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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據彭大哥描述,在死亡的瞬間,生死之間是沒有很明顯界限的,至少對他來說很難分辨,因為那時候還有一定的意識。
  這個意識也不是很清楚,像是做夢,經歷的一切也算歷歷在目,可是並沒有自我主導權,就是說你經歷什麼你上哪去,自己說的不算。冥冥之中給你提供什麼場景,你就去什麼場景。
  他說到這兒時,李大民在紙上悄悄寫了兩個字遞給我,我一看就愣住了,他寫的是:魂魄。
  彭大哥先看到的是一部老式運貨電梯,自己站在電梯口。具體這是什麼地方,一概不知。他並沒有想到底上不上電梯,很自然就走了上去。電梯門關閉,紅燈亮起,能感覺到電梯在徐徐下降。
  他很安詳,沒有任何躁動,心無雜念,身體也輕飄飄的,毫無平時的拖累沉重之感,就好像回到了健康的嬰兒時代。無慾無念,不驕不躁,隨波逐流,別說還真有點佛陀的意思。
  電梯下降了很長時間,或者這麼說,他當時根本沒有時間的概念,後來醒了之後回憶,隱約覺得可能是度過很漫長一段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電梯停了下來,金屬門緩緩打開。
第2章 到陰間去
  門外是霧濛濛的空間,不見天日,不見大地,混混沌沌,就像是籠罩在巨大霧霾下的城市廢墟。有人問了,既然啥都看不見,你怎麼肯定是城市廢墟呢。據彭大哥說,當時他走出電梯大門,仰望這片空間的時候,能感覺到一種悲哀和淒涼。後來細想,這種感覺來的很莫名,無可名狀,就像是走進遭遇重大災難後的人類城市,充斥著哀痛、荒涼、淒慘,冷風攪動濃霧,看到的是文明毀滅後的孤寂和蒼涼。
  這種感覺極為壓抑,讓人喘不過氣。這片空間雖然濃霧籠罩,卻猶如一隻宏偉龐大的怪獸,靜靜矗立,似要吞食天地。
  彭大哥不自覺的渾身汗毛倒豎,倒不是害怕,而是有一種渺小的自己面對鴻瀚自然形如螻蟻的無力感。
  他當時猶如被夢魘住了,想走又不敢走,就站在那,兩股戰戰。
  這時,還是李大民發現了問題,別說這小子思維是敏銳,能抓住一切可疑細節。
  他問:「彭大哥,你剛開始說自己不由自主就上了電梯,好像沒了思維。可為什麼現在看見這片天地,反而不敢走了?難道說那時候你有了清醒的意識?」
  彭大哥迷茫地看著他:「說實話,我不知道。」他沉吟片刻,明顯在思索這個問題。然後說出一句話,我和李大民都聽傻了。
  彭大哥說,我的意識也好像是什麼東西賦予給我的。
  就是說冥冥之中這股力量(暫且這麼叫吧),不但給人製造場景,而且還在適當時候賦予意識和感覺。
  在這裡如果進行深究,那就太玄了。我們來不及深想,只是在此處做了個標注,讓彭大哥繼續講下去。
  彭大哥在迷霧中向前走,看見了一處山洞。這個山洞是前進方向唯一的通路,要麼鑽進去,要麼往回走。彭大哥說,當時根本就沒有往回走的意識,渾渾噩噩地繼續向前。
  這處山洞漆黑深邃,猶如深不見底的深淵。黑到什麼程度呢,根本沒有一絲光亮。那種絕對的黑暗似乎有一種強大的吸引力,能把人吸進去,破碎肢解融化在這無窮無盡的虛無裡。
  彭大哥說到這,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呈現出一種深深的痛苦表情。呼吸急促,雙手摀住前胸,他這個舉動可把我和李大民嚇壞了,這要心臟病突發,我倆肯定躲不開干係。
  我和李大民趕緊伸出手:「彭大哥,你沒事吧?」
  彭大哥擺擺手,整個人癱軟在老闆椅上,臉色蒼白,牙齒打顫,眼神中那種帶有迷茫的恐懼簡直無法去形容。
  這時的氣氛很凝重,也非常壓抑,我和李大民都被他嚇壞了。
  好半天,彭大哥才說道:「你們根本無法想像那片黑是什麼樣子,我想這個世界上恐怕也不會有。那是一種純粹的黑暗,沒有一絲光亮的黑暗。不過,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我在腦海裡努力去幻想那種黑,清清嗓子問:「那最恐怖的是什麼?」
