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節

　　聶敏屬於落水的鴨子，毛濕嘴不濕。但她再強，到了老曹跟前，那也只能乖乖俯首聽命。這老小子狠起來，簡直毫無人性可言，管你是男是女，一律殺無赦！
　　聶敏抽抽噎噎的跟我們說起實話，她不是什麼幾個同學來上山，而是二十里外於河村人。當年跟仰吉村紅姑一起失蹤的那個男人，就是她的爺爺。她自從出生沒見過爺爺長啥樣子，連父親都沒見過。出生後沒幾天，母親突然離世，從小跟奶奶一起相依為命長大的。
　　說起他們聶家，當年在附近一帶是很出名的風水世家，但自從爺爺聶龍風無故失蹤後，聶家這門手藝便失傳了。儘管失傳，但還是保留了很多祖傳的法術，父親聶雲飛學習法術之後，在她出生之前去找爺爺，結果不明不白死在鬼陰溝內。母親生下她後，據奶奶說是聶家遭到詛咒報應，她的母親才會無疾而終。
　　因為奶奶也不是普通人，懂得占卜請神，說她的命格與當年一個叫柴東娣的女人相同。這種命運的孩子出生，便會剋死生母，並且會給家裡帶來災難。但奶奶卻並沒有拋棄她，含辛茹苦將她養大成人。
　　這些年中，奶奶一直教她修煉法術和功夫，並不是為了傳承聶家祖傳技藝，只是為了兩個心願。最大的心願是她一生平安，另外還有個心願就是生能見到聶龍風人，死能找到他的屍骨。可是奶奶沒能活著看到心願達成，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謝世。聶敏說到這兒，痛哭流涕，泣不成聲。
　　從那天開始，她便輟學了，立志要完成奶奶的心願，並且還要查到父親真正的死因。她在家裡翻到了爺爺當年離家之前的一些筆記，大部分都是幫人看風水時破解的疑難雜症。不過在其中找到一篇關於湯密村鬼陰溝的記錄，說要解開這個詛咒，必須要剷除「花餮」，而剷除此邪，非巫神不可。
　　只有這麼短短的幾行字，便沒其他線索了。她又在祖傳的書籍內翻找，終於找到花餮的記載。這種妖邪原是從南方遷徙而來，卻隱藏在泰山腳下，吸取山上靈氣修煉邪術。成精之後，可變化為人，擅使玄天慾火，殘害無數生靈。後來害人太多，為泰山道家鎮壓。只是此邪擁有不死之身，當時無數道家弟子傾盡全力，都無法將之殺滅，只有封禁在她所居住的老宅之中。
　　她於是明白了湯密村恐怖傳聞的老宅，原來裡面住著一隻名叫花餮的邪煞。而爺爺的失蹤，可能與它有關，因為父親也是死在老宅附近的。想通這個道理，便在前晚偷偷來這兒一探究竟，誰知遇到了身穿狗皮的兇手，追的她滿山亂竄，直到天亮才躲過毒手。天亮後本來想進凶宅看看的，可是發現有個人影守在山谷隘口那兒，她便沒敢出去，繼續躲在石縫裡等待，結果等了一天，最後把我們等過來了。
　　我們聽了她的講述，對她的疑問全部解開。但沒想到，她竟然是陰陽鬼其中男鬼的孫女，虧她奶奶還惦記著那老鬼，都不知道他早跟叫什麼紅姑的滾了床單，變成了陰陽合體。這事要是讓她奶奶知道，還不被氣死？
　　說完後，聶敏撓著頭反問老曹：「我的演技還不錯吧，你怎麼看出漏洞的？」
　　老曹臉上神色放緩，跟她說：「一個小女孩居然躲得過殺人吸血的惡魔，這絕對不合邏輯。而遇到鬼邪時，你又假裝很害怕，其實你根本就不怕。真正讓我看出破綻的是追小佛爺時，要不是你故意歪倒下來，我們倆可能就被大石砸死了。可見你不是普通人，在黑暗中視力比常人好得多。種種疑點，讓我今天決定探下你的虛實，果然探了出來。美中不足的是，讓兇手跑掉了。」
