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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節

  鍾秀看看上面的人:「這裡沒有電源,頭盔沒用。」
  姚兵一縱身從槽子上跳下來,來到前面的幾台大型儀器前,開始查看調試。好一會兒,他滿身髒灰從角落鑽出來:「我記得這裡有備用電源,現在看看好不好用。」
  他握著一些電線又鑽進敦敦實實的機器後面,時間不長,他再次出來拉動一個生銹的手閘。
  只聽「啪啪」連聲數響,儀器的指示燈居然亮了。儀器旁邊有個類似鐵箱一樣的控制台,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按鈕,按鈕下方都貼有日本標籤。姚兵把覆蓋的厚厚灰塵擦掉,根據日語的提示,嘗試著進行操作。我就看到手術椅上的頭盔指示燈陡然亮了起來,表示已經通電。
  能看出姚兵也是第一次操作這樣的機器,他額頭上浸出汗水,這樣精密的實驗,每個步驟都必須小心從事。
  他對我和鍾秀打個手勢:「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不過可以試試。」
  鍾秀握握我的手,深吸一口氣,她把手術椅上的乾屍弄到地上,自己一翻身躺了上去。我有點緊張,這可真要來了。
  我也上了手術椅。
  我們同時戴上頭盔。我看到鍾秀對我粲然一笑,隨即頭盔上的燈依次閃過,她突然全身顫慄,整個人直直一挺,閉上了眼睛。
  輪到我了嗎?正想著,腦袋忽然一緊,疼得鑽心,我呲牙咧嘴剛要喊出來,眼前一片迷濛,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坐起來揉揉太陽穴,腦袋還是暈暈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這是在哪啊?
  這是一間普通民居,我正坐在廳裡的沙發上。我站起來看了看,覺得這裡的格局怎麼無比熟悉。這間房子除了客廳,還有一間臥室,我走過去推開房門。臥室的面積比廳還要大,一張小小的單人床,除此之外就是一張收拾乾乾淨淨的書桌。書桌造型很特別,是呈半弧形,簡潔明快,帶有鮮明北歐風格。桌子上擺著一台時尚感超強的蘋果筆記本,旁邊立著一盞日式檯燈。
  值得一提的是,臥室的牆上密密麻麻粘貼著各色剪報和地圖,有的報紙上還用紅筆劃著橫線,旁邊寫著感想和標注,弄得相當專業。
  此時正是黑天,整個臥室沒有開大燈,只點著書桌上檯燈,放出幽幽橘黃色的光芒,還挺有氣氛。
  臥室裡除了床和書桌,沒有其他傢俱,剩餘的面積空空蕩蕩。最令我驚訝的是,在空閒面積的地上,此時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背對著我,居然穿著一身緋紅色的長袖袍子。整件衣服無扣無袢,全靠腰部用腰帶束緊,一看就是日式藝伎的服裝。
  我心裡咯登一下,一下想起那個日本攝影師在陰間拍攝到的詭異女人。難道,我現在到了陰間?
  只是這裡的環境實在是太熟悉了,腦子一時有點發暈,似曾相識就是想不起來。
  那人坐在那裡,十分女性化得左右搖擺身體,手裡還拿著一把小巧的折扇。我越看卻越是寒意遍體,因為這是個男人。
  他留著板寸,從骨架上看也是很有些魁梧。這樣一個大男人,穿著極為女性化的妖艷服裝,又擺出女人化的動作,實在是讓人心底生涼,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擺了一會兒,動作停下來,忽然轉過身,一下看到了我。
  一看到眼前這個人,我頓時愣了。那一瞬間就像被高壓電擊中,整個人都似乎崩潰。他,居然是李大民。
  我猛然想起來,這間房子不就是他的二居室嘛。他一直在這裡搞研究,在一切事情沒有發生之前,這裡是我和他的活動基地。我們經常在這裡探討和議論世間離離奇奇的事件,各種歷史哲學的想法。我當時還有個笑談,這裡堪比當年馬克思和恩格斯探討問題的小書屋。
  自從遇到陰間那些事以來,我和李大民漸行漸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此時乍然相見,這種感覺卻詭異到無法言說,真是世事難料,老天爺才是最偉大的編劇。
  李大民朝我笑笑:「劉洋,看我這身行頭怎麼樣?」
  「你……」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想過了,要破解這位大師的死亡密碼,就要深入瞭解能劇這門藝術。」他對我說。
  這說得都是什麼呀?我完全蒙住了。
  李大民不知從哪居然翻出一副面具。這是個女人面具,慘白的臉,畫著紅嘴唇,眉骨處勉強能看出淡淡一抹眉毛。
  李大民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然後緩緩解開面具後面的繩子扣。他拿起面具,看看我,做出一個無比驚悚的動作。
  他把這個像鬼一樣的女人面具,居然慢慢戴在自己的臉上!
