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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節

  我道:「對呀,不然我怎麼能落得這麼狼狽?我這是逃命出來的,現在可是逃犯!」
  楊之水瞪著眼道:「昨夜?」
  我道:「是呀!怎麼你好像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楊之水呆呆道:「我就是不知情啊。」
  我愈發摸不著頭腦,道:「那你為我們插的哪門子的刀?」
  楊之水撓了撓頭,道:「連我也糊塗了,怎麼邵如昕昨夜就到了陳家村呢?」
  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愣了一會兒,忽聽見一道渾厚粗獷的聲音喊道:「之水,跟誰說話呢?怎麼不上來?等著你吃飯呢!」
  楊之水道了聲:「師父看見咱們了!」然後抬頭大聲回道:「馬上!」
  我循著楊之水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三層樓高的簡陋旅館寫著「濱河旅社」四個大字,二層最西側的一個窗口處露出一個人臉,正瞧著我們。
  那人臉遠遠的,雖不是十分清晰,但足見相貌威嚴、尤其是鼻子下、嘴唇上的兩撇八字須,濃重異常,頜下還生著一叢黑,也分外顯眼。
  《義山公錄·相篇》有言曰:「上為祿,下為官,寧可有祿無而官,莫教無祿而有官。有祿無官者福來壽至,無祿有官者財散人離,縱有五官,難保周全!有祿有官且秀美者,五福俱全之相!」
  念及此,我對楊之水笑道:「楊兄弟,令師尊是個大福大壽之人啊,跟著他,這輩子吃不了虧。」
  楊之水喜道:「是嗎!待會兒上去跟師父說,他一准高興!」
  我們兩人快步走進那旅館,拾級而上,須臾間已經到了房間門口。
  屋門是開著的,我跟在楊之水後面,往屋內一瞥,已經看清楚那屋子的情形——坐北朝南,約摸兩丈深,一丈半寬,橫著置放了三張大概六尺長、四尺寬的單人床,東側角落裡一口窗戶,窗戶下擺著一張三尺半高的四角桐木桌,放著一瓶白酒、三個酒盅,另擺著四個大瓷盤,卻是一盤花生米、一盤黃花菜、一盤辣子雞、一盤熟牛肉,另有三個大海碗,乳白色的高湯裡浸著寬面片兒熱氣騰騰,裡面是海帶絲兒、豆腐絲兒、蔥絲兒、香菜、粉條、海參片、羊肉片、山藥片、魷魚條、鵪鶉蛋……湯上還點了幾滴香油,正是豫省河南地地道道的羊肉燴面!一股又香又鮮的濃烈氣息撲面而來,我嘴裡瞬間便溢出來滿口的哈喇子,只強忍著沒流出去,但肚子卻已是不受控制的「咕咕」抗議!
  「哈哈!之水出去溜了一圈,竟帶回來個腹中空空如也的吃才!」
  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我這才把目光從滿桌子的飯、菜、酒上撤走,掃向坐在桌子兩旁的人——一個是道士,四十多歲年紀,生的濃眉大眼、細腰寬背,臉色彷彿古銅,唇上八字須分明,唇下黑色更顯,此人操一口正宗的中原官話,正是楊之水的師父,現今終南道派二代弟子中的頂尖人物,術界中有名的玉陽子,玉陽道長!
  還有一個人,跟玉陽道長相對而坐,也是四十多歲上下,身材卻是極瘦,頭髮又直又長又黑,順滑的幾乎有光澤奪目,一雙笑眼瞇著看人,兩處眼角外魚尾紋十分明顯,相照太陰,正是《義山公錄·相篇》中說的財富之相!
