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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節

  連帶著,那枚黑黑的藥丸,他也沒說。
  接下來,他自然就關了禁閉。禁閉期間,受到組織幾次盤查。組織上對於審問有著極為細膩和完備的成體繫手段。他們換著幾波人,反覆追問細節。梁國棟明白這個謊一旦撒了,就不能再反悔,必須死扛到底。
  後來隊伍開拔,他透過禁閉房的窗戶看到了人員調動,惶惶的神色。他是多年的老戰士,自然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左思右想之下,他終於做出一個決定,把洞裡帶出來的藥丸吃掉。哪怕是毒藥,也要毀滅證據。
  那個藥丸一直被他藏在禁閉房的牆縫裡,躲過幾次全身檢查。這一次他有感覺,恐怕出了這間房子,就在沒有機會回來了。
  「吃了藥丸,你就長生了?」我問。
  梁憋五點點頭:「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
  銅鎖說:「假設說那隻手就是最先下去警衛員的,他其實已經到了洞的核心位置,並且在那裡取了藥丸要回來,誰知道中途被你截胡。」
  「呵呵,我不認為他能活著爬出來。如果那隻手真的屬於他,根據手的情況來看,他全身應該被下面那種蒸汽燒爛了,即使爬上來,也是個體無完膚的怪人。」
  我若有所思。
  根據種種入洞的線索來看,那個洞裡既能看到天下大勢,又有人類不死藥,還有讓人變成半人半鬼的能力……那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其實最詭異的,至今仍然讓我膽寒的,是第二次下洞的經歷。」梁憋五說。
  第二次進洞,發生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中期。梁國棟知道那個洞無比凶險,便趁著那個特殊年代,耍了個花招,自願加入了「紅紅紅」,認識了馬衛國。馬衛國一聽那個洞如此怪異,頓時也起了好奇之心。
  就梁國棟觀察,此人的好奇心有點出乎常理,不太正常。好像馬衛國的身家性命都維繫在那個洞裡。
第64章 普羅米修斯
  馬衛國這個人,就梁國棟觀察,身上充滿著很多說不清的東西。
  梁國棟還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馬衛國和他兒子馬主任之間,似乎有許多無法言說的共同之處。
  馬衛國其人,首先給人感覺特別陰,不怎麼愛說話,行事卻極為果斷狠辣。就梁國棟知道的,他手底下就有兩條人命。在那種風起雲湧的時代,馬衛國很快脫穎而出,自立山頭,展現出超人一等的領導才能。
  每一隻造反隊都有自己的口號和綱領。馬衛國領導的「紅紅紅」不走尋常路,他們主要針對的是本地的祠堂寺廟墳地古墓,號稱破四舊,打碎封建社會殘渣。這一點也恰好合了梁國棟的心思。
  梁國棟加入隊伍後,以其當過兵的果敢和身手,以及處理實際事務的老辣和圓滑,很快博得了總司令馬衛國的欣賞,提拔成左膀右臂。兩人幾乎一桌吃飯,一炕睡覺,宛如親兄弟好基友。
  梁國棟找了個機會把嶺子山神秘洞窟的種種由來敘說了一遍,當然其中藏了很多說不得的隱私。馬衛國非常感興趣,馬上做出行動計劃。「紅紅紅」提前一個月開始準備相關器械。為了拿到炸藥,「紅紅紅」還組織過一次衝擊軍工廠的行動,搶了很多爆破裝備。
  挖洞這件事必須隱秘進行,馬衛國在組織中精巧細選十個機靈的棒小伙子,批准參加這次秘密行動。
  因為這個洞窟幾經破壞,地下石塊堆積,犬牙交錯,如果冒然爆破,很可能會造成永久性的不可逆的嚴重破壞,如果引起毀滅性的坍塌,所有的秘密都會永遠埋在深深的地底,再無重見天日的機會。
  馬衛國心思縝密,為了爆破的順利進行,他居然派人到市裡潛伏數日,抓住了一個軍工專家,號稱要批鬥,直接帶回春水。
  軍工專家一聽他們要爆破地洞,說什麼也不幹。讓馬衛國關在小黑屋裡,用二指寬的鋼頭皮帶一陣亂抽,還威脅去市裡把他一家人都給抓來,專家這才老實了,俯首帖耳唯命是從。
  專家真不愧是專家,經過測量地形,勘查土樣,用改裝的洛陽鏟從洞裡撈出下面的石塊進行分析,最後確定了爆破方案。
