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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陰間》第三部的前半截稿件上,希望自己能夠從字裡行間解讀出什麼不知道的東西。
  看了半天,不得其所,他決定去求助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完成這件事。
  柏霜這位好友叫許大志,三十七八歲一條漢子,早年混寫手圈的時候,現在一干大神還沒有出道呢。歲月滄桑,他已經從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變成了滿目瘡痍的怪蜀黍。離婚之後,對他打擊更是巨大。他現在意志特別消沉,沒有工作,天天在家,只是靠很久以前的人脈,偶爾給雜誌撰撰稿,掙一些生活費。
  許大志和柏霜是在一次筆會上認識的,可以說一見如故。兩人雖然性格相差很大,但對於一些東西的深層次思考很合拍,一拍即合,非常談得來。
  柏霜深知這位老友的厲害,雖然現在不太寫東西了,但許大志這人對文字的敏銳度很高,而且思考邏輯性特別強,常常能解讀出文本後面一些常人不能發現的信息。
  有時候柏霜覺得他不是一個寫手,而是一個解密的高手,專門解讀文本密碼。
  兩人見面是在小飯館裡,滿臉鬍碴子的許大志嚼著花生喝著小燒,一邊聽著柏霜描述前因後果。
  聽的時候,許大志喝著酒一直沒說話。講完時,他才道:「老柏,你是劉洋的責編,在你的感覺裡,你覺得他是怎樣的寫手?」
  柏霜沒好氣:「我讓你來,是聽我白活啊?你說說看,他是什麼寫手。」
  許大志一口呷乾杯中酒,緩緩說道:「我也在這個圈裡闖蕩十幾年,見過的寫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從來沒見過劉洋這樣的。他是一個……」許大志沉思一下說道:「是一個非常可怕,令人恐懼的寫手。」
  「怎麼講?」
  「你知道寫手最可怕的一種能力是什麼嗎?」許大志反問。
第2章 殘稿
  寫手最可怕的能力?柏霜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他還是要聽聽許大志怎麼說。
  許大志夾了一口花生,幽幽道:「一個寫手最可怕的能力就是不斷地打破自己,不故步自封,能夠不停地學習、完善、羽化,直至蝶變。」
  柏霜點點頭:「這點我承認。劉洋的小說一本一個變化,能看出他有很強的學習能力,能夠自我突破。」
  許大志重重一拍桌子:「不錯,突破,就是這個詞!突破自己、突破經典是最難的,這不但需要大智慧,更需要大勇氣。突破自己的首要是『敢』,敢不敢突破。我讀過劉洋所有的作品,還發現了一個非常驚人的現實。」
  「什麼?」
  「劉洋的作品在自我成長。」
  「怎麼講?」柏霜眉頭一挑。
  許大志道:「他一直在嘗試用文本來解構陰間,第一本還稍顯稚嫩,到第二本時候背景世界觀就很成熟了。可能你覺得這是寫手能力的提高,但是我的角度和你們不一樣。」
  他揉了把臉繼續說:「我覺得他的文本好像擁有了某種生命力,有了意識,就像某種生物一樣能夠做到自我覺醒,自我進化。如果讓我大膽說一句,一開始還是劉洋在寫作品,到後來完全是作品這只生物在反控制劉洋。」
  柏霜看著許大志,看著看著,撲哧一下笑了。這一笑就停不住,本來喝酒就紅的臉,更加潮紅。
  許大志附會地笑笑,沒多說什麼。
  柏霜笑罷,拍拍許大志,忽然有些茫然。許大志看他奇怪:「你這表情變得也太快了,從嘲笑到迷茫,想起什麼了?」
