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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節

  走出醫院的大門,驀然看著神采奕奕的梁鳳,對她說:「其實,我想你在拍攝電視劇的時候,可以考慮一些……比如懷南本身,他在決定殺死戰克平的時候,與其是一時衝動的行為,倒不如考慮可以安排他內心經歷了許多矛盾和掙扎,出於一種渴望把曉萱解救出來的心態,毅然地成為罪人,這樣會不會效果更好一些呢?比起他和戰克平因為在爭執的時候將他殺死,或許更好,否則,給人的感覺和一般的流氓殺人沒有太大區別,因為人與人在發生衝突乃至提升到暴力的階段的時候,是很可能會出現將對方殺死的情況的,似乎無法把懷南對曉萱那份強烈無比的感情表現出來,彷彿他殺死戰克平,是因為他為了保護自己本身,或者更出於一種本能般的進攻性……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僅供你參考……」
  「我不是沒有考慮過,當初寫的時候也想過類似的問題。可是,我擔心這樣多少會讓懷南的形象受到損害,我是想把他塑造為我的小說中一個非常經典的悲劇形象的,因此對這個形象的詮釋是需要非常注意的。我想了想,如果真那麼寫,多少會讓人感覺懷南很可怕。」
  「不過,從你對懷南安排的性格來看,以及他那為愛而生為愛而死一般的情感,你那樣寫反而可以賦予他一種魅力存在。其實,讀者也不需要考慮『懷南這個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一些經典的悲劇人物,他們也是集中著人類的愛與恨,美與醜,善與惡於一身的。例如艾米莉·勃朗特寫的《呼嘯山莊》中的經典悲劇形象希斯克利夫便是如此。你說他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一千個人能有一千種對希斯克利夫的看法,這建立在各人對價值觀的不同看法上。即便希斯克利夫這個角色為了病態的復仇行為折磨自己的妻兒,做出許多在常人看來不可理喻的行為,他還是一個非常具有魅力的角色,不是嗎?你可以考慮看看。」
  「你太抬舉我了,把世界名著中的人都搬出來了。嗯,你的建議不能說沒有道理,我可以考慮看看。」
  來到驀然家裡,他打開了電腦,給她看了看修改的成果。梁鳳粗略看了一下,頓時讚不絕口:「不錯,不錯嘛。比我預想的還要好一些,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啊,安先生。要不今晚我請你吃頓飯?」
  「不了,這只是一點小忙而已,何足掛齒?你太客氣了,既然你認為沒有問題,那我就幫你把文檔輸入U盤了。」
  「好的,那麻煩你了。對了,安先生。你的小說怎樣了?」
  「這個,是商業機密,不能透露。不過……很快就要有個結果了。」
  是的,很快就要得出最後的結論了。
  這天晚上,皎潔的月光灑入陸仁修的病房。
  門開了,一個黑影走了進來,來到他的病床前。
  「沒想到你居然可以活下來。算你命大。不過,你不會任何時候運氣都那麼好,我現在就了結了你!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就算付出一切代價,也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給我去死吧!」
  接著,他立刻掀起陸仁修的被子,就要向他的臉捂下去……
  這時候,燈開了。驀然從旁邊的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你的戲演完了。子巍。」
  沒錯,站在那病床前的人,正是方子巍,那床上哪裡是陸仁修,正是念禾!
