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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節

  剛才在石頭房子沒有拋棄她,現在更不可能放棄。我沒有說話,抱著啞巴女孩翻山坡的時候,我已經暗暗下定決心,這是最後一次幫她了。一路走來我也算仁至義盡,再出事可別怪我不客氣。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密林之中出現了一棟古風建築,周邊鋪著石子路,還有幾處簡陋的涼亭。看這建築的意思,應該是當地開發的一個旅遊項目。周圍居民爬山爬累了,到半山腰,這裡有個仿古的建築可以歇歇腳遊覽遊覽。
  建築是用黑色屋瓦鋪成兩側斜著向下的房頂,邊緣是翹起的飛簷,屋簷下掛著串串風鈴,風一吹鈴鈴鐺鐺的脆響。我們來到門口,這棟建築居然沒有大門,能一眼看到裡面的情景。那是兩重小院,頭層院子的廂房裡還亮著燈,燈光微弱,忽閃忽滅,應該是燭火。
  粉強做了個手勢:「走,進去看看。」
  我拉住他:「算了,別節外生枝。」
  粉強湊到我耳邊低語:「劉洋,我們把這小女孩就留在這裡吧。這地方肯定是有人居住的,他們自然會收留她。我們還有很長的山路要趕,帶上她會很麻煩。」
  我猶豫一下,看了一眼啞巴女孩。啞巴女孩像是知道粉強說什麼,她鼓著腮幫子,氣鼓鼓地看著他。
  粉強冷笑一聲:「你看她現在就知道記仇了,這要讓她長大,還不得吃了我們。」
  他不由分說拽著我往裡走,我歎口氣,拉著啞巴女孩一起進。正要進的時候,我抬起頭,藉著月光看到了上面的門匾。匾上寫著兩個字,頭一個字是繁體,筆畫繁複,不認識。後面是個「莊」字。
  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粉強拉進了院子。
  我們三人到了正房門口,兩扇木門敞開,粉強敲了敲,沒有人答應。我們對視一眼走了進去,這裡是一間小巧的佛堂,供桌上燃著長明燈,放著香爐,裡面插著三根長香,余煙渺渺。正中供奉的可不是什麼菩薩,而是一尊黑髯寬臉的兇惡大漢。這人眼珠子能有牛那麼大,下巴的鬍鬚到了胸口,煙霧中,形容古怪猙獰,十分陰森。
  我看了一眼,就覺得渾身煩躁,心裡發堵,收回眼神打量其他地方。誰知粉強一把拉住我,嘴裡磕磕巴巴:「劉……劉……」
  他臉色煞白,一看就是受到了極度的驚嚇。我心裡好笑,這麼個木胎泥塑就把你嚇成這樣?太沒出息了。
  粉強嘴唇顫抖,幾乎快哭了,可話又說不出來。我急得不行:「到底怎麼了?」
  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話:「劉洋,你看神像下面的名牌。」
  在供桌上,那尊神像大漢的前面,有一個木頭牌,上面用黑筆龍飛鳳舞寫著四個字:閻羅天子。
  「這個名怎麼看得這麼熟?」我撓頭。
  「你忘了嗎,剛才骨甕裡那個。」粉強話都說不溜了。
  我猛然醒悟,剛才粉強拿骨甕作法,在甕底發現一張一百年前的古老符咒,上面落款就寫著「閻羅天子書」。
  我抹了把臉,勉強鎮定下來,想了想說:「不用害怕,你想啊,一百年過去了,那個道號叫閻羅天子的茅山道士肯定掛了。他可能生前做過一些善事,留下了什麼傳說,當地老百姓也算感恩戴德吧,死後給他立個牌坊祭祀,這也不算啥稀奇事。」
  粉強鎮定下來,他拉著我的袖子,喃喃說:「對,你說得對。」
  看他這副樣子,我實在是鬧心,便問他你怎麼想的。粉強苦著臉:「我總感覺事情不對勁,邪邪的,可又說不出個究竟,心裡就像貓爪子撓一樣。」
  「有句老話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拍拍他。
  一開始不覺得怎麼樣,讓粉強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佛堂的氣氛有點詭異,越呆越不舒服。那閻羅天子神像的眼睛像是有很靈活的眼神,我們不管站在什麼角度,都覺得他在看我們,十分鬧心。
