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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節

  那冷漠的聲音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邵如昕。
  她終究還是來了。
  彷彿裹著寒光似的,她那纖細的身影飄忽間便到了近前,兩道目光,冰刀似的刺在我臉上,再也不動分毫。
  我眼皮霍的一跳,心中稍稍詫異,好像有些不對勁。
  邵如昕的步子沒有之前那樣篤定,她的神色也不是那麼從容,甚至隱隱有些狼狽。
  更重要的是,她只一個人。
  老舅往前搶上一步,道:「姓邵的小娘兒們,又來趕盡殺絕?這裡不是伏牛山!就算是伏牛山,你也不行!看見了沒,青塚生老前輩在!十九家術界世家大派的首領也在!嘖嘖,你的手下呢?請出來見見成色。」
  邵如昕卻似沒聽見老舅的聲音,手掌一翻,猛地朝自己腳下擲出一件物事,砸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那物事當即四分五裂,邵如昕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然後踏上腳,猛踩猛跺,幾乎將那些碎塊壓成了粉末。
  有一塊崩在了我跟前,似乎是個雕像的人頭,我瞥了一眼,卻也眼熟的很,略一想,這不是我的樣子嗎?
  這被邵如昕摔得東西是徐宗陽為我刻的那個替身玉俑!
  我頓時吃了一驚,當初我們將它丟在河裡,隨水漂泊,天知道它會沉在哪裡,但現在,它竟然被邵如昕找到了!
第352章 陰雲不散
  徐宗陽在人群裡看的分明,也吃了一驚,回顧玉陽子,兩人面面相覷,相互交換著眼色。
  楊之水卻仰面打個「哈哈」,得意洋洋道:「你居然真下河去撈了?那是徐師叔弄的替身!上當了吧?這就叫做,饒你奸似鬼,也要喝道爺們的洗腳水!」
  眾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老舅已經開始詢問徐宗陽,眾人也都一邊觀望,一邊聽,徐宗陽簡略地說了幾句,已經把事情大概交代清楚了,眾人聽了有的忍俊不禁,有的沉吟不語,有的皺眉思索,有的吃驚詫異,總之是形態百出,各自不一。
  青塚生盯著邵如昕,道:「這位便是五大隊的首領邵姑娘?」
  邵如昕並不回聲,只盯著我,道:「陳元方,玩弄我玩弄的真是好開心,是麼?」
  我的身體已經恢復了許多,當即便站了起來,拉開老爸,對邵如昕冷冷道:「笑話!你要置我於死地,難道我還要束手待斃?讓你輕易抓到,隨便處置?」
  邵如昕沉默了片刻,道:「我現在還是找到你了。」
  我道:「找到了又怎樣?」
  邵如昕道:「你們在這裡非法集會,組織異教,持械鬥毆,毀壞公共財產,影響一方治安。」
  我反唇相譏道:「沒有。我們在這裡是自衛反擊,保護鄉鄰,反抗異教,見義勇為,擒獲匪徒。有功無過,國家應當鼓勵、獎賞。」
  邵如昕「哼」了一聲,道:「真伶牙俐齒!我不跟你廢話,你知道,你鬥不過我,你們鬥不過我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有權嘛。」我淡淡道:「太虛子也是卜術大師,心性和你也相差不多,功力又高出你很多,但是他現在的下場呢?到底是誰鬥過了誰?伏牛山一戰,陳家村一戰,咱們誰輸誰贏?我還是那些話,道為正,術為輔;順道者昌,逆道者亡。我順道,你逆道,你的下場會和太虛子一樣的。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手吧。」
  木賜突然道:「姓邵的,這裡有十九家術界門派,現在都會聽陳元方的話,你贏得了嗎?你殺得盡嗎?」
  邵如昕在伏牛山中對木家大打出手,當場斃命兩人,連木菲明、木賜、木仙、木秀都險些喪命,這番深仇大恨今生絕難以解開。
  所以,木家是鐵了心要與五大隊為敵。
  老舅雖然與木賜不合,但是邵如昕的手段他親眼目睹,此時此刻也與木賜同仇敵愾,道:「姓邵的,當日天祐道長發了忍心,只廢了你的道行,你就該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了,回去之後不但不思悔改,還敢變本加厲作惡!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你一個人巴巴的跑來,還敢狂放厥詞,你信不信我們殺了你,也沒人知道!」
  邵如昕瞥了老舅一眼,緩緩道:「一個人?那你動手試試?」
  老舅罵了一聲,就真的搶上前來,表哥拉了他一把,道:「爸,先聽元方怎麼說。」
  邵如昕也又回頭看我。
  我心中稍稍詫異,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邵如昕彷彿和之前有所變化,而且變化似乎還很多,氣勢沒那麼尖銳,神情沒那麼悠閒,甚至連眼神都不如之前可怕。
  之前的她,給人的感覺像是一柄懸在人心上的冰劍,死亡的寒意近在咫尺,但你又不知道那劍何時能刺下來。你恐懼、不安、憂慮卻又無計可施。
  但現在的她似乎變得有些像人了。
  我忍不住細細的打量起她的面容,驀然間我瞥見她的額上中正、離宮處隱伏著一絲赤色,彷彿紅鯉之艷,一閃而逝。
  我心中不由得一動,暗自忖道,以《義山公錄·相篇·相色章》來說,現今時令為深秋,五行屬金,主肅殺,正色為白。紅色為火之正色,它出現的正常時令應該在夏,因為夏屬火。
  中正、離宮處,在面相十二宮中屬於官祿位,官祿位以光明瑩淨為上,不宜有雜色。
  此時,邵如昕中正、離宮處閃現這種顏色,而且又不是正紅之色,是紅鯉之異色,違時令又違面相十二宮之位,乃大不吉之兆!
  再細看下去,邵如昕的額上伏犀骨似乎有細微的傷痕,也不知道是利器所傷,還是撞擊所致,隱隱已經牽連至中正位。
  以《義山公錄·相篇·相形章》來說,伏犀骨、中正處如有破損,乃主橫禍,非官訴即獄災。
  我越看越奇,越想越怪,邵如昕本身就是五大隊的大頭目,權勢熏天,不但在上層如魚得水,在本部獨斷專行,在同僚間力壓九大隊,在地方上便宜行事,必要時甚至可以調動軍、警,她會有什麼官訴和獄災?
  而且她以前的形容好像不是這樣的……
  「陳元方,你看什麼呢?入迷了?姓邵的有多好看?」
  我正在沉吟,卻聽木仙突然喊了一句,我立即回過神來,略覺尷尬,只見邵如昕卻渾不在意。
  我道:「話我已經說過了,態度我也已經表明了,你準備怎麼辦?」
  邵如昕道:「你是打算要死磕到底了?」
  我道:「有時候情勢所逼,不得不為之。」
  邵如昕略微一怔,然後道:「陳元方,如果咱們誰也不讓誰,死鬥下去,或許真的是誰也贏不了誰。」
  我眼皮霍的一跳,疑惑地看著邵如昕,她這話的意思,竟似乎是留有妥協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