  「子巍,怎麼會是你?」念禾悲愴地說:「你居然知法犯法,將那麼多人殺死!」
  「這,這是圈套,是圈套!」子巍一步步向後退,這時候,門口又衝入無數警察,都拿槍指著他,喊著:「方子巍,你現在被逮捕了!束手就擒吧!」
  驀然走了上來,說:「你現在完全一頭霧水是吧?沒關係,我來告訴你。所有的謎底,將在今天晚上揭曉。」
第十三章 操縱
  「首先,我不會冤枉你。」驀然娓娓道來:「到目前為止,只有殺死陸仁修,你是親自動手的,其他人都是你指使胡豪和陸仁修殺害的。這就是我所感覺到的不協調,因為你故意打亂了佈局,製造出了一個迷宮。先說一下第一起案件,是你指使胡豪殺了邱慕縈,對她刻板的生活規律瞭解的你,知道她回家後,一定會先把底樓的燈打開。那麼,你就充分利用這一點。你有她家的鑰匙,可以在她上班去後,在她死的那個房間進行佈置。方法很簡單,首先,衣櫃和書架靠近牆的地方敲入兩根釘子,然後再用一根繩子把兩端連在一起,接著,在電燈開關凹進的部分貼上膠帶,然後再在預計如果打開開關會掀起膠帶的地方粘上另一根繩子,再讓這根繩子穿過連接好了兩端的繩子,綁上花瓶就可以了,那樣它就會懸掛起來。邱慕縈迴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在一片漆黑的屋子裡自然沒有辦法看到任何東西,而且也沒有窗戶可以射進月光,她是看不見這個機關的。那麼,當胡豪在桑拿房的時候,就可以殺死邱慕縈了。當她打開開關,膠帶就會掀開,只要貼得有技巧,就不會讓繩子繼續粘著膠帶,那麼花瓶就會掉在邱慕縈頭上。當然這需要非常精確的計算,我想你應該讓胡豪反覆演練過許多次,選擇出花瓶懸掛的最佳位置。只要計算好時間,在別人發現以前回到那裡,就可以把一切回收。之所以電燈開關旁會有一段血跡中斷就是因為預先貼上了膠帶,而衣櫃和書架上的小洞也是拔去釘子後留下的。」
  「笑話,」子巍哼了一聲,說:「胡豪自己不是也被殺了嗎?」
  「是的,你指使他在潘曉纖的宴會上殺死潘曉纖,是因為他在潘曉纖死後把盤子給調包了。之前發生那起車禍的時候,我已經查證你有經手處理過,你大概是因為看見胡豪幫畔曉纖輸血的時候,瞭解到他們血型是相同的吧?所以即使盤子上查出了胡豪的唾液也只能檢驗出與潘曉纖一樣的血型。可是,就在我向你提出血型的問題的時候,你預感到我知道了什麼,回想起我過去神速般的破案,你開始恐懼我會揭露兇手,那麼你就無法殺死餘下的人了,所以你盡可能不讓我插手。於是,你決定提前使用那個你本來是用來在胡豪殺害所有人之後的機關。當然,為了實現這個機關必須要依靠一個人協助,你早在前一天就預先找到了陸仁修吧?因為當時我就提出要和你談談的時候,你就開始恐慌了。你為以防萬一,讓陸仁修在案發現場待命。在我問到你血型的時候,你就說上廁所,借這個機會同時向胡豪和陸仁修發出指令,讓胡豪去打開信箱,我想鑰匙是你事先給他的。」
  「信箱?你想說什麼?」
  「你預先在江海蓉的信箱裡放入了凶器,然後在刀柄的地方放入了一截彈簧。你只要計算好身高和其他一些條件,預先演練幾遍,不難殺死胡豪。我問過你關於刀子和信箱寬度的問題,當胡豪打開信箱的剎那,由於彈簧的形變解除,那麼,就會瞬間把刀尖彈向胡豪的額頭。這是非常殘忍的殺人手法。這樣,他的鑰匙也會掉在地上,只要陸仁修揀起鑰匙把信箱鎖好,再想辦法找到彈簧就好了,那截彈簧應該不會很小。當然這也有可能被人看見,可是只要好好地掩飾,也可以做出一副在取信箱的時候突然背後有人被刺中,驚慌失措的樣子,也可以編出有一個兇手。反正只要刀身上沒有檢驗出指紋,對當時沒有戴手套,周圍也沒找到手套的陸仁修來說,嫌疑始終不會大到被拘留。」
