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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節

  「這雨什麼時候能停?」她問。
  我看了看外面形成雨簾的大雨,心情非常黯淡:「不知道。」
  剛說完這句話,忽然神龕的供桌底下傳來一陣聲音。盧雯嚇得一聲尖叫,緊緊拉著我。何勤也走過來,驚恐地問怎麼了。
  我指了指供桌,聲音沙啞地說:「下面有聲。」
  我們三個人緊緊團在一起,我走到牆角把掃把拿起來,來到供桌前。供桌上鋪著厚厚的紅色絨布,髒的都沒法看了,那聲音就藏在絨布後面。
  我用掃把撩動絨布,他們兩個人在我身後緊張地看著。
  布緩緩掀開,看到裡面的情景,我們都愣了。
  只見在供桌下面藏著一個人,他撅著屁股,抱著腦袋,縮成一團,正瑟瑟發抖。我把蠟台端起來,往裡照著,那人穿了一身西服,腳上是黑皮鞋,梳著一絲不苟的大背頭,看歲數大概四十來歲,人模狗樣的。
  「你是誰?」我問。
  那人抬起頭看看我們,驚恐地問:「你們,你們不是雷神?」
  「什麼雷神?」我莫名其妙。
  那人表情變得很快,可能看我們沒什麼威脅,表情迅速從驚恐變成得意,他從供桌下面爬出來,有條不紊地撣撣身上的灰,又擺弄了幾下頭型,用供桌的絨布擦了擦皮鞋。
  我趕緊說道:「這是神龕,不能用那個擦,有辱神明。」
  「我們馬列主義者從來不信這些玩意。看你年紀輕輕,怎麼這麼迷信?」那人教育我。
  盧雯出言諷刺:「那你剛才還怕雷神。」
  那人尷尬笑笑:「我從小在農村長大,特別怕打雷。剛才下大雨,雷聲陣陣的,讓我想起兒時的一些神話傳說。」
  盧雯咯咯笑:「你是不是做什麼缺德事了?」
  那人惡狠狠看了她一眼。他伸出手和我握握:「我姓譚,在商業局當副局長,你們叫我譚局長或是譚老師都可以。」
  這個人雖然油頭粉面,看起來不舒服,但我還是心裡寬慰不少。有個年齡大資歷深的人坐鎮,確實感覺很踏實。
  我們幾個人湊在一起聊了聊,互相自我介紹,大家都熟悉了。譚局長看我們都是未出茅廬的小年輕,頓時趾高氣揚起來,說著:「小劉小何小盧,你們就跟著大哥走吧,大哥肯定把你們帶出這座破山。」
  我們說到剛才遇到寫著「望鄉」的大瓦房,譚局長聽得很仔細,我看他神色有異便問怎麼了。譚局長苦笑一下:「我來的時候也進到那個大瓦房了。」
  我們頓時來了精神,問他怎麼回事。
  譚局長說:「和你們一樣,我也不知怎麼出現在這個山裡。不過我不是在你們的那個農家院子,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樹林。我往外走,看到了那間大瓦房。說來真他媽邪門,我在那戶人家的倉庫裡也發現了紙錢。你們看到的紙錢寫著你們的名字,我他媽……」他一連幾個「他媽的」,我心焦火燎:「你看到了什麼?」
  譚局長顫著聲說:「我他媽在倉庫裡找到的紙錢,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這話一出,我們都聽愣了,一股冷風從廟門吹進來,吹得大家遍體生寒。
  何勤嚥了下口水說:「這,這是惡作劇嗎?」
  譚局長說:「我懷疑這是個大陰謀。有人把我們都困在山裡,然後用種種手段來戲謔我們。」
  「他們要幹什麼?」盧雯害怕地說。
  譚局長道:「小盧小何,你們兩個是學生,小劉你是無業遊民,我老譚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是個縣城的小局長。這些人處心積慮綁架我們,玩手段到底為了什麼?」
  盧雯說:「會不會是做節目?電視台一般都有這個欄目,叫真人秀。把一群人困在山裡或者島上,然後偷著用攝像機拍,做成節目。說不定那神像裡就藏著攝像機呢。」
  何勤悶頭悶腦說:「我砸了它!」
  我趕忙叫住他,心下茫然,覺得盧雯的說法有點不切實際,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時外面大雨漸漸停了,下過雨的天,居然亮堂了一些。譚局長說:「我本來想過橋的,可剛才雨太大。現在我們趕緊過去,水流越來越急,一旦漫過橋面就危險了。」
  我們趕緊從古廟裡出來,到了橋邊,就看到河水翻騰。水勢果然很大,動若雄獅,奔騰呼嘯。下大雨的緣故,水面漲得很高,幾乎和橋面等齊。這座橋是木頭做的,斑駁不堪,在河水沖擊下,嘎吱嘎吱直響,這麼多年居然沒塌還真是個奇跡。
  眼看水面越來越高,譚局長一揮手:「趕緊走,過橋!」
  我們幾個人急匆匆上了橋,這時何勤突然喊:「你們看,這橋上寫的什麼字?」
  在橋頭有兩個偌大的紅字,清清楚楚寫著:奈何。
  此時天空還飄著零星的雨點,譚局長用袖子擦擦臉,摸著這兩個字,疑惑地說:「什麼意思?奈何橋?」
  我眨眨眼:「聽得這麼耳熟。」
  「別管那麼多,趕緊走吧,水漫過橋面就走不了。」譚局長招呼我們。
  他和盧雯何勤是真不客氣,擋著頭在橋上狂奔,根本不管不顧。我拉著啞巴女孩跟在後面,水面非常高了。這河水泛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黃色,黃泥湯一樣,透著股死氣。
  當我走到橋中間的時候,停下來。譚局長回頭喊:「小劉,趕緊走啊。」
  我看看啞巴女孩,又摸摸橋欄,心中的疑惑越來越盛,我喊了一聲:「別走了,回來!」
  他們三個人停下腳步,一起看我。
  「劉洋,你怎麼了?」何勤說。
  這時,霧氣漸漸消散,我清楚地看到對岸山坡上是一片花的海洋,血紅一片,花朵彷彿要滴出血來。花開滿地,卻透著股奇怪的沉沉死氣,根本沒有半絲生氣。山風吹過,紅花搖搖,每一朵花都像是一張人臉,似乎在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們來時的方向。
  我有種強烈的感覺,走過這座橋,很可能是一條不歸路。我們會化成花海中的一員,永遠駐留在山裡,再也出不去了。
  他們三人又跑回來,盧雯不滿意地看我:「你怎麼磨磨唧唧的,根本不像老爺們,你又害怕了?」
  三個人七嘴八舌地說我,就連啞巴女孩都拽著我的手,指著對岸,焦急地眼神示意我們趕緊過去。
  我這優柔寡斷的性子又出來了,站在橋中,咬著下唇,心裡非常掙扎,不知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