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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節

  彭剛趕緊道:「媽,陳叔,這是我好朋友劉洋。過來幫忙的。」
  那個中年警察衝我點點頭,我趕緊伸出手:「陳叔叔,你好。」他和我握了握。
  陳警官道:「走吧,正好館長在,可以瞭解情況。」我們幾個從大廳後門出去,進了北側辦公樓。在二樓的辦公室,見到了殯儀館館長。
  館長和這位陳警官還挺熟,握手寒暄倒茶水。陳警官道:「王館長,你把看到怪事的目擊者叫過來吧,我們瞭解一下情況。」
  王館長打了個電話,時間不長,門敲響,應聲而進一個穿著黑色制服,髒不垃圾的老頭。王館長道:「老田師傅是我們殯儀館的員工,專門負責燒屍的,讓他講講吧。」
  陳警官遞給老田頭一根煙:「師傅,你講講怎麼回事。」
  老田頭把煙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拖過一把椅子坐下,翹著二郎腿:「警察同志,這是玉溪吧?這煙好。事吧太玄,怕說出來你們不信。」
  王館長道:「老田啊,人家警察還有正事,你就別扯犢子了,有什麼說什麼。」
第74章 停屍間
  老田頭也不以為然,點上煙抽起來。他那做派,一看就知道是個侃爺。這樣的人好講故事,好為人師,拿起個話題就滔滔不絕,還特愛吊胃口,一個破事都能講出花來。
  老田頭講起自己的遭遇。這老田頭在殯儀館干了十來年,資歷頗深,用他話說,經他手火化的屍體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碰到過無數邪事怪事,對任何違背常理的事情,都有著極為敏銳的感覺。他的兩隻眼快趕上孫猴了,搭眼一看,就知道對面是人是鬼。
  最近大概小半個月,一過晚上七八點,他們殯儀館裡便多了一個人。殯儀館一天接待的死者家屬都老鼻子了,為啥這個人就能引起他特別的注意呢。老田頭解釋,此人行為很是反常。
  說來也怪,殯儀館死人也有旺季和淡季之分。一到入冬,全市死的人絡繹不絕,紛紛到陰曹地府報道。殯儀館一共五輛運屍車,到了這時候,加班加點連軸轉都不夠用,送完這個進停屍房馬上趕赴下一家送那個,畢竟屍體沒有在家過夜的。一旦斷氣,家屬第一反應肯定是聯繫殯儀館。
  這個怪人就會在這個時間出現。老田頭說第一眼看見他時,就知道不對勁。那個人大冷的天穿著一件黑色披風,雖然不扎眼,但也非常隔路。而且他一般都是獨來獨往,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家屬。最為關鍵的是,這個人總在停屍房和火化間轉悠。這人出現的時間也邪門,要麼看不著他,一旦看見他,必定就會有一輛運屍車送進死人來。
  這人有點像未卜先知的算命先生,他一旦現身,必然會有死人入駐殯儀館。
  如果僅僅是這樣,頂多也就會成為老田頭茶餘飯後賣弄的一個段子。可那件事發生之後,老田頭真是嚇壞了,這才知道這個人不簡單。
  火化間和停屍間屬於殯儀館內兩大軍事重地。平時大門落鎖,只有用的時候,才有專人打開。外人要進去,必須先得到館方同意,還要簽字,總之非常嚴格,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過了十二月份,到達全市死人的一個高峰期。病死老死意外死的人真是接連不斷,殯儀館幸虧去年進行了擴建,要不這停屍間還真是不怎麼夠用。老田頭晚上加班,停屍房歸他管,他從下午一直忙活到快午夜十二點,才把最後一撥喪戶送走。伸個懶腰,準備鎖門睡覺,就在這時,他看到停屍間裡似乎多了個人。
  這間停屍房面積很大,裝死人的冰櫃子上下疊放,足足碼了能有七八排。天棚點著日光燈,透著慘白的光亮,發出「嗡嗡」的細響,就在最後一排的冰櫃盡頭,老田頭看見地上露出一塊黑色的衣服角。
  開始他並不以然,以為看岔了或者是自己神經過敏。正要走時,無意中看到那衣服角動了一下,明顯是個人!
  他當時並不覺得害怕,也沒想到什麼殭屍鬼魂之類,而是擔心這會不會是哪個死者家屬,傷心過度忘了時間還在裡面弔唁。停屍間冷氣充盈,溫度這麼低,真要自己粗心鎖門走了,這個人關一晚上有個好歹,自己可擔不起責任。
  他站在門口大聲吼了一聲:「那是誰?鎖門了!快走!」
  那黑衣服角「嗖」一下縮了冰櫃後面,沒有動靜發出。老田頭真火了,他經常跟死人打交道,身上也有股子殺伐的戾氣,當下提著根棒子走了進去,心想這要是個半大小子,我非先來一棒子不可。
  他向著最後一排冰櫃走去,停屍間寂靜無聲,溫度低到張嘴就是一口白氣,老田頭忽然感到一陣心慌,原本非常熟悉的場景,有了某種陰森的意味。
  他不由自主捏緊棒子,來到那排冰櫃前,黑衣服就藏在後面。
  老田頭深吸一口氣,猛地走過去,對著那個方向大吼:「別鬧了!出來!」
  就老田頭自己話說,當時他一看見眼前的情景,嚇得差點沒拉褲兜子裡。
  他面前,是最後一排冰櫃的後面,這裡是整座停屍間最牆根處,光線射不過來,一片晦暗。模模糊糊中,對面站著三個人。
  這三個人,老田頭一眼就認出其中站在一左一右的那兩個。這兩個人非是旁人,都是今天晚上才送來的死人!
