:「我這次走陰過了多長時間?」
  七爺沒說話,而是從壓低的枝頭拈下一塊花瓣:「陰間對你來說,只是虛妄之境,不過彈指揮間。陽世一個彈指,陰間已是一生。你既然什麼都明白了,我想問問那些罪魂的死和我有沒有關係?」
  他說的是何勤、譚局長、林永、寧哥、盧雯、粉強等人,他們都是才死去的陰魂,下到陰間,每一站死一人,是因為他們活著的罪行正符合那一陰殿的刑罰。他們的折磨可以說是罪有應得,和這位七爺確實沒有關係。
  我說道:「每個人的罪惡都逃不出因果的懲罰。老天爺不是瞎子,都記著帳呢。」
  七爺笑:「有點悟了。我是陰間專門送陰魂到各殿報道的差役,你可以把我理解成獄警。劉洋啊,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乾淨的。你在陰間所見王曉雨,不過是你心魔再生。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女孩真的為了你走陰,為了你去死。」
  「沒有人是乾淨的。」我喃喃:「我殺了你。」
  七爺笑:「是啊,你殺了我,你的心魔很重,恐怕你再也離不開這裡了。」
大結局 陰間到底是什麼
  「還記得你走陰是為了什麼嗎?」七爺問。
  我抬起手看看手心,上面赫然寫著一個「解」字。我點點頭:「是為了救解鈴。」
  七爺伸個懶腰:「走吧,我把你送過去,這一趟差事就算完成任務了。至於你的命運,順其自然,到時你就知道了。我啊,也該歸去嘍。」
  我們出了公園,順著沙灘走到海邊,這裡有很多奇形怪狀的礁石,大大小小緊湊在一起。礁石非常滑,上面遍佈尖銳的貝殼,跟小刀子似的,必須小心翼翼。我們來到礁石下面,在兩塊大礁的中間,浪潮湧蕩,有一隻羊皮筏隨著波濤起伏。
  「上去吧。」七爺說。
  我艱難地嚥了下口水:「不會吧?讓我坐這個橫渡大海?」
  「糾正你一個錯誤,你眼前的這片大海不是陽間之海,而是心間苦海。能不能渡過去,能不能順利找到你要找的人,就看你能不能撐過自己內心的海了。」七爺說。
  我有些猶豫。
  「當然你如果不想去也行,跟我走吧,閻羅十殿,我隨便給你安排一個,你覺得哪一殿的刑罰你能受得了?」七爺笑瞇瞇看我。
  我小心翼翼扶住礁石,慢慢探著腳下到羊皮筏上。海水起伏得非常厲害,我站立不穩,只能趴在上面。我很少坐船,因為我比常人更容易暈船,小時候跟著父母旅遊坐過一次遊覽船,就在近海轉了一圈,差點沒給我吐死,絕對死得過的。
  現在這羊皮筏子上下顛簸,時間不長我就頭暈眼花直犯噁心。七爺蹲在礁石上,笑著說:「去吧。」說罷,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筏子把氣吹出去。
  筏子像是開動了馬達,一下飛出礁石,速度極快,沿著海面平滑出去。
  我趴在筏子上,這腦袋暈的啊,就像不是自己的。胃裡泛酸水,喉頭陣陣發緊,就想好好吐一場。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來。抬頭看看天,還好,沒有太陽,上面陰沉沉壓著烏雲。我盤腿坐在筏子上,前後看看,茫茫的大海一望無際,根本看不見陸地的影子。
  筏子上沒水沒食物,連遮光避雨的地方都沒有。筏子就這麼隨波逐流,無所目的,海面沒有波濤,平滑得像一面鏡子。
  這情景讓我想起《少年派》的電影了。腦子胡思亂想,不知怎麼想起那只陪著少年派的老虎。我感覺自己心中也有隻老虎,這隻老虎無影無形,偏偏又有跡可循,你不想找它,它就在你心裡徘徊,讓你焦躁,而等你想體味它,它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看著碧藍的大海,回想著走陰一路來的種種往事,心頭湧起不知什麼滋味。我閉上眼睛,從小山村開始想起,遇到何勤和盧雯,接著是譚局長、寧哥……何勤斬首套上豬皮,譚局長亂刃分屍,林永活活燙死……一幕幕情景像逼真的電影在我腦海中不斷回映。
  我在海上不知呆了多長時間,這裡不見天日,沒有參照物,根本沒法準確計量時間。我嘴唇乾裂,躺在筏子上,看著雲層壓低的天空。
  七爺說,這裡是苦海,能不能出去,就看我能不能戰勝自己內心了。我看看手心的「解」字,忽然有所悟,這個解不單單指的是解鈴那個人,也指的是解開我心中之鈴。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份隱秘,一份最刺疼內心的執著,不能想,想了就鬱悶,想了就痛。何勤的執著是自尊,盧雯的執著是媽媽,粉強的執著是小妖,而寧哥的執著是我是誰。這個執著就是人生命裡的附骨之疽,它們緊緊咬噬在你的骨頭縫裡,能擺脫它們的只有你自己。
  我的執著呢?
