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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節

  招待所的房間內頓時鬼影重重,陰氣森森,燈泡幻起幻滅,嘶嘶啦啦作響。馬丹龍行走江湖這麼多年,自認為怪事邪事見過不少,可今天如此險惡詭異的情況,卻從來沒遇過。他站在房間正中,動也不敢動一下,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亡魂化為烏有,畫紙焚為一空,不知不覺中,後背都濕透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分魂針插入後腦,洩魂而出,引進鬼畫,看似一步一步清清楚楚,關鍵的問題是,這個人這麼做,到底要幹什麼?凝練魂魄,那肯定不對,這些魂魄已經灰飛煙滅,更別提練小鬼了。
  馬丹龍感覺匪夷所思,只能推斷出這是一種非常詭秘陰毒的邪術,而且跟陰間有關。可再繼續往下想,已然走到死胡同,其中必然有什麼關節,是不知道的。
  他趕緊給刑警隊長打電話,想和兇手再見一次面。刑警隊長語氣非常異常,老馬啊,就在剛才,兇手在看守所死了。
  姓錢的這小子,半夜不睡覺,盤膝坐在舖位上打坐。據看守所犯人講,這個人平時陰森森的,不愛說話,眼神特毒活脫脫就是個江洋大盜,連獄霸都不敢惹他。他深夜打坐,誰也不敢過去打擾,睡在旁邊的犯人無意中摸了一下他的手,冰涼。再顫巍巍摸鼻息,已經不喘氣了。
  這麼個大活人,無聲無息死在看守所裡。經法醫鑒定,是心肌梗塞突發。而這小子平時心臟一點毛病也沒有,身體雖然單薄,但絕對健康,這裡肯定有問題。
  鑒於此案邪門,只能草草了案,留下了一個懸案。
  說到這,馬丹龍對我說,這件事在他心裡一直是個疙瘩,他查遍典籍,也沒找到相關記載。原以為這將會成為一個永遠的迷,誰成想,若干年後,又出了個行為舉止都極為相似的彭大哥。
  據他推想,彭大哥和姓錢的農民用的是同樣一種法術,能夠引魂出身,繼而鎖魂入畫。可為什麼畫作偏偏是陰間的地獄受難圖呢?這個就不知道了。
  我的問題是,彭大哥畫地獄圖的魂魄是從哪來的?難道他也殺人了?彭大哥似乎不單單能凝魂入畫,我的魂魄就好好的,而他能提前畫出我在鍋裡煮的情景,這又說明了什麼呢?
  聊完這些,已經下半夜了,雖然心裡像堵了塊大石頭,可我的眼皮子還是灌了鉛一樣怎麼也睜不開,什麼時候睡得都不知道。這一夜睡的既香且沉,居然沒有做夢,很久沒有這樣一覺到天亮的感覺了。
  第二天早上,馬丹龍把我送到汽車站,我們握手告別。我問他要電話,這樣的江湖異士,結交總沒有錯。馬丹龍笑得很詭秘,說我們日後還有相見的那一天。我問他是不是要去找彭大哥,馬丹龍淡淡說了兩個字,隨緣。
  日子漸漸平靜下來,什麼詭畫什麼屍解什麼彭大哥,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我努力把這些事情淡忘,每天把精力投入到工作當中。
  我這人喜靜不喜鬧,又經歷過這麼多詭異恐怖的事件,覺得實在太累了,只想一個人靜靜的生活。李揚,銅鎖他們找過我幾次,想要一起聚聚,我都婉言謝絕。這些人一個個都不是安生的主兒,攪和到一起,保不齊要惹出什麼亂子。現在生活挺好,朝八晚五的,我不希望打破平衡。
  閒暇時候,我還是會關注李揚的故事,他署名大地孤狼的詭故事帖子,網絡上已經小有名氣,論壇博客貼吧,到處可見身影。許多讀者都在追問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李揚這小子故弄玄虛,說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話,在那裝人生導師、精神領袖,冒充大掰蒜……我看得心癢癢,他能寫憑啥我就不能寫?李揚的文筆我也看了,說他是高中國文水平,那是抬舉,頂多也就是把事講通順。之所以這麼受歡迎,完全取決於我們經歷事件的匪夷所思……
  工作之餘,我對著辦公室的電腦發呆,在論壇上隨手註冊了一個「奔放的程序員」的ID,整理思緒,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邊寫我邊做著屌絲美夢,女神王雪對我說,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奔放的程序員」的作者,他寫的東西好有意思耶,比大地孤狼好一千倍一萬倍呢。我淡淡一笑,做智者狀,說那個人就是我。她「哇」一聲,拱我懷裡,連聲嬌喘,你好壞你好壞。
  我哈喇子都流了一桌子。
