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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節

  劉洋心內五味雜陳,他看著這個陌生的女孩,心裡真不是滋味。一恍神,自己似乎又回到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那場慘烈至極的車禍,滿身流血的曉雨躺在懷裡。
  他沒有說話,轉過頭不再去理,自顧自向前走著。那個王曉雨,緊緊跟在後面,也沒有說話。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很遠。
  劉洋來到江邊,插著褲兜,看著滔滔湧動的黃色江水,駐足良久。王曉雨來到他的身邊,也望向那片江水。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看著,一直到夕陽西下。此時日落江流,群鴉漫飛,晦暗泛黃的天景,劉洋幾乎看癡了。
  他來到一處橋洞下面,這裡是這幾天一直住的地方。他現在有家難回,又不想麻煩朋友,兜裡又沒有多少錢,天還好,正值盛夏,便找到了這裡。橋洞雖又潮又濕,地上還算乾淨,完全可以住人。
  橋洞裡還住著幾個流浪漢,互相離得遠遠的,有的睡覺,有的烤火。劉洋把地上破木頭爛草堆劃拉劃拉堆成一堆,然後用打火機點燃,慢慢燃燒起來。他坐在火旁邊,打了聲呼哨,那幾個流浪漢溜溜躂達過來。
  劉洋把中午吃剩下的菜都打了包,方便盒一打開,裡面頓時冒出濃濃菜香。幾個流浪漢也不客氣,拿著筷子,稀里糊嚕吃了起來。這些人吃飯就跟豬一樣,時間不長,風捲殘雲。吃完打著飽嗝又散去。
  劉洋把這些空盒子收拾收拾,扔到一邊垃圾堆裡,然後坐回來烤火出神。
  他沒發覺,在橋洞外面不遠處站著一個女孩,看到這一幕,已淚水漣漣。
  烤了一會兒,天漸漸暗下來,有流浪漢睡去了,發出震天的鼾聲。劉洋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正是那個叫王曉雨的女孩,蹲在他的旁邊,一起烤著火。
  「劉洋,你怎麼住在這裡?」王曉雨輕輕問。
  劉洋笑:「有什麼不好嗎,我覺得這是非常難得的人生體驗。看到對面那個老頭了嗎,你都想像不到他是做什麼的。他是市理工大學的教授,那錢老鼻子了,可他有家不去,天天就在這睡露天。人家圖個啥?清靜。別小看要飯的流浪的,那也是藏龍臥虎。」
  「劉洋,要不跟我回家吧。你好些天都沒洗澡了。」王曉雨輕聲說。
  劉洋看著她,促狹地眨眨眼:「你不怕我是流氓啊?」
  王曉雨看著他的眼神,差點哭出來。她想起若干日子前在興安嶺,她邀請劉洋到自己帳篷裡,劉洋也是這樣的口氣說著,你不怕我是流氓啊。
  「能和我說說你認識的王曉雨嗎?」王曉雨問。
  劉洋沉默下來,他靜靜看著火,好半天才說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如果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好好地愛她。」
  王曉雨往火裡添著木頭,看著竄騰的火苗說:「能和我說說那次車禍嗎?」
  這句話戳中了劉洋的軟肋,他眼圈紅了,怔住半晌,說道:「好吧。我能記起多少就講多少。」
  劉洋陷入了回憶,記憶在腦海中拚命向前追溯。往事一幕幕歷歷在目,可記憶一直追到車禍那天時,所有的畫面居然開始出現斷幀抖動和模糊,時間線的流程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竟然難以粘連在一起。
  他的思維如同一個在黑暗洞窟中探索的探險者,舉著火把在形如迷宮的洞中跋涉,終於來到山洞的盡頭。他原以為會見到陽光,卻發現這裡豎著兩扇緊緊封閉的門。黑森森立在那裡,阻隔住了記憶,阻隔住了他和往事的交匯。
第38章 車禍
  關於車禍劉洋最早的記憶竟然是一位衣著和樣子都看不清的人。他的形象非常模糊,乃至於劉洋無論怎麼追憶,始終想不起他的樣子。這個人,劉洋暫時給他起名叫師父。
