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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節

  曾子仲道:「也無怪你們想不到是他,他從前是以卜術聞名於世的。再說天理宗也消亡了半個世紀,你們這些小輩哪裡還記得他?」
  張熙岳歎道:「東木先生就是青塚生了,據說此人平生最愛解剖屍體,鑽研病理,所以自號『青塚生』,而世稱『鬼醫』,家父生前最欽佩他的。但是,據家父所言,東木先生似乎早已經亡故了。」
  「我還沒死。」
  茫茫無際的曠野裡,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驚得眾人都是臉色驟變!
  我心中卻一陣欣喜,因為這聲音,就是之前與我「心領神會」的那聲音!
  「我就是青塚生,老不死的青塚生。」
  聽了他許久的聲音,終於見到了他的人!見到了他的真實面目!
  此人越走越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晃晃蕩蕩似飄似游地到了我的跟前。
  他身材委頓,發如亂草;中正塌陷,印堂晦澀;目色迷離,唇似白紙;東西雙岳高聳無勢,淮濟兩瀆平淡淺薄;滿臉枯容,鬍鬚全無!那形容彷彿深秋落葉,又似深山寡土,褐斑遍佈,亂紋叢生!那舉止顫巍巍好似大廈將傾,恍忽忽卻如風中殘燭,行如掃地,雖不倒,卻左右支拙!
  我看的目瞪口呆,這才是傳說中的「破極相」,無論耳、目、口、鼻、齒、人中,也無論眉、須、發、額、頜、顴骨,全都是惡相,更兼行無勢,立無姿,神委而氣虛!
  這……這是活人應該有的樣子嗎?
  他卻似看穿了我的心思,咧嘴一笑,道:「我學神農嘗百草,另闢蹊徑去研究死屍。但摸的屍體多了,鬼氣入髒,五十年前就該死了。只是當時連我也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陳天默那混蛋卻偏偏多管閒事,仗著半神的相術本事看穿了我的底細,耗費一身功力把我弄活,讓我又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這老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現在想通了,原來是為他的重孫子預備著……這老貨,比太虛那妖孽還會算計啊!」
第339章 軒轅寶鑒
  青塚生侃侃而談,舉止從容,但眾人全都如傻似癡了。
  曾子仲盯著他呆呆地看了許久,才驚聲道:「伯父,真的是您!您竟然真的還活著!」
  青塚生瞥了他一眼,道:「你是子仲!看氣度,山術修煉的很說得過去,剛才仗劍衝鋒陷陣的無賴樣,有你老子當年的風範!」
  曾子仲咧開嘴想笑,卻又愁眉苦臉道:「伯父,既然您還活著,您一定有我父親的消息吧?」
  青塚生搖了搖頭,道:「曾老怪的消息我沒有,太虛是才碰上的。我也是數十年隱居山林的人了。」
  老舅忍不住插嘴道:「那您是怎麼進來的?」
  青塚生道:「被太虛子逼進來的。」
  晦極忽然笑了笑,悠然道:「青塚生竟然被太虛子逼入彀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青塚生饒有興致地看著晦極,眸子陡的一亮,道:「你我莫非是故人?」
  晦極把臉扭了扭,道:「不是。」
  青塚生搖了搖頭,道:「不然。你的氣度,你的本事,你的作風實在是很熟悉。彷彿當年……」
  晦極淡淡一笑,截斷青塚生的話道:「東木先生多慮了,我是您的晚輩。」
  青塚生若有所思地道:「把面具去掉如何?」
  晦極道:「去掉面具,難也不難。但是大道倡恕,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的面具去掉了,你們心情暢快,我的心情卻不暢快。如此損人利己的行徑,我想青木先生未必肯做。」