  現實是殘酷的。寫了幾天,點擊率了了,偶爾有幾個看貼的也是冷嘲熱諷,讓我到八寶山回爐再造,就這麼個胡編亂造的水平還出來發帖講故事呢。
  我興致缺缺,最開始的興奮度也過去了,越寫越沒勁。這天正無聊翻著鬼故事的帖子解悶,李揚來電話了,告訴我明天馬丹龍要給李大民媽媽招魂,問我有沒有興趣去看。
  我說不去,再說吧。
  李大民他媽可是個危險人物,別急眼了一菜刀劈我。
  李揚笑說,他們家感謝你還感謝不過來呢,李大民說自己能活過來全拜託劉洋所賜,說你有救命之恩。李大民他爸爸讓我一定要找到你,要當面感謝。
  我說不用,如果真想謝我,以後幫我找個好工作就行。
  李揚詫異,你現在工作不是安安穩穩的嗎,怎麼還找?我歎道,工作壓力太大啊,別看成天在這坐著,那也是有任務額的,天天累的跟死狗似的。最好能幫我找一個坐辦公室的,待遇福利高的,環境清新的,美女如雲的,不加班的,有事提前走老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工作。
  李揚笑罵你這是做夢,你怎麼不去死呢。
  嘻嘻哈哈掛了電話,我暗笑,我才不去裹亂呢,還招魂,又想拿我當乩童,門都沒有。反正李揚也要把這事寫進故事裡,想知道咋回事到時候追著看就行。
  王雪前幾天調到公司上海總部去工作了,女神這一走,看著空蕩蕩的辦公桌,我這心也涼了半截。據說在上海總部工作的,都是高富帥,色狼扎堆,王雪這麼單純,去了那兒跟肉包子扔餓狗堆裡沒啥區別,想想我就蛋疼。
  晚上下班時間一到,我第一時間衝出辦公室。再晚一會兒,趕上上下班高峰期,辦公大廈的電梯能堵死。
  寒冬的夜晚,越來越冷了,我裹著棉襖,哼著走調的小曲,哆哆嗦嗦向公交車站走。剛拐過一條街,忽然耳朵根子發熱,覺得哪不對勁。
  轉頭去看,大街上夜市出攤,熱鬧非凡,橘黃色路燈下,煙氣蒸騰。我左看看,右看看,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
  往前又走了兩步,沒來由的,後背汗毛乍豎。我又是一回頭,這次看見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處麻辣燙攤子的後面,站著一個黑影。
  不要問我,為什麼那麼多人,你就能盯住他。這絕對是一個很強烈的感覺。這個人影給我一種非常危險的信號。他像是一片從這個世界外面粘進來的剪紙側影,硬貼在那裡,和周圍熱鬧的人間煙火氣完全格格不入。
  心裡咯登一下,這個人影我非常熟悉,正是彭大哥。
  他在跟蹤我?
  我心臟開始敲鼓,倒不是說多害怕,有種癩蛤蟆跳腳背的感覺。我以為事情已經完結了,怎麼還拖出這麼一條尾巴。
  我摸出手機,撥通彭剛電話。彭剛應該正在吃飯,電話那頭稀里呼嚨的。我們之間沒什麼可寒暄的,他直接問我有什麼事。我猶豫一下問:「你爸爸最近還好吧?」
  彭剛怔了怔:「老劉,你什麼意思?」
  彭大哥凝魂畫十八層地獄這事,沒法跟彭剛說。我喃喃又問了一遍他爸爸怎麼樣。
  彭剛在電話那頭半晌沒說話,最後道:「我現在就給醫院打電話問問。」
  掛了電話,我心亂如麻,再回頭去看,彭大哥的黑影已經不見了。我買了幾根炸肉串,味同嚼蠟地吃著。這時彭剛電話打來,他的聲音顫抖:「我爸爸……他失蹤了。」
  我心臟猛地抽了兩下,只覺得胃裡翻騰,嘴裡的肉全吐在地上。頭上浸出冷汗,一下想起錢農民的案子,彭大哥不會也成了殺人狂魔吧,他要用分魂釘打在我腦子裡引魂魄。
  我哆嗦地問:「報,報警了嗎?」
  彭剛著急地說:「我和我媽馬上去醫院。醫院那邊說,我爸爸今天還在,不知怎麼一晃眼就沒有了,他們那邊正在查監控。對了,老劉,你為什麼突然問到我爸?你知道什麼?」
  我也不知怎麼說好,猶豫一下,道:「我剛才看見你爸了。」
  電話裡一陣慌亂,彭剛像是跟誰說了幾句話,語速又快又急,然後他大聲對我說:「老劉你現在在哪?」我說出地址。彭剛說:「我現在馬上打車去你那,我媽去醫院,我和她兵分兩路。」
  也說不出緣由,我心裡非常慌亂,總覺得要出事,隨口說:「好,我等你。」
第73章 殯儀館
  時間不長,彭剛打車到了,一見面便急著問我剛才是怎麼回事。
  我把看到彭大哥的經過說了一遍。彭剛來到麻辣燙攤子前,四下看看,什麼也沒發現。我走過去,摸出一根煙遞給他。他看我,眼神有些不善:「老劉,你說我爸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你沒看錯吧?」
  我撓撓頭道:「你這麼一說吧,我也有點咬不准。身影很像你爸,一晃眼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