  「當時我站在洞口深深的凝視這片黑暗的深淵時,你們猜我看到什麼了?」
  我和李大民對視一眼,搖搖頭。
  「我看見了我自己。」彭大哥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們肯定無法想像,他說完那句話我的感受,就好像一股電流竄過全身,說不清的恐懼猶如潮水一般湧來。
  「你看到了你自己?」李大民難以置信。
  「我看到另一個我,似乎站在深淵的另一邊,在深深地凝視著這個我。」
  屋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們靜靜聽著。
  「那處深淵就好像是一面鏡子,很抱歉,我實在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我凝視著黑暗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內心,最令我恐懼的是,我雖然看見了我,但是我似乎並不認識他,就好像在看一個冷漠遙遠的陌生人。」
  「然後呢?」我們問。
  「然後我就進了山洞。」彭大哥道。
  彭大哥鑽進了這片黑色的深淵,在裡面摸黑前行。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眼前忽然有了光。在黑暗中很長時間的人,眼睛會適用不了強光。但彭大哥說,眼前出現的這道光,非常柔和,一點不傷眼睛。按道理說,脫離黑暗,乍見光明那是一件很讓人興奮的事情。但彭大哥當時非但不興奮,心頭還湧起一陣悲涼。
  他走出黑洞時,眼前是一片破敗的城市廢墟。映入眼簾是一片破敗的景象,住宅區空無一人,樓房倒塌,有的高樓整個側面都不見了,鋼架子鐵絲網蜿蜒而出,像是從天而降一把神斧給整齊地切開。地面坑坑窪窪,這裡如同經歷了一場巨大的毀滅性的戰爭。
  彭大哥說,我就一直漫無目的走著,連個人影都沒有,心頭是說不盡的無助和恐慌。
  天空逐漸昏暗了下來,慢慢起了黃色的煙霧,看上去有點像沙塵暴。緩緩籠罩天地,視線越來越差,能見度不超過幾米。彭大哥渾渾噩噩走在這片煙霧裡,自己也不知道將走向何方。
  場景的詭異並不是他恐懼的源頭,最讓他害怕的,是在這片霧霾中、巨大的城市廢墟裡,似乎藏著什麼說不清的東西。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這片城市就好像是死的,沒有生氣的,而那些東西就好像跳躍在死屍上的磷火。
  彭大哥總感覺背後有人,在深深的迷霧裡看著自己,那種感覺讓他後背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很近似乎又是很遠的地方,有一片鑼鼓的聲音,聽起來很熱鬧。鼓點節奏很快但並不雜亂,非常有節奏,好像符合了什麼規律,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他抬眼去看,只見在迷迷濛濛的濃霧中,半空裡隱隱出現了兩盞紅紅的燈籠。
  彭大哥這個高興啊,終於找到大部隊。如此陰森詭譎的地方,遇到人群真是興奮。
  他加緊步子往前走。此時濃霧越來越大,前後伸手不見五指,根本也沒個方向感,唯一能指引他的,就是高高掛在空中的那兩盞紅燈籠。
  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只知道越走越近,因為鑼鼓聲音越來越響,那鼓聲聽來特別刺耳,又隱隱有一大群人的聲音,挺嘈雜挺熱鬧。
  彭大哥加快腳步,急速往那趕,只見眼前迷霧重重,從身邊劃過,怎麼走也沒個盡頭。
  這時,忽然有人說話:「別走了。再走,你真就死透了。」
  這句話聲音很輕,但彭大哥聽來如佛鍾長鳴,好像在腦子裡打了個閃,剎那間他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