  爆破的過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炸一下就得停一停,繼續分析勘對,然後重新計量炸藥當量和擺放位置,再接著炸。就這樣,陸陸續續,居然一直忙活了一個禮拜。終於把這個洞窟炸出一條垂直的通道,黑森森一個大洞,直通地下。
  馬衛國興奮異常,但他也比較謹慎,誰也不知那下面是什麼玩意。他選了幾個人當先遣隊,下到洞裡勘查。早上下去的,到了中午也沒回來,他就知道壞事了。
  又派幾個人下去,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出來。下去的這些人,全部神秘失蹤了。
  經過慎重考慮,馬衛國決定自己親自下去看看怎麼回事。部下都在勸他,梁國棟也假惺惺地勸他不要以身犯險。那天夜裡,馬衛國對梁國棟說了一句非常古怪的話,可以看作是遺言吧。
  他說,我這個人什麼都怕,就是不怕死。死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第二天一大早,馬衛國帶著其他人進了洞,從此再無音信,再也沒上來過。
  有理由相信,他們全軍覆沒,都死了。
  梁國棟等了將近一天,一直到傍晚時,才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此時,洞窟周圍,靜悄悄的,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失蹤在洞裡,唯有自己還活著。
  他想了想,做出一個決定,也要下洞。雖然裡面有很大危險,但是梁國棟不怕,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個不死的人。
  洞窟經過爆破,前兩天又有許多人探索過,所以下去並不太費勁。打通的那條通道,雖然逼仄,但容納他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剛開始還算順利,等下到大約六七米的深處時,出現了古怪的異狀。
  他聽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聲音。
  那聲音先是很小,細細碎碎,嗡嗡響著。梁國棟當時沒有在意,可能是風吹過石頭縫隙,或是地下河水流過,都能發出類似的聲音。
  當他再往下一米時,那種聲音愈發強烈起來。他聽清楚了,那是一聲慘叫。
  那確實是慘叫,明顯是由人發出來的。梁憋五說到這段,聲音有些顫抖。他說自己參加戰爭,也算屍山血海走過來的,況且還有過一次生與死的經歷,本來心如磐石。可聽到了那聲慘叫,身體居然不由自主劇烈發起抖來。
  這一聲慘叫實在太淒苦了,似乎有人身心受到巨大的折磨,面臨崩潰,是從嗓子眼裡發出的。
  緊接著又發生的一幕,幾乎讓他崩潰。
  從很深的地底,傳來人類的慘叫聲。不單是一個人,聽來像是千千萬萬人在哀號呼救。這種聲音極為空曠,夾著嘈雜的風聲,雖然有些難以分辨,但那種淒苦的哀嚎,傳遞出來的感覺,卻讓他真真實實感覺到了顫慄。
  梁憋五說到這,停了一停,我和銅鎖已經聽傻了。銅鎖咳嗽一聲,艱難地問:「難道洞裡是地獄?」
  「我也不知道。」梁憋五神色很茫然:「後來,有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了一個二戰的紀錄片,裡面有一幕很像是那天聽來的聲音。」
  梁憋五看到的二戰紀錄片,是關於德國集中營的。集中營都有毒氣室,那個集中營的毒氣室是由澡堂子改裝而成。屠戮殘殺平民的時候,把這些人扒光了衣服,全都關進澡堂子毒氣室裡。毒氣沿著氣孔排放進去,人並不是馬上死亡,而是有一個相當痛苦的過程。
  當受害者受到毒氣侵染,渾身痛苦,面臨死亡的時候,他們發出了慘叫聲。這種慘叫聲由幾百人同時發出,在空曠的澡堂子裡蕩漾,產生回音。
  這種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產生的綜合音,就是那天梁國棟在地洞裡聽到的。
  梁憋五說,他當時在黑暗的地洞中,一聽到這種聲音,立馬崩潰,全身戰慄顫抖,腦海裡居然浮現出一個又一個誇張詭異的鬼臉。他在雜亂的思潮中,憑借本能,強自保持冷靜,雙手緊緊抓住岩石,保持平衡,不讓自己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