  我的執著太多了,王曉雨算不算?如果硬說執著,能達到附骨之疽的標準,王曉雨還真不算。她算是一個我比較喜歡的女孩,要說多愛那不至於。李揚銅鎖他們,只是朋友而已。還有誰呢,我腦子裡突然蹦出李大民。
  我竟然發現了我的執著。那就是,我想成為李大民。
  我欣賞他的冷靜睿智,不為道德所羈絆,他有他自己的世界觀和生存理念。他那種不羈,叛逆,自私,甚至陰毒都是我所羨慕的。不顧及倫理和面子,身懷大神通,讓我如此癡迷。
  我殺了啞巴女孩,這個舉動就有點向李大民致敬的意思。他如果換成我在這種情境下,他會怎麼做?我相信他不會甘心等待命運懲罰的到來,早就自己動手把礙眼的譚局長寧哥林永他們全都宰了。
  他現在在哪逍遙呢?
  我抬起頭,看看陰沉沉的天空,只這一天之隔,我和他們已經永遠陰陽殊途。
  找到執著就要放下。可這一拿一放又談何容易。
  長老須菩提曾問世尊,如何降伏其心。佛陀說,應如是降伏其心。大概意思是,當你問出怎麼降伏內心的那個瞬間,你就降伏住了自己的內心。因為你在思考問話的這個瞬間是專注的,是期待答案的,你沒有在想令自己苦惱的其他問題。
  有點玄是不是。在我看來只是用一種執著換另一種執著,既然放不下那就拿別的東西來換手裡的扎手荊棘。
  做不成山賊,那就徹底斷了這個念想,一心向善,總好過首鼠兩端。
  我正想著,忽然不遠處的海平面隱隱出現一條長長的影子,陸地到了。
  我微微笑著,盤膝坐在筏子上,看著筏子隨風而動,慢慢飄向陸地。還沒靠岸,就感覺熱浪滾滾,熱得讓人透不過氣。
  筏子停在岸邊,我跳進水裡往岸上走。這裡就像到了非洲,炎熱無比,熱汗直流。我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燒,房子、樹木、野草甚至包括石頭。天空飄著濃濃的白色煙霧,牆上的銅鏈被火燒得炸裂開來,而在鎖鏈上居然還綁著一個赤身裸體的人,他皮膚燒得燻黑。鎖鏈的燙,火苗的烤,把他折磨得欲仙欲死,全身都是大泡。他不停喊著:燒的好,燒的好。
  我沿著路往前走著,景象非常淒厲,到處都是騰空而起的火焰,萬道紅舌噴射,有許多人就鎖在火海之中,遭受萬火焚身之苦。可能這幫人也皮實了,疼成那樣,照樣有說有笑。還有的彪悍男子桀驁不馴,給捆在一個銅柱上,火紅的銅柱紅得鮮艷,他燙的全身冒白煙,可還在喊著:閻王爺,你就這麼點能耐,還不夠給我撓癢癢的,哈哈,再來再來。
  這裡受懲的人目所能及就成千上萬,更有那樣的漂亮姑娘美麗女孩,居然也扒光了在火堆裡烤。火花繽紛的火焰裡,她們咬著自己長長的黑髮,不停地扭動著蜂腰肥臀,熱汗隨著臉頰滴滴答答往下淌,看見我了直接伸出手求救。那種慘象我不忍目睹,這一幕幕真是勾勒出一幅活地獄。
  這一路所見所聞,都非常人所能承受,相比起來恐怖片就是幼兒園級別的。這時,路邊出現一個人正在拿著什麼書在看,一看到他我就大吃一驚:「彭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