  我卻不認得他是誰,他已經笑著對我說道:「食客,來這邊坐!」
  我臉稍稍一紅,正欲說話,楊之水卻興奮地搶著說道:「師父、徐師叔,您二老可知道我請來的這位是何方神聖?」
  玉陽道長看著我,玩笑道:「渾身上下還濕漉漉的,總不會是河神吧,啊?哈哈哈!」
  我也笑著,拱手作揖道:「河神是不敢當,卻差點被河神捉去,做了水鬼!晚輩禹都陳元方,拜見玉陽道長、徐師叔!」
  我不認識那姓徐的人是誰,但聽楊之水叫他「徐師叔」,我便也叫他「徐師叔」。
  不料話音剛落,這位「徐師叔」已猛然收了笑臉,驚詫道:「禹都陳元方?莫不是穎水河畔陳家村的陳元方?」
  玉陽子也失聲道:「麻衣陳元方?」
  我再次拱手道:「正是晚輩!」
  楊之水得意洋洋地道:「雖然不是河神,但是卻是神相!怎麼樣——來,元方兄,穿道袍的便是兄弟我的恩師!這位徐師叔卻是命門大派慈元閣的高手,尊號宗陽!」
  玉陽子與徐宗陽已經一起起身,既有些愕然,又有些驚喜,徐宗陽道:「實在沒想到在這裡能遇上元方世兄!喜出望外,驚喜交加!」
  玉陽子則道:「之水,飯是沒你的了,再下去弄一碗燴面,添一雙筷子,打一份下酒菜!」
  楊之水連聲道:「好!元方兄弟就先在這裡吃,我馬上回來!哦,對了——衣服,我包袱裡有一套常服,不是道袍,元方兄弟先換上!」
  說著,楊之水早扭身跑了出去。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又看了看放在床邊的包袱,卻拉了一把小凳子坐過去,笑道:「衣服早被捂干了,也不急著換,眼下晚輩是快餓死了,也不顧其他了,先吃為上!」
  說著,我端起一碗燴面,拿筷子一攪,叨起一大筷頭面片兒連帶著各種輔材,狼吞虎嚥地塞進嘴裡,胡亂一嚼,呷一口高湯,混著就嚥了!再夾一口熟牛肉——怎一個爽字了得!
  我長吁一口氣,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連衣服貼在身上濕漉漉的感覺也沒有了!
  一連扒了半碗飯,才覺得肚子裡終於充實了,我放下飯碗,對玉陽子、徐宗陽笑道:「不好意思,見笑了,兩位前輩大概沒想到,陳元方是這麼一副沒出息的樣子吧?」
  徐宗陽笑瞇瞇地道:「這有什麼見笑的,男子漢大丈夫,真性情!我喜歡!」
  玉陽子也道:「對!我也是這個吃相,這樣才香嘛!來,喝杯酒,去去體內的寒氣!」
  我也不推辭,接過玉陽子遞過來的酒盅,仰面飲盡,那酒入口溫潤,嚥下去之後,喉嚨裡兀自清涼通泰,胃、腹裡也沒有灼烈之感,正是清香型的低度數好酒!
  玉陽子喝了聲:「好!」
  徐宗陽也道:「原來是同道中人!哈哈,再來一杯!」說著已經又遞上來一盅酒。
  我笑著接過,又一飲而盡,這下,渾身血液都暢快沸騰起來。
  爺爺是極愛飲酒的人,十歲左右就開始「教唆」我喝酒,老爸卻是極為自律的人,滴酒不沾,所以自爺爺去世以後,我也很少再喝酒了,這次,有人相勸,又是好酒,卻是心中大慰!
  剛讚了一聲好酒,楊之水已經一手端著面,另一手端著一盤五香鹵豬蹄上來了。
  坐定之後,楊之水笑道:「元方兄弟還是沒口福,如果早上被我發現,現在就能喝到正宗的逍遙鎮胡辣湯了!」
  我微微詫異道:「怎麼說?」
  楊之水道:「這裡就是逍遙鎮,徐師叔的地盤,他請的客!不過,眼下的辣子雞、熟牛肉也都是這裡的特產,花生也是特意買的開封進來的!」
  我怔怔地看著三人,道:「這裡是逍遙鎮?那意思是我從昨夜漂流至今,竟從禹都過襄城、許昌,入漯河,至周口?」
  楊之水「啊」了一聲道:「你是從陳家村一直漂來的?」
  玉陽子與徐宗陽對視一眼,都斂容道:「我們正要去陳家村助力,你怎麼從陳家村漂來了?」
  我道:「剛才楊兄弟說三位要到陳家村助力,卻不知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