  青塚生道:「說得有理。但我對你實在好奇。你怎麼知道我或許還活著?你又怎麼知道我能治好陳元方現在的走火入魔症?」
  「哈哈!東木先生也太小看自己了!」
  晦極仰面笑道:「想當年,曾天養、太虛子、血玲瓏、青塚生、陳天默、陳天祐六極並立!太虛子,卜家妖孽;血玲瓏,命術邪魅;青塚生,不世鬼醫;曾天養,山門老怪;陳天默,半神相主;陳天祐,逍遙道真!真可謂是妖邪鬼怪半神道真各有所長,叱吒風雲,一時無兩!我雖不才,卻也上通天文,下察地理,中曉人事!鬼醫之能,我怎不知?更何況,陳天祐活著,血玲瓏活著,太虛子活著,您怎麼就那麼容易謝世了?」
  青塚生聞言,忽的沉默,臉上似悲似喜,目光游離,顯見是又憶起了當年往事。須臾,他才歎息道:「一切風流隨雲散!也只幾十年的光陰,曾老怪失蹤,太虛子敗事,血玲瓏閉關,陳天祐落魄,我成了縮頭烏龜,陳天默,陳天默他……咳!術界何至於凋零如此?」
  「老爺爺,您救了我元方哥,術界就能復興了!」
  眾人本都被晦極和青塚生的話帶入到懷古追遠的意蘊中,卻突的被這江靈一聲「不合時宜」的話給打斷。
  青塚生回過神來,盯著江靈道:「救了他就復興術界了?」
  江靈大點其頭,「嗯」了一聲道:「不是有句話叫做『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麼?現在就要看我們的了!再說,您進來不就是為了救他的麼?不然您進來幹嘛?」
  青塚生忍俊不禁道:「說的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現如今的局勢我也清楚,邵氏手掌廟堂大權,草野之間晦極而道弘,陳元方更是坐斷中原!後生可畏嘛!」
  老爸連忙道:「前輩玩笑,愧不敢當。只是元方這症狀……」
  張熙岳道:「東木先生在此,還有什麼可慮的?」
  青塚生卻道:「我是有辦法,但是能不能治好,還要看陳元方自己的修行和悟性!」
  楊之水喜道:「這就等於說是有救了!元方兄弟的修行和悟性,那是,那是沒的說!」
  柳長青也笑道:「東木前輩能進來,也就能出去。不但元方有救,咱們大家都有救了。」
  青塚生搖頭道:「我剛才的話並不是玩笑,我真的是被太虛給逼進來的。我原本縮在觀音殿外東北角的房脊上,以藥霧隱了自己的氣味行跡,與陳元方暗中心領神會。但是等太虛祭出軒轅八寶鑒之後,照的殿內外行蹤畢露,我也藏不住身了。」
  太古真人道:「前輩,您的本事不比他差啊?」
  青塚生道:「我們幾十年不見,太虛由卜術轉練山術、命術,我幽隱之際也涉此二道,一法通而萬法會。總體上來說,我們還是半斤八兩的。他在殿中與你們爭鬥,耗費功力不少;我在殿外以魂力與元方交通,又暗中搜救元方的一個元嬰屬下,也耗力不少;算起來,仍舊是半斤八兩。但是我卻不妨他驟然祭出軒轅八寶鑒,好生厲害!只耀了我一下,便暈眩半晌!當然,我若是逃走,也可全身而退,但是你們就都走不了了,所以我也只能被迫進殿。」
  守成和尚道:「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還是那個觀音殿?」
  青塚生點了點頭,道:「從外面看,這裡依舊是一座觀音殿,但是局內人卻已迷失。正所謂黃粱一夢,夢斷古今;軒轅寶鑒,照望無邊。太虛子也不知從什麼地方撈到這寶貝,又學了祭法,弄出來,真是非同小可!咱們陷在局中,無論往何方去,都是一望無際的荒野,永遠都走不到邊。」
  老舅道:「這也尋常!我還以為會掉劍雨刮刀風呢!」
  木賜冷冷道:「你難道不會渴死?不會餓死?」
  老舅呆了一呆,忽然盯著木賜怒道:「餓死前,我先能吃了你!」
  木仙冷笑道:「姓蔣的,你能打過我們父女三人嗎?誰吃誰還不一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