  為什麼起這個名字呢,因為師父每次都出現在劉洋經歷中最重要的節點上。劉洋對王曉雨說,如果去興安嶺是他真實的經歷,那他第一次見到師父,應該是從興安嶺回到家以後的事。
  他已經回憶不起,這個時間具體發生在什麼時候。只記得當時見面的地點是在都市,而不是野外森林。
  第一次見到師父,是在很偏僻的一處私人醫院裡。那醫院居然是一大院子的民居改裝而成,裡面陳設什麼樣劉洋已經完全記不得,留在他記憶裡的,唯有那個房間獨特的味道。那是一種溫溫的略帶中藥苦澀的味道,應該是有人在後廚燒湯藥吧。
  劉洋說,當時和誰去的,怎麼去的,這些都記不清了。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一場稀里糊塗的夢。
  聽到這裡,王曉雨小心翼翼地問,你能確定這真的不是夢嗎?或者不是你的……
  不是妄想,也不是夢。劉洋斬釘截鐵,肯定是發生過的真事。或許細節有些出入,但我記得清清楚楚,這一切確實發生過。
  在那個民居裡,師父出來了,然後有過什麼對話,劉洋一點都記不得。他只記得,當時師父對他說,今年你犯太歲,這一年都不能開車。如果非得坐轎車,那一定不能坐到前面,必須坐在後面,否則太歲將至,有血光之災。
  再然後的記憶是在車上。劉洋記得當時是個夜晚,雨下得很大。這是這座城市夏季連綿雨季的開始。
  在劉洋的記憶中,他能很清晰地記得前窗的雨刷不停開合;一滴滴雨滴劃過車窗,透過雨滴飽滿的水球,能看到外面折射的彩色霓虹燈。這一幕刻在他腦子裡,至今也無法揮去。
  車上只有兩個人,他看到旁邊開車的是王曉雨。
  王曉雨聽到這裡,像是抓住什麼細節,趕緊問道:「當時的你是不是坐在前排,要不然你為什麼會看到身旁是司機呢?」
  劉洋愣了愣,臉上呈現出極度迷惑的神情。好半天才說道:「我一點都記不清。不過你說的有道理,如此推斷的話,我就是坐在最前排。」
  「可是那位神秘的師父告訴你不能坐在前排啊。」王曉雨問。
  劉洋揉著腦袋,苦笑一聲:「這中間肯定還有別的事,但是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就像是有剪輯師硬生生把中間一塊剪掉,愣是把不著因果的生活片段強行粘在一起。」
  「那個開車的是……王曉雨?」王曉雨艱難地說。
  劉洋點點頭:「是。」
  雨夜中,車子行駛在一處高速公路上,前面出現巨型隧道。隧道鑿山而建,在它的上方是沒有拆遷的墓穴。眾多的墓穴,一層摞著一層,節節升高,看上去五顏六色,在大雨的沖刷下,顯得極為妖異。
  劉洋望著火堆,陷入回憶中。他忽然發現,記憶中的這一切畫面,顯得這麼精緻,甚至透著似乎經過編排過的細密。
  當他所在的車子,要進入隧道的一剎那,他看見有個人站在隧道上面的墓穴中,向自己揮手。
  那一瞬間他猛地攔下旁邊開車的王曉雨,車子一個急剎車停了。他再抬頭看時,冷清的大雨中,墓穴空空如也,根本沒什麼人招手。
  劉洋嚇了一頭汗,心狂跳,總覺得要出什麼事。他仔細回憶,只能隱約記得揮手的好像是個穿白衣的女人,具體什麼樣就不知道了。
  眼前這條隧道特別長,黑黑的沒有燈光。等開出來的時候,天色更暗。往前駛出距離不遠,就看到雨夜中,路邊警燈閃耀。肯定是發生了車禍。車子繼續往前開,劉洋看到地上鋪著兩條白布,下面是屍體,可能是死了兩個人吧。街上一些區域已經封鎖,車只能擦著封鎖線穿過,這時劉洋就看到地上鮮紅一片,一大攤一大攤居然都是人的內臟,噴的到處都是。
  他趕緊拉開車窗,把頭探出去,「哇」一聲吐了。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地上躺著的並不是兩個人,而是一個人斷成了兩截。
  就在當天的凌晨時分,劉洋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聽到這裡,王曉雨問:「你當時睡在哪?」
  劉洋愕然:「我忘了,真忘了。不過能清楚地記得,我沒睡在床上,而是在沙發上。」
  「你沒和那個王曉雨睡在一起?」王曉雨看著他的眼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