  「接著,你再讓他去殺冷淑雲。估計你事先給她寄過信,你知道她因為某個原因無法報警,所以一定會乖乖待在家裡。然後讓陸仁修拿著槍去殺她。對你來說,要如何讓冷淑雲痛苦地死去是關鍵,即使因為她的尖叫把人引來,陸仁修憑藉著手上的槍也可以脫身,這時候要殺的人只剩下了趙啟盛,將他殺死的手法並不需要在陸仁修被確定為嫌疑人的情況下進行,即使他當時被確定通緝,也可以充分地利用並殺死他。不過,冷淑雲臨死前在拼圖上用血寫了陸仁修的名字,再打散拼圖還真是厲害呢。」
  「是嗎?你倒是說說看,我是怎麼讓陸仁修殺死了趙啟盛的?」
  「說到這裡的話,必須要提一下胡豪和陸仁修甘心為你賣命,冷淑雲不願意報警,以及『附體』的真正含義。如果我猜得沒錯,包括陸仁修在內所有你決定要殺死的人,都是吸毒者吧?就和江海蓉一樣。只是,目前證實是吸毒者的只有邱慕縈一個而已。之前冷淑雲突然把我趕走,以及我拜訪趙啟盛的時候他無禮地要趕走我,都是因為他們是吸毒者的緣故,而那全是當時正好毒癮發作導致的失態行為。我聽汀蘭說過,你似乎曾經有一次偷偷地協同緝毒大隊吧?你殺死了毒梟後,把毒品奪走了。你藏起它們,然後就利用胡豪和陸仁修。你最初可能只想利用胡豪而已,而陸仁修只是替補的。吸毒需要大量源源不斷的資金,胡豪在發生車禍以後,他父親斷絕了和他的經濟往來,只靠他當攝影記者的工作,完全無法支付吸食毒品的巨額開銷,陸仁修也是因為賭博而將資金大肆揮霍了,我想他是想利用賭博來得到購買毒品的足夠資金,可卻事與願違,你於是就決定要利用他們。只是考慮到鑰匙和血型的問題,所以你優先選擇了胡豪。身為警察的你,當然很清楚毒癮發作是怎樣的滋味吧?」
  「所以,對他們而言,只要可以解除那種難以想像的痛苦,自然會把你當神看待,就算你要他們去殺人,他們也不會有二話。對你來說,他們只是純粹的殺人工具,是被你所附體的行屍走肉。他們聽從你的話,出賣自己的靈魂,淪為你的奴隸。為了可以得到毒品,他們絕對不會出賣你,這一點你也很放心,這樣所有案件你都可以置身事外,根本不會有人懷疑到你的。冷淑雲不報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警察二十四小時地保護她,那她一定會被發現是個吸毒者,就必然會被送入戒毒所,到時候就要每天都體會那種地獄一般的日子,所以你很放心地寄信給她和潘曉纖。我想,你恐怕也是告訴胡豪,江海蓉的信箱裡藏了一包毒品吧?」
  「同樣,你也使用這方法殺害了趙啟盛。只要讓陸仁修預先準備好一副橡膠手套和電擊棒,打電話對當時毒癮發作的趙啟盛說你有毒品,然後讓他到樓頂上來。陸仁修只要拿一包毒品,不,即使不是毒品也可以,比如洗衣粉,將樓頂的鐵管上綁上線,掛一包白色粉末就可以了,然後你將鐵管架在鐵絲網上,只要注意伸出的長度控制在一米以內,並掌握住平衡不讓白色粉末掉下來,那就沒問題了,因為鐵絲網和下面的樓面是成直線的,因此樓頂的地面超出鐵絲網的那一米的範圍內,下面的人應該是看不見的,即使被遠處的人看見,那麼短的時間也無法趕到前去阻止,反正這可以說是最後一個人了,即使仁修被發現是兇手也沒關係了。你讓他用電擊棒通上電,由於鐵管屬於導體,整根都會通上電,而對於戴著絕緣體的橡膠手套的陸仁修來說,不會受到影響。不過,趙啟盛當時如果極度瘋狂,不排除他會忍受觸電疼痛搶過鐵管的可能。所以,電力恐怕是控制在人類難以忍受的地步,所以找到的那副手套是高絕緣的。在無法拿到毒品的情況下,他自然會選擇爬過鐵絲網,站到地面那一米延伸出來的地方,要去接觸那包粉末。就在這時候,陸仁修只要把鐵管再突然向前延伸,那趙啟盛就會忘我地撲過去,導致墜樓身亡。」
