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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節

  童童白了我們一眼,拉著同伴手進了廟,擦身而過的時候,扔下一句話:「色狼!」
  銅鎖切了一聲:「小女孩。」我拍拍他:「或許人家說的有道理呢,一箭穿心加墓碑大門,大凶的風水蓋了陰廟,裡面有道道啊。」
  銅鎖拉著我,跟著一大群驢友,進了大門。我們第一次來,很是驚訝。這座陰廟頗為古怪,進了門,裡面居然不是廟,而是很長的一溜石梯。沿著高高的山坡,一直通到下面的平坦之處。下面那個地方才坐落著陰廟的主體。
  山坡兩邊枯木橫生,天空烏雲壓頂,氣氛十分陰霾凝重。今天這個天兒非常不好,剛下過雨,大風又起,氣溫一下掉得很厲害。我和銅鎖兩隻手揣在兜裡,凍得縮頭縮腦,看著那些穿著衝鋒衣興奮異常的年輕人,都感覺自己老了。
  站在高處往下看,那處陰廟居然是黑色的,顯得非常破敗。陰雲翻滾如波浪天湧,狂風驟起似接地風雲,這些背景映襯著主體的黑色陰廟,兩者消融一起,竟然描繪出一個超脫人世的蒙太奇效果。
  我們站在風中,看著那座廟,真是說不盡的蕭索與悵然。銅鎖忽然長歎:「我有點相信存在著人死後的世界了。」
  我們沿著台階,慢慢走下去,來到正廟門口。我抬頭一看,心裡咯登一下,停住腳步。銅鎖看我,問怎麼了。
  這座陰廟形式奇古,磚木結構,看起來不怎麼乾淨,霧濛濛的,壓得人心裡難受。我輕輕說道:「這座廟我見過。」
  「啊?」銅鎖吃驚非小:「在哪見過?」
  「還記得我曾經為了去找彭亮,曾經到過他藏身的地下室嗎?」我說。
  銅鎖點頭:「記得。然後你就失蹤了,再出現時,非說自己到過彭亮造的陰間,有鼻子有眼的。」
  我說道:「當時我在地下室見過很多壁畫,其中有一幅描繪的就是一座陰森的古廟。和眼前這座廟是一模一樣!」
  銅鎖大吃一驚:「我靠,那你的意思是,這座廟是祭拜彭亮的?不過,說來也靠譜。這老小子自造陰間,那不就是閻王爺嗎。」
  我揉著眉頭想了想,總覺得心裡空落落,似乎有不對勁的地方,可怎麼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我們信步走進陰廟,裡面的面積和正規寺廟對比,要小了很多。數根斑駁漆落的柱子撐起了整座建築,正中是巨大的神龕,供奉著幾尊像。神龕前面放著一頂三腳香爐,有一人多高吧,裡面密密麻麻插著長短不一的香火。橫樑上懸掛著數盞燈籠,此時都熄的,上面蒙著厚厚的灰塵,看樣子很久都沒人打理了。
  這座廟最吸引眼球的是壁畫。歷經很多年,顏色並沒有太大變化,此時看來還是非常鮮艷。不少人站在壁畫前面,流連忘返,舉著手機又是拍照又是攝像。我們簡單看了一下,壁畫上畫的是陰間之路。
  黃泉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傳統地獄圖不同的是,壁畫上的人居然穿的都是現代服裝。有T恤衫,有大背心,有中山裝,有黑裙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陰雲籠罩下,人群在霧氣中擁擠地朝著黑暗無邊的陰間走去。別說,畫畫的人也算別有匠心,畫上的人物都是現代人,大家一看就有代入感,驢友香客們看得是毛骨悚然。
  過了黃泉路,是望鄉台。過了望鄉台,是餓狗嶺。然後是金雞山、野鬼村……一直看到十八般地獄。林林總總的刑法,屍山血海的場面,扭曲猙獰的人臉……嚇得女孩子「啊啊」叫著,我看到童童的那個女伴早就嚇得躲在童童身後,不敢去看。那個童童可真是好樣的,非常冷靜,還不時用手機對準了拍攝。
  這些壁畫不但滿牆都是,而且向上延伸,一直畫到了頭上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描繪的是陰霾天空,雲層翻捲,若隱若現出許多鬼怪的眼睛。乍看上去真就像冥冥之中有鬼在盯著我們陽世這些人。
  這個地方,實在是讓人不舒服。從寺廟緊迫壓抑的建築風格,到滿牆滿眼色彩艷怪的陰間異象,充滿著一種後現代的厚重壓迫感,讓人喘不上氣,陰鬱得難受。
  有許多人已經排隊跪在神龕前,在那磕頭燒香。
  我和銅鎖擠過去。當看到神龕上的神像時,我是徹底驚住了。神龕上面用隸書寫著兩個大字:墓公。下面供奉著三尊神像,左邊的是個狗頭人身的怪物,正盤膝打坐。好好的人身子,脖子上面卻是一隻黑狗頭。更為詭異的是,它身上還披著黃色的披風。配上那活靈活現的黑色狗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陰森感。
  中間那尊神像又高又大,比狗頭人至少大三圈。面色通紅,眉目圓潤,赫然就是彭亮彭大哥。
  再看到右邊那尊神像時,銅鎖眼睛都直了,張著大嘴,整個人完全成了癡呆兒。我一看也傻了,最右面那尊神像的臉,居然是李揚。
第50章 到底想幹什麼
  「這……這是李揚?」銅鎖眼珠子瞪得跟個牛蛋似的。
  我也有點發懵,盯著那尊神像上上下下仔細看。要是細究的話,只能說它長得和李揚疑似。這尊木雕人像並沒有很特別的相貌特徵,臉上線條柔和圓潤,和李揚有七分的相似之處。
  如果真是他的話,許多地方都解釋不通。這座陰廟坐落很多年了,按擺攤的中年男人所說,前些年閻王爺曾經托夢另塑金身。好,彭亮造陰間自封閻王爺的時間勉強和這一說法吻合。李揚就完全解釋不通了,他走陰救我,也不過發生在一兩天內,怎麼就會早有一尊神像立在廟裡呢?
