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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節

  「媽,你老到底有什麼沒完成的心事?跟你老兒子說,我保準幫你辦得妥妥的。」
  老太太眼睛一直看著天棚,好半天長舒了口氣,斷斷續續說道:「我,我在等一個人。」
  這句話看樣子挺出乎他們家人的意料,老舅看看小姨媽和李揚,繼續問:「你在等什麼人?用不用我去找?」
  老太太像是渾身都在疼,不停呻吟,語氣非常虛弱:「你們,你們找不到的……他說過,會來見我一面。」
  「誰啊這是?梁梅大媽?宋麗大媽?……」老舅報出幾個名字。後來我才知道,這些人都是老太太多年好友,一起住過幾十年的老鄰居,處得跟親姊妹似的,後來因為搬家動遷,都沒了音信。很可能是老太太想這些姐妹了。
  老太太搖搖頭,氣息越來越弱:「他……他是一個和尚。」
  我們面面相覷。和尚?
  「和他一別,快六十年了……小小啊……」
  老舅趕緊抓住她的手:「媽,我在呢。」
  「我不行了……我臨死前就這麼一個要求,續一次命,要撐到……再見他一面。他說過,他說過,會來……找我的。」
  說實話,這老太太的要求太匪夷所思。她硬撐著不死,就為了見六十年前的一個和尚?這和尚即使能活到現在,也得八九十歲了吧,老態龍鍾,估計躺在哪個廟裡苟延殘喘呢,這上哪找去。
  有句很殘忍的話,我沒好意思說出來。如果這和尚始終不露面,你就一直續著命不死?
  老舅徹底沒招,對我們說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給老太太續命吧。
  看看字條上的地址,是在市外的一處鄉鎮,幾十里路呢,一來一回得折騰一天。
  老太太顫巍巍地說:「你們……一定要趕在落日前回來……我怕撐不過今天晚上。」
  李揚道:「事不宜遲,我開車拉著老劉現在就走。」
  老舅點點頭:「揚揚,小劉,這件事就拜託你們倆了。老舅心裡有數!」他把皮夾子拿出來翻出三千塊錢塞給李揚:「去到那,如果花錢就可勁地花,不夠給我打電話。咱們就一個原則,遂老太太心願,她咋高興咱咋弄。」
  李揚也不客氣,把錢往褲兜一揣,大大咧咧說:「我辦事你放心。走了。」
  我們倆剛要下樓,楊姍姍跑出來:「我也去,我也去。」
  李揚道:「行啊,都去,一隻羊我也是拉,兩隻羊也是放。」
  我們三人出了醫院,坐著李揚的車,從市區出來上了高速,直奔城外而去。
  我們三個人都是年輕人,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尤其剛從醫院那麼壓抑的地方出來,我的心情無比舒暢。讓李揚開了收音機,我跟著電台哼著小曲。
  後座的楊姍姍趴在前面的椅背上,伸頭過來說:「老劉,你昨晚真夢見我去廁所排隊了?」
  我呵呵笑:「騙你幹什麼,我估摸那廁所裡都是醫院歷年死去的魂兒,她們都沒走,全在女廁所裡徘徊。」
  楊姍姍打了我一下:「你那都是迷信。」
  「你不是都見過活佛嗎,我還以為你的腦筋能開通一些呢。」我說。
  「迷信和信仰那是一回事嗎?再說看見活佛,我也沒覺得咋的。和正常人一樣,該吃吃該睡睡的,還以為三頭六臂呢。」她說。
  我嘿嘿笑,把彭大哥說我的話送給她:「姍姍,你這是癡兒不悟啊。真佛在你面前,你就當狗放屁。還是沒有佛緣。」
  「誰說我沒有佛緣,活佛還給我加持過呢。」她用手掐我。
  別說這丫頭處久了覺得性情挺直爽,沒那麼多彎彎繞。雖然有時候說話犯二,但總體來說,是挺簡單挺可愛一姑娘。
  李揚說:「姍姍,你是不知道你劉哥多厲害,都幹過什麼事。」
  「他都幹過什麼?」
  李揚說:「我的小說你都看了嗎?」
  「看了。胡編亂造的,不過還挺有意思。」
  李揚嘿嘿笑:「我小說裡文三羊的原型就是你劉哥,這麼說吧,文三羊經歷的那些事都是你劉哥玩剩下的。」
  「哈哈,那個文三羊可是個倒霉蛋。」楊姍姍大笑,很顯然她根本沒當回事。
  我看著窗外風景,想起如風般往事,心情略有些沉重。
  車下了高速,繞進一個鎮子,七扭八拐,又是下車打聽又是對照GPS,可算是到了目的地。我們下了車,拿著地址,沿著一條街對門牌號,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
  這是個小門臉,門口堆著一些花籃和紙箱子。開始我還以為是家花店,這時從店裡飄出了佛教音樂的聲音。這段佛教音樂,是由一群人合唱。配合背景音樂,他們快速念著什麼佛經,嘴皮子這個利索,就像是說唱的RAP,非常有節奏感。
  我們三人走了進去,裡面是個營業的正堂,貨架子上密密麻麻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佛像,有菩薩有彌勒佛,還有很多見都沒見過的佛。房間最正中,有一個神龕,供奉著一尊雪白的大菩薩像。菩薩像前面是兩盞火紅的長明燈,中間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銅製香爐,裡面堆滿了香灰,上面插著三根燃燒的長香。
  雖然是大白天,房間裡采光卻很差,特別的陰暗。屋子裡又不點燈,唯一的照明就是那兩盞長明燈,燭火透過紅色玻璃映射而出,照得滿堂紅色,光波如海浪冉冉,景色很是迷幻,就是看久了頭暈。
  在神龕旁邊,坐著一個女人,手裡拈動佛珠,正在看賬本一樣的東西。聽到門口風鈴響動,她抬起眼看我們。
  我一看到這個女人,本能上就感覺很不舒服。她寬肩臂長,上身穿著黑色對襟小褂,這種衣服也就在很老的武俠片裡能看到。下身則穿著時尚的緊身褲,腳下蹬著雪地棉女鞋。光看下半身,那是相當女人相當性感,可往上半身一瞅,又虎背熊腰彪悍異常,非常不和諧。
  女人的這張臉更是古怪,她有一張國字大臉,五官端正,可配合在一起,卻怎麼看怎麼彆扭。一點女人味都沒有,透著類似男人般的剛勁和滄桑。
  女人停下佛珠,走過來甕聲甕氣問:「是要看事不?」一張嘴便是滿口苞米茬子味,一聽就是東北人。
  李揚咂咂嘴,說道:「這位……大姐,有人托我們來這裡拿幾樣東西。」
  女人忽然做出一個令我們震驚的舉動。她揚起手,非常不禮貌地用手指指著我,喝道:「你,出去!」
  我操。我頓時就蒙了,我就算長得猥瑣,也不能這麼招人煩吧。
  我們都傻了眼。關鍵時候,楊姍姍還挺仗義,她站出來說:「大姐,你能不能有點禮貌,我們招你惹你了?為什麼讓他出去?」
  女人冷笑:「這個人滿身鬼氣,時日不多,我怕惹上晦氣。你們既然不是來看事的,那就讓他出去,我再和你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