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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節

  「元方,元方!」忽聽見老爸的聲音,我心中一喜,豁然睜開眼睛,但見晴空萬里,天色已經大亮,我躺在院子裡的一張籐椅上,陽光正燦爛的打在我臉上,晃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
  老爸、老媽、江靈、奶奶都緊張地伏著身子看我,木仙、表哥、三爺爺也都關切地站在一旁,卻還有一個陌生的老頭,渾身道袍,頭髮雪白,嘴唇上留著兩撇八字鬍,頜下之須有半尺來長,也是雪白。他的臉一片紅黃之色,皺紋如同刀工雕刻,稜角分明,眼睛細成一條縫,縫裡精光閃爍,正死死地盯著我。
  「元方,你醒了!」媽媽喜悅地叫道。
  江靈用手帕給我擦著額頭,道:「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那陌生老頭忽然開口道:「做噩夢了吧。」
  我微微點點頭,道:「您是我舅姥爺吧。」
  那陌生老頭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道:「是我。十幾年前,你奶奶抱著你回河北,我還抱過你。沒想到現在都長這麼大了,本事也不小,你大舅姥爺七十多年的功力,被你毀的乾乾淨淨!」
  果然是領袖術界的山門泰斗曾子仲!
  我苦笑一聲,正要說話,曾子仲卻拿手一擺,道:「前事不提,別多說話傷神!你剛才在夢裡原本醒不過來,是我給你掛了一塊青玉牛,先掃了邪氣,助了你的本命。」
  我這才看見,脖子上掛了一塊翡翠牛掛墜,冰涼涼的,十分舒服。
  曾子仲道:「你生肖為蛇,牛為你的六合之友,青玉辟邪,這又是命門大派慈元閣閣主親自製作的,我本來昨天夜裡就到了,是特意繞了一趟到他們那裡,取了這寶貝回來。你現在不會那麼容易睡著了。」
  我也覺得自己不像之前那麼困乏了,心中稍安,道:「舅姥爺,我剛才做夢,夢見了一些本已經過世的人。前些日子,血金烏之宮的仇敵殺上門來,被我廢了一個,這是不是遭了報應?」
  「報應?」曾子仲「哈哈」一笑,道:「沒那回事!你又不是濫殺,也不是妄殺,你是鋤奸!鋤奸要還遭報應,那就是上天無道!」
  我道:「當年諸葛亮七擒孟獲時,曾以火攻燒死許多蠻人,諸葛亮自己感慨說此舉必遭天譴,隨後果然壽命不永,只活了五十四歲。」
  曾子仲道:「諸葛亮是憂國憂民、勞心勞神所致,與其戰事無干!我父親,你外曾祖他老人家是從清末活過民國又到今天的,他一輩子殺的人還少嗎?不照樣活了一百多歲?你二曾祖父天祐道長也是,殺人無數,不也安康至今嗎?所以不要多想!」
  老媽憂心忡忡道:「二舅,那元方這是怎麼回事?」
  曾子仲看了奶奶一眼,沉聲道:「子娥猜得沒錯,這是錐心喪魂術!有大神通的人在百里之內,作法危害!」
  老爸道:「是誰?」
  曾子仲搖頭道:「現在不知道。」
  老爸道:「那舅舅您能破解嗎?」
  曾子仲獰笑一聲,道:「雖然有些棘手,但我修煉山術正宗七十餘年,人人敬我為山門泰斗,要是不能破解這山術邪道,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要鬥法!這一場法術斗下來,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第297章 焚香問天
  我吃了一驚,愣愣地看著曾子仲,他的表情有些陰瘆瘆的,眉毛幾乎擰成了一股繩,目中爆出兩抹凶光,十分駭人,牙齒緊繃繃地咬著,嘴角的肌肉卻機械地抖動著,牽引頜下的長鬚也一顫一顫。
  眾人都默不作聲,只是茫然地看著曾子仲。
  我忍不住道:「舅姥爺,真要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嗎?」
  曾子仲嘿然道:「你可知道錐心喪魂術源自何時?乃是先秦之前的巫蠱禁術!他為了要你的命,動用上古禁術,已然是犯了天譴,只求成功,否則便要成仁!都到了這種地步,你想他會讓我好生破解這個術嗎?他必然是要拼著殞命也要讓此術維持下去!」
  我沉吟道:「索人性命總歸是不好。他現在還未要我的命,我先要了他的命,也實在說不過去。更何況,我現在也清醒了許多,這麼長時間,都沒一絲睡意了。」
  木仙忽的插嘴道:「你少婦人之仁!等他要了你的命以後,你就算是想報仇都報不了!」
  曾子仲也冷笑道:「元方,你這時候感覺還好,是因為有慈元閣的青玉護著,我也抽出了一絲山術的真氣迴環左右。不信你把青玉摘下來,我離你遠一點站著,你再試試感覺。」
  我「嗯」了一聲,本來心裡也有些半信半疑,便隨手把脖子上的青玉牛掛墜給去掉,遞給了曾子仲,曾子仲拿著青玉往後一步步退去。
  起先我還在無所謂,但曾子伯的腳步一動,我心裡便猛地一沉,就好像心是古井,一顆大石頭忽然丟進去似的,一下子砸的有些憋不過氣!