　　聶敏一嘟嘴：「你很混蛋知不知道？我要是個普通女孩，你這麼玩我，那樣會出大事的。」
　　老曹被罵的臉上掛不住，耷拉著腦袋說：「我是看準了你絕對不普通的，所以才敢挺到最後。曹某人自從出道以來，還從未失算過，所以你就別罵了。你之前在山上就罵了半天，不口渴麼？」
　　「快渴死我了，水呢，還有沒有，快給我喝點……」
　　我們包裡只剩下一瓶水了，讓這妞兒喝的涓滴不剩，哥們其實也渴得要命，很想跟她說給我剩點。但沒來及說，水就沒了，這妞兒無論吃飯還是喝水，速度奇快。
　　聶敏喝飽了水，打個嗝說：「咱們該去湯密村了吧？」
　　老曹點頭道：「對，咱們先找老甄，然後再去夜探小佛爺靈堂，同時會會那個神母老妖精！」
　　往外走著路，哥們小聲問老曹，知道老甄住在村裡什麼地方嗎？老曹搖搖頭說不知道，我說你不知道找個毛線啊，大半夜的，想在村裡打聽一下都不行。老曹撓撓頭，顯然這次是出現了低級失誤，跟我說那咱們直接奔小佛爺家吧。
　　我又在他耳朵邊壓低聲問：「聶敏爺爺的事，我們要不要告訴她？」
　　老曹搖搖頭，小聲回答：「暫時啥也別說，否則這丫頭脾氣很強，說不好會馬上去湘西。」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依著聶敏我行我素的性格，肯定不顧勸說，直奔湘西找爺爺屍骨。說起來這丫頭沒了任何親人，怪可憐的，哥們曾受過她爺爺的恩惠，先把這事瞞住，把她帶在身邊以後再說。
　　我們這次經過柴東娣墳頭時，出奇的風平浪靜，反倒讓我們不習慣了。但走出鬼陰溝，始終沒遇到任何異常情況，哥們覺得可能小佛爺這個不孝子死了，讓柴東娣心裡得到些許安慰，便安生下來了。
　　到村口就看到燈火通明，小佛爺大門外掛著幾隻明亮的燈泡，空地上搭了一座靈棚，並且有不少村民圍著那兒。我們一怔，現在都十二點多了，怎麼靈棚這兒還有那麼多人？這時聽到有個女人和尚唸經似的，在人群中絮絮叨叨的念叨什麼。
　　我們唯恐被劉斌發現，悄悄繞到小佛爺家背後山坡上，登高望遠。其實也沒多遠，大概幾十米的距離，清晰看到人群之中，有個穿的大紅大綠的老太太，正扭動腰肢，拿著一個手鈴鼓，一邊念一邊嘩啦啦的搖著，時不時拍出一聲鼓響。
　　靠，是老妖精在表演，只是不知道表演的是啥玩意。
第956章 冥雞引路
　　民間有多種多樣的祭神儀式，像東北的跳大神，北方一帶的打善鼓，可以說五花八門，各地有各地的特色和風俗。但老妖精拿的手鈴鼓，又念又敲的，我們倒沒見過，可能是這一帶為了幫死者超度的一種民俗吧。
　　但這規矩也太奇葩了，哪有後半夜超度亡靈的？並且村民個個都興高采烈在瞧熱鬧，你們不怕小佛爺鬼魂跑出來叫兩聲啊？
　　死小妞忽然說：「不對，靈棚下為什麼不放童男童女，卻要放一隻紙糊的大公雞？」
　　我抻頭往下瞧了瞧，靈棚下放著一口黑漆棺材，沒任何字畫，看著跟凶宅大門很相像。有兩個人坐在棺材一側，是劉斌和小湘，沒想到這小子對這個親戚還真上心，居然帶著女朋友守靈。棺材前頭放著一盞馬燈，還有一隻黃紙糊的大公雞。看到這情景，我也納悶，按說是該放紙馬的，怎麼會是一隻紙公雞？
　　我問死小妞，有什麼地方風俗，人死後必須擺放紙公雞的嗎？死小妞搖搖頭說不知道啊，她想不出這是怎麼回事。
　　老曹都感覺很詫異，撓著頭喃喃自語說：「紙公雞是做什麼用的呢？」
　　聶敏這時小聲說：「我知道那是什麼用途？」