  柏霜說:「我突然想到幾個月前和劉洋有過的一次對話。從我個人角度而言,劉洋的作品確實很出色,但如果我有話語權,是絕對不會出版他的作品。」
  許大志看他。
  柏霜道:「劉洋固然文本還有很多缺陷,這些先不談,他最大的問題是,我發現他的小說越寫越變得古怪、偏激,比以前更詭異。這種東西絕對是負能量。當然,你可以說這是一種暗黑小說風格,但我的直覺是,他的心理確實是出了問題。」
  「你也太馬後炮了吧。」許大志說:「他現在住院了,你就來這套嗑。」
  柏霜歎道:「就算我馬後炮吧,反正當時我已經有了這種感覺。你做出大膽猜想,我也來個猜想,你知道我當時什麼感覺嗎,我覺得他變了,好像有什麼東西侵入了他的靈魂,改變了他的性格。尤其是那天,他對我說的一句話,讓我非常觸動。」
  「他說什麼?」許大志隨口問。
  「劉洋說,他寫得都是真的,不是虛構的。」柏霜一字一句道。
  「陰間?」許大志呵呵一笑:「我承認他在小說裡的觀點很有趣,但僅僅是有趣而已,這只是他一家之言,反正我是不認可他對陰間和靈魂的解讀。」
  柏霜煩惱地擺擺手:「先不談這個,說說怎麼拿到余稿吧。」
  兩個人商量一下,決定和劉洋家人約談一下,爭取能到醫院看看劉洋,面對面的交流。一是能評估一下劉洋現在的精神狀態;二是順便表達一下社裡的慰問,噓寒問暖。
  柏霜打通了劉洋父親的電話。老頭在電話裡表示,去醫院很難,現在劉洋在封閉療養,見一面都得批條子,比見總統手續還複雜。就算是家裡人,一個星期也只有一次探訪機會。老頭表示,再過幾天就是探訪時間了,到時候讓柏霜一起跟著去。
  柏霜又詢問了一下,稿件下落問題。
  老頭說,劉洋托院方帶出一句話,他作品的後半部分已經交付給自己好友徐同,由他轉交。可不知為什麼徐同沒有和出版方聯繫,他也表達了歉意。
  柏霜趕緊問道,還有沒有其他存稿?
  老頭很遺憾地告訴他,劉洋寫完小說之後,把唯一一份電子稿給了徐同。
  柏霜問清楚了徐同的聯繫方式,和許大志說了一聲:「這事麻煩了。」
  唯一一份電子稿,這就意味著,一旦徐同把稿件丟失,那就什麼都完了。就算劉洋現在重新開始寫,十幾萬字的長篇,就劉洋那種龜速,沒有倆月真下不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柏霜一邊埋怨劉洋,一邊給徐同打電話。但凡是寫手,這是最基本的注意事項,小說存稿起碼得有兩份,就為了防止意外。這劉洋有意思,自己不留稿也就算了,還把唯一的稿件給了朋友,一旦這個朋友不靠譜弄丟了咋整。
  許大志喝著酒吃著肉,看著柏霜緊忙活。半天,柏霜一臉失望地放下電話,便問怎麼了。柏霜愁著歎:「那個徐同的電話是打通了,可是根本沒人接,電話就那麼響。」
  許大志一口喝乾酒,拍拍他:「走!不接咱就去找,這叫陌生拜訪。」
  也只能這樣了,柏霜算了賬,跟著他一起出了飯館。兩人拿著地址,打了車去。
  徐同的家住在本市新開發的一個小區,這裡是經濟適用房,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一層層樓看過去就跟軍事營地一樣,排排相挨,非常嚴密規整。
  走進小區就好似進了迷宮,兩人一個老屌絲一個小宅男,拿著地址對著樓牌號,硬是找了半個多小時,真是一身臭汗。
  徐同家住在四門洞305室,進樓還有電子門鎖。柏霜摁動305按鈕,對講機一直響著,可是沒有人回應。
  兩人等了一會兒,天特別熱,路邊柳樹蔭蔭,蟬聲鳴鳴,明晃晃的陽光曬得人頭暈。許大志伸個懶腰:「沒人,走吧。一到這個點,我他媽就犯困,該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