  一個是老頭,據說是死於肺癌。還有一個是二十來歲小年輕,死於車禍,臉都撞爛了,血肉模糊一團。這兩個死人按照本地風俗,都穿著黑色中山裝,呆板僵立,雙手下垂,身體看上去十分僵硬,此時直挺挺站在黑暗的角落裡,透出一股死人的陰氣。
  老田頭一瞬間像是掉進了冰窟窿,全身寒意徹骨,打了個激靈。這兩具屍體,他是親手抬進冰櫃的,怎麼現在都出來了?!
  在兩具屍體中間,還站著一個穿黑色披風的中年男人,正是老田頭經常看到的那個怪人。
  最邪門的是,三個人此時的姿勢。披風男人伸出兩隻手,十指如鉤,正非常用力抓住兩個死人的頭頂。他臉色蒼白無血,直愣愣看著對面的老田頭。
  老田頭說到這,哆哆嗦嗦地解釋說,這個男人的眼神太邪門,你要麼平視要麼俯視,他可好,眼珠子從下面往上翻著來看人,目光陰冷惡毒,像是能直透人的靈魂。
  老田頭說這也就是我吧,換別人早就嚇死了。當時他一聲尖叫,屁滾尿流往外跑,眼看要到門口,旁邊忽然捲過一陣黑風,那個披風男子跑得極快,從他旁邊擦身而過,消失在殯儀館後面的黑夜中。
  此時,午夜的殯儀館寂靜無人,就老田頭自己。對著遠處黑糊糊的大山,他嚇得褲子都尿了,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還算盡責,拼著最後一絲膽氣,把停屍間大門鎖上,哆哆嗦嗦爬回宿舍,第二天就病了。
  老田頭吐出口煙圈,惆悵地說:「我老田號稱鬼見愁,膽子大的沒邊,老了老了晚節不保,居然出了這麼個事,慚愧啊。哦,對了,老王,後面屍體的事我說不說?」
  這些事王館長早就知道了,可也聽得津津有味,說道:「老陳不是外人,有什麼你就說什麼。哦,諸位,今天這些事有關我們殯儀館的名聲,請大家不要出去外傳,要顧及影響。」
  陳警官聽得入神,說:「老王,你放心吧。今天在座的都是成年人,心裡都有數,沒人出去給你瞎傳。再說這樣的事,說出去也沒人信啊。你們有什麼就說什麼吧。」
  老田頭咳嗽一聲:「既然能講,我就沒什麼顧忌了。請諸位跟我到停屍間裡,看看屍體,大家就都清楚了。」
  我們狐疑,彭剛白著臉對我苦笑:「老劉,越來越有意思了。我爸他想幹什麼呢?」
  我沒回答他的話,心裡早已開了鍋,根據老田頭描述,能做出這樣事的還真有可能是彭大哥。他會邪術,說不定用屍體做什麼法術呢。這裡還有個很大的疑團,彭大哥只是在昨天失蹤,可為什麼這小半個月以來,他還會出現在殯儀館裡呢?難道不是他,另有旁人?
  陳警官接下來的舉動,打消了我的疑慮,他把彭大哥的照片給老田頭看。老田頭看了第一眼就拍大腿:「對,就是他,沒跑。我看到的可比照片上的陰森多了,就跟個鬼似的。不過細端量照片,這人長得還挺不錯呢。」
  確實,彭大哥挺帥氣的。還記得第一次採訪他的時候,頭髮一絲不苟,穿著整潔得體,五十多歲人長得跟四十出頭似的,細看看,還挺像電影明星唐國強。
  老田頭領著我們一行人來到停屍間,剛一走進裡面大廳,溫度陡然降低。外面滴水成冰,這裡面的溫度也差不多。大廳地面鋪著大理石,條紋花樣間錯開來,看上去似乎形成了一個很大的圖案。我低聲和彭剛說,誰知讓老田頭聽見了,老田頭看看我:「小伙子,眼力不錯嘛。剛建殯儀館的時候,曾經請來個風水大師,這地面就是按照他的囑咐鋪的。能看出是啥嗎?」
  「看不出來。」我們搖頭。
  老田頭洋洋得意:「這裡的圖案好像叫什麼五雷凝魂陣,能把死人的魂兒鎖在停屍房裡不讓它出來。相當於畫地為牢。這位風水大師的手段比閻王爺也不遑多讓啊。」
  王館長皺眉,呵斥道:「老田頭,你能不能少說兩句,就顯得你那一雙破嘴了。」
  老田頭也不惱,嘎嘎樂:「好,好,領導發話咱就不說了。給領導個面子。」
  彭剛根本就不信這一套,當扯淡聽,他現在的心思全放在他爹身上。可是老田頭剛剛那番話,卻攪動了我心中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