  我扶住門框,雙腿發軟,看得幾乎屏住呼吸。
  戴上女人面具的李大民,慢慢站起身,動作有一種故作的僵硬,看起來就像是在跳機械舞。他拿著扇子,邊動邊舞,身體好似吊線木偶,胳膊呈極為詭異的姿勢扭曲舞動著,那感覺真是毛骨悚然到了極點。
  看他的表現,我一下想起曾經在彭大哥的幻象裡,看到的羅鳳。
  當時的羅鳳上吊之後死而復生,從房樑上摔下來,一步一步走向我。當時的我大腦一片空白,幾乎被恐懼這種情緒完全淹沒了。
  此時昏黃檯燈的照射下,李大民擺出如此一副姿態,格外的恐怖,真是一點不次於當日的羅鳳。
  還好的是,他沒有走向我,而是拿著扇子在原地邊轉圈邊舞蹈。我雖然沒怎麼研究過能劇,看他的舞蹈風格倒是很像。動作極為緩慢,走一步停一停,擺一個扭曲的姿勢,扇子時開時合,倒也配合得相得益彰,有模有樣。
  他有時瞅瞅我,有時又看看別的方向。女人面具面無表情,慘白如鬼。屋子裡一片死寂,一點聲音都沒有。我扶在門邊,看著李大民在室內做女人態獨舞,那種感覺真是有一種詭異的壓迫感。
  一曲舞罷,李大民站在原地不動了。他彎著腰,頭探出肩膀,身體呈一種不平衡的姿勢。偏偏卻又站得很穩,一動不動。
  我看得有點窒息,他會不會是中邪了?我猶豫著,要不要上去看看他。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他手裡的扇子一開,就像是機器設定了定時程序,到了這個節點就觸發了機關一樣。看不出有一點人氣在裡面。
  扇子面展現出層層疊疊暗紅色的櫻花,色彩之鮮活,猶如被大自然的夕陽染紅。這種美竟然讓人生出「奢侈」的感覺。扇面的櫻花把一種陰鬱妖冶的情緒表達到了極致。
  冶艷的櫻花後面是慘白的女人面具,這種對比,本身就有著極強的視覺衝擊力。
  「大民……」我艱難地說了一聲。
  他抬起頭看我,聲音寧靜,像湖水一樣沒有波瀾:「我終於找到了通靈的辦法,可以下陰間了。」
第57章 器用者空
  我觀察了李大民一會兒,發現一個十分可怕的現實。
  雖然我們面對面站在同一間屋子裡,但他並不能看見我。一開始,他對我打招呼,對我笑,和我說話,我以為他是在和我交流,可是實際觀察下來,我發現我們之間並不能進行溝通。
  我和他說話,他聽不見。他和我說話,我做出應對,他卻完全一副接受不到反饋的樣子,我們的交流並不在一個節奏上。
  他根本就看不到我,也就是說,我現在壓根就不在這間屋子裡,不屬於這個世界!想到這,我忽然一激靈,趕緊走進臥室,來到李大民身旁。他的眼神對焦一直看著前方,即使我來到了旁邊,他也沒瞅我。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剛才沒注意到,在臥室門口的牆上,掛著一台攝像機。攝像機的指示燈一直在亮著,鏡頭對準了翩翩起舞的李大民。也就是說,李大民說話微笑等一系列行為,其實是在對攝像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