  曾子伯兀自退著,一步一步,我心裡隨著他的步子,「砰、砰、砰」亂響,敲鼓打鑼一般,幾乎把心臟給震出腔子外。
  而那昏沉的感覺也慢慢地襲上來,我雖然極力克制,但是仍然不由自主地一疊聲打起呵欠來,兩個眼皮似乎有萬斤沉重,一垂下去,再怎麼抬都抬不起來。眼睛使勁去睜,也只是勉強能露出兩條細縫,感受到有光而已。
  曾子仲又往後踏了一步,我忽的眼前一黑,腦袋一歪,渾身脫力,竟險些從籐椅上翻到在地。
  老爸、老媽連忙扶著我,江靈已忍不住叫道:「曾先生,他的臉色太難看了,鐵青裡又透著慘白,太嚇人了!你快回來吧!」
  奶奶也道:「二哥,元方又快要入睡了。」
  曾子仲這才快步朝我走了回來,臨到跟前,雙手撐著,把青玉重新掛到我的脖子上,我直覺一股涼意侵入五內,精神稍稍一震,眼睛也完全睜了開來,抬頭看時,曾子仲雙手虛托,如抱著一個圓球,反覆「摩挲」數次,然後兩手都伸出兩指——食指和中指在我額頭兩側太陽穴上輕輕按動,登時便有兩股氣湧了進來,暖洋洋的,我的精神一下子抖擻起來,只覺神清氣爽,已恢復如常。
  曾子仲也鬆開了手,微笑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敬佩道:「舅姥爺真是好手段!只輕輕一撫,我就好了。」
  曾子仲道:「也不全是我的本事。你體內本就有十分厲害的極氣,只是被這禁術壓得沉湎不起。我以山術裡的中平正和之氣灌輸於你體內,激起它們回護你的臟腑,因此你才感覺好的快——現在可願意我作法嗎?」
  我點頭道:「現在我才知道,要不是舅姥爺在我跟前,我就是想要醒來都不容易。您如果不作法破解這個術,我恐怕真是要不明不白的死了。但我還是那句話,能不取人的性命,盡量還是不取。上天有好生之德,孫子也不敢以一己之私折損了舅姥爺您的陰德。您說呢?」
  曾子仲愣了一下,然後扭頭看著奶奶,「哈哈」一笑道:「妹子,你聽聽,元方這孩子竟完全不像你家的弘道,會說話的很!」
  奶奶也露出一絲笑意,道:「這孩子像他爺爺。」
  曾子仲回過頭來,對我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也給自己積積陰德,先問問那個對頭,看他願不願意私了!」
  我詫異道:「您知道對方是誰?在哪兒?」
  曾子仲道:「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就直接抓上門去了!」
  我更加詫異道:「那您怎麼問?」
  曾子仲道:「山門手段!焚香問天!」
  說著,曾子仲一提袍子,便坐在地上,手往懷裡一探,再伸出來時,卻是一把東西——幾根細長的紅燭、一撮灰黃色的香、一盒火柴,全都放在地上。
  他左手在腰上摸索片刻,很快便夾著一根三尺來長的紅色毛線,一抖一抖地拽出來,放在地上,圈成一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