　　我們倆登時看向她，心說聶家說不定有什麼絕活。哪知這丫頭噗嗤一笑說：「小佛爺肯定生前喜歡吃雞，死後擺個紙公雞讓他吃的！」
　　老曹沒好氣說：「不知道就別瞎說，還以為你真知道呢。」
　　聶敏瞪大眼珠罵道：「老混蛋，我瞎說什麼了？」
　　老曹明顯被這句老混蛋感到頗為無奈，那裡面裝的全是內疚啊。他忍著氣說：「好，我不說你了，以後能不能別開口就罵人？」
　　聶敏嗤的一聲又笑了：「剛才跟你們開個玩笑。紙公雞在當地神漢神婆手裡，那是為死人魂魄引路用的，不是往地府引，而是引回家裡。」
　　我們又是一愣，沒想到她真知道，並且作用讓我們大感意外。你說人都死了，還引鬼魂回來幹什麼，想嚇死幾口子？
　　聶敏接著跟我們講，聶家祖傳秘籍裡有過紙公雞記載，說人不該死卻意外死亡後，以「冥雞引路」的法子，能把鬼魂帶回家還魂復活。不過那要有過陰的神婆才能做到，先到地府跟鬼差求情，從生死簿上把此人姓名改回來，然後再用紙公雞將魂魄引回人間。
　　說得輕巧，跟鬼差求情，就能改了生死簿？那得有多大權力的鬼差啊？哥們求西門這樣的鬼差大佬，連查個誰私改生死簿的事都做不到，一個神婆難道就能在地府通天了？這個說法肯定是不靠譜的，其中一定另有玄機。
　　老曹低聲說：「魂魄一入地府，很難復活，我猜測這不是真正的地府引魂，而是借屍還魂的一種儀式。」
　　我怔道：「你說是讓不入地府的孤魂野鬼來借小佛爺屍體復活的？」
　　老曹緩緩點頭：「有這種可能。這一帶的流傳下來的黑巫術非常邪異，與湘西黑巫和邪靈道各有千秋。你看老妖精手裡的鈴鼓，看似普通，其實與古薩滿祭祀儀式以及各地祭神用的鈴鼓差相彷彿。她嘴裡念叨的應該是古巫經文，不是超度亡靈的，而是勾引鬼魂前來的邪咒。」
　　「老混……」聶敏開口說到這兒，急忙懸崖勒馬，改口道：「老曹說的對，老妖精全身顫抖，雖然距離遠了，看不清雙眼，但肯定是閉著的，那是下神的一種特徵。其實說是下神，那是糊弄人的，而是在與鬼溝通交流。她腳下蹣跚的步伐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有跡可循，叫做『鬼代步』，是專門用來引鬼用的。」
　　死小妞不由對這妞兒刮目相看：「她懂得不少啊，像這種邪術，我還真沒見過也沒聽說過。不過不算沒面子，老曹都被難住了。」她還在暗中跟老曹較勁呢。
　　我跟他們說：「老妖精用這種邪術要讓其他野鬼借小佛爺屍體重生，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咱們想辦法阻止吧。」
　　豈知老曹和死小妞同時搖頭，不同意這個建議。老曹說：「小佛爺的死很蹊蹺，老周肯定是冤枉的，我猜在他身上可能藏著很大的秘密。可他現在被抓進警局，我們無法靠近，如果小佛爺能夠復活，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這樣能放出老周，我們有機會查到其中真相。」
　　可我總覺得，這是個陰謀，老周不可能被放出來，小佛爺也不可能順利復活。正在思索其中漏洞時，突然從東南方響起一陣鈴鼓聲，與老妖精手裡的鈴鼓聲音相同，顯然使用的是同一器具。不過東南方鈴鼓聲急促，像是來攪局的。
　　我們不由一怔，誰大半夜的過來破壞老妖精作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