  福爾摩斯曾經說過一個破案的真理,當所有不可能的事情被排除後,剩下的就算很不符合情理,它都是最後的真相。假如說眼前這尊神像就是李揚的話,那麼我能想到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李揚有今日的下場,遁入鬼域無影無蹤,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是定好的結局!他現在很可能被彭大哥給收到那個自創的陰間裡,當了他的左膀右臂。
  我把這個想法和銅鎖說了,銅鎖點點頭:「有道理。如果是這樣的話,未必不是好的結局。最起碼我們能知道,他在那個世界沒有遭罪,還當了官。」
  我們低聲說著,慢慢向後殿走去。後殿的面積比前面小多了,角落裡立有一塊黑黝黝的石碑,一群人湊過去看。上面碑文不知寫於什麼年代,都是在誇耀閻王爺的功德,說他老人家「地宮超赫,英靈為神,威鎮陰間。恩垂本境,德布萬民。民感其恩德,愈加敬仰篤信,世代相傳,香火延綿。」這哪是閻王爺,整個一觀音菩薩。
  廟宇不算大,這就算逛完了。我和銅鎖走出後殿大門,外面天空稍顯晴朗。舉目遠眺,看到遠處有一處工廠廢墟,一夥驢友說說笑笑,正要去那處工廠拍照。那地方可能就是王曉雨描述過攪死小女孩的水泥廠吧。
  這一趟來也不算沒有收穫,大約知道了李揚被彭亮收走。回去告訴白婆婆,或許這算是一條線索吧。我們正要離開,忽然聽到牆根外面一處角落裡傳來兩個人對話的聲音。我們聽出來,是那兩個蘿莉女學生的。
  其中一個說道:「童童,你別鬧妖了好嗎,上完香我們就回去吧。」
  「你先回吧。哦,對了,你回去告訴我媽,就說我去她們家過夜了,讓她別擔心。她要知道我晚上住在這裡,能打折我的腿。」那個童童說。
  「哎呀,你為什麼要住在這兒?這裡是陰廟,好嚇人的。童童,你別忘了,你剛剛失蹤現在才回來,你還想發生意外嗎?」
  那個叫童童的,沉默半晌道:「我能感覺到,我的失蹤和這座陰廟有很大關係,我一定要找到這裡的秘密。你放心吧,我只呆一個晚上,不管有沒有結果,我明天就回家。」
  那位急哭了:「王子童!你如果再失蹤,或者發生意外怎麼辦?你媽媽來找我,我怎麼說?我豈不是成兇手了。」
  王子童?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
  王子童道:「你別哭嘛,我這就給你手書一封,聲明我如果失蹤和你李晶毫無關係。」
  「你為什麼這麼一意孤行?」
  王子童說:「他們說今晚閻王爺還陽,會從陰間來到人世,我要抓住這個好機會。另外,我還發現一件關於這間陰廟的大秘密,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別往外說……」
  緊接著兩個女孩壓低聲音,在那嘰嘰喳喳。我和銅鎖站在暗處,支稜著耳朵聽,可怎麼也聽不清楚。王子童說著什麼,女伴李晶一直在倒吸冷氣。
  說完之後,李晶強不過王子童,跺了一腳走了。王子童志得意滿,背著小手,從牆根處溜躂回來,正和我們打個對眼。王子童瞪大了眼看我們,我和銅鎖那都是老江湖,臉皮厚的可以,銅鎖笑瞇瞇看著她。王子童哼了一聲,理都不理我們,走進陰廟。
  看著她的背影,銅鎖拍拍我的肩:「老劉啊,我忽然有個想法。」
  我嘿嘿笑:「今晚不走了?咱倆也留下看看熱鬧?」
  「哎呦呵,知我者老劉也。劉兄,你意下如何呢?」銅鎖還拽上了。
  我說:「我倒無所謂,關鍵是你有沒有這個膽子。別到時候嚇得尿褲子,我還得給你買尿戒子。」
  銅鎖呲牙笑:「老劉啊,你真是禿頭笑話老和尚。我身經百戰,倒是怕你到時候掉鏈子,你不給我添亂就謝天謝地了。」
  現在時候還早。我們兩個跟著驢友在雲村附近瞎轉悠,參觀完陰廟又去了水泥廠。那地方又髒又破,還有一股嗆人的味道。舉目望去,全是破爛報廢的機器,實在沒什麼看頭。又跟著他們進了雲村,這雲村實在是破,一碼都是磚石壘成的小平房,四面漏風。村裡地面坑坑窪窪的,踩一腳全是爛泥。這些驢友一個個腳蹬的不是耐克就是阿迪達,全都弄髒了,可他們毫不在意,反而更加興致勃勃。有攝影愛好者,拿著大鏡頭單反對著一面破牆來回拍,真不知道能拍出什麼花來。
  村民們站在家門口,穿著破棉襖抄著手,看著這些城裡來的後生,就跟看耍猴似的。有村民引導著大家到了發生命案的那間柴房。別說,那地方是真陰,陰森的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