  我們三人穿過佛堂來到後面那層院子,穿過這第二重院子,便是最後的房間。我們推門進去,頓時就呆了。裡面空間很大,燈火幽幽,居然陳列著兩排棺材。
  這些棺材全部都是豎放,棺材頭朝著大門,也就是我們進來的方向。棺材沒有落地,而是用老式的長板凳架在半空。這些棺材一水都是黑棺,樣式非常老舊,恐怕陳在這裡能有很多年了。
  我陡然想起這棟建築門匾上題的字。第一個筆劃複雜的字,就是繁寫體的「義」。我靠,這裡是義莊!義莊是老年間專門存放靈柩的地方。真他媽晦氣。
  我和粉強一說,他一拍腿:「我就說怎麼陰森森的,這麼不舒服,我們趕快走。」
  我們正要轉身走,隱隱就看到外面大門口走進來一行人。領頭的那個人,一手拿著梆子,一手提著燈籠,正是我們看到的那個趕屍的紅衣道士。
  「完了完了。」粉強急得上躥下跳。
  我也憋了一肚子火:「都怨你!我告訴你不要節外生枝,你非往這個倒霉地方鑽。我們這是自投羅網。」
  粉強惱羞成怒,回頭對準啞巴女孩就是一拳。啞巴女孩毫無防備,被一個成年男人突來的這一拳,打得倒退好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形不穩,腦袋往後一撞。正撞在一口棺材上,發出一聲悶響,好巧不巧,這棺材蓋子可能本來就放的不穩,這麼一撞,棺材蓋整個從上面翻落下來,砸在地上,「匡」一聲就跟爆炸了一樣。
  我和粉強嚇得尿都甩出幾滴,呼吸不暢,當即就要暈了。
  啞巴女孩坐在地上,憋著小嘴,眼淚嘩嘩流,可又發不出聲音,委屈得讓人心疼。
  前院那個道士明顯聽到了聲音,一行人往我們所在的後院趕過來。現在首要問題不是追究責任,得趕緊躲起來。
  我拉著粉強,拽起啞巴女孩,往屋裡躲。路過那口敞蓋的棺材時,粉強突然一把拽住我,指著棺材。他表情僵硬,干張嘴說不出話。
  我看到棺材的內壁上,一個用血寫成的「強」字正森森地印在上面,觸目驚心。
  粉強本來就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一看到這景雙腿一軟就要癱在地上。我一把攙扶住,說實話,此時我所受的驚嚇一點不比他少,心裡已翻江倒海。這個「強」字是什麼意思?指的是粉強嗎?
  粉強兩個臉頰像是充了血,緋紅緋紅的,他一把推開我,跌跌撞撞向前:「我能走!」
  我又要扶他,他渾渾噩噩地走了進步,和啞巴女孩藏在左面的角落裡。這時,那個道士的身影已經進了院子,再有幾步就要進來了。我來不及細想,這一瞬間做出個決定,不和粉強啞巴女孩藏在一起,我下意識覺得他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都他媽一身晦氣。
  我一個箭步竄到右面角落,這裡停了一口巨棺,我蹲在後面。剛藏好,就看到那道士走進屋子。
  我們三個人,兩人在左,一人在右,隔著過道,粉強對我做了個手勢。我也沒看懂什麼意思,可能是他讓我冷靜。
  我從棺材和牆壁的縫隙中偷瞧出去,那道士把梆子放在桌子上,隨手拿起細細的鋼釬,挑了一下燈芯,頓時火光大亮。他端起燈台,照了屋子一圈。我們緊緊縮在角落裡,大氣不敢喘。
  他端著燈台來到翻蓋的棺材前看了看,輕輕搖搖頭,沒有繼續行動。他把燈台放到一邊,又取起梆子,輕輕敲動,邊敲邊唱。
  應著聲音,只見有一行人從院子裡走了進來。這一行人正是道士趕的那些死屍,它們穿著白色斂服,披頭散髮,動作僵硬,一步一步走進來。前面那四個站在牆邊,深深垂著頭。道士從布袋裡取出四個黑頭罩,蒙在他們頭上。
  後進來的那四個死屍,把扛著的那口黑色棺材放在一處空的長板凳上。
  然後這四個死屍和前面的一樣,在牆邊站成一溜,垂手埋頭一動不動。道士又拿出四個黑頭罩蒙在他們頭上。
第31章 雨
  道士做完這些事,端著燈台來到那口寫著「強」字的棺材前,伸右手進去撈了一把。這個舉動很奇怪,剛才我們看過了,那是一口空棺,裡面怎麼會有東西呢?
  他不知從裡面撈出什麼,右手攥拳,握得緊緊的。他把燭台放在一邊,又看了一圈屋裡,然後推門而出,隨手把大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