  「你恐怕是想用各種不同的痛苦殺死他們,所以對趙啟盛用的是不同的方法,而且用那種手法殺死他,對你而言有著更大的意義,就好像他是被附體在他身上的白色毒魔拉入了地獄的。我說得沒錯吧?」
  「你怎麼知道是我?你查出他是兇手後,我立刻就發短信給他,讓他去一個我和他約定好的地方,將他殺死,可沒想到他留下那古怪的留言。你是通過那留言知道的嗎?如果你不知道我是兇手,不會聯合所有警察來欺騙我,讓我落入陷阱。」
  「你看過《封神演義》嗎?崑崙山十二仙人之一的雲中子,有一個徒弟叫雷震子。徒弟和土地是諧音的,earthquake在去掉了quake之後就是表示土地的earth,那圈雲就是說雲中子的徒弟,也就是說雷震子。去掉了quake,就是把他名字中的『震』字去掉,也就變成了『雷子』。『雷子』被罪犯用以作為警察的代稱,而且雲中子還要我注意『雲』中的『子』。說明兇手是一個名字中有『子』的警察。可我一開始還不願意懷疑你,只是想嘗試看看。沒想到我真的猜中了。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替江海蓉報仇對嗎?」
  「沒錯!」突然,子巍掏出一把槍,頂住念禾的腦袋,說:「全部給我後退,否則的話不要怪我!」
  「子巍,你瘋了?念禾是你未來的妹夫,你如果殺了他的話,汀蘭怎麼辦呢?」
  「我已經無法顧及那麼多了。現在,統統後退!」
  「不要啊,哥哥!」汀蘭突然衝進病房,對子巍喊著:「哥哥,你不要殺念禾,求你不要傷害他!驀然,會不會搞錯了?我哥哥不可能是兇手的!不可能的!」
  「我的確是兇手!汀蘭,你別再說了,是我讓你失望了。我已經不是一個警察,而是一個殺人犯,一個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復仇的男人。我知道,如果你知道真相會無法承受的,我知道你那麼相信著我是一個優秀的警察。可惜,我不是,我為了不讓你接觸最殘酷的真相,才會利用那兩個人渣,否則,我真想親手為海蓉報仇!現在全部給我後退!」
  「不!這不是真的!」汀蘭頓時跪倒在地,她撕心裂肺的慘叫,令人無法不為之動容。
  子巍握著槍的手漸漸發抖,他看著妹妹這樣的痛苦,心中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可是,他還能怎麼做呢?必須離開這裡,再想辦法殺死陸仁修才可以。可是,該怎麼做呢?
  「難道,哥哥,」汀蘭抬起頭,問:「那段日子,一直那麼充滿著活力的你,是因為你愛上了江海蓉嗎?你因為愛她,所以無法接受她的死亡嗎?」
  「是,你說得沒錯,海蓉和你,都是我在這世界上最愛的人。」
第十四章 往事
  子巍劫持著念禾,對汀蘭說:「小蘭,和我一起走吧,我告訴你所有的一切。」
  接著,他帶著兩人離開醫院,從念禾身上拿走鑰匙,開著他的車子逃離。
  一小時後,子巍開著車子疾駛在高速公路上,天上有一架直升飛機正在追蹤。他旁邊坐著被他打昏的念禾,後面坐的是汀蘭。他翕動著嘴唇,終於告訴了汀蘭剩餘的真相。
  「我認識海蓉,是在那次她受到激進歌迷騷擾,我趕去那裡調查情況的時候,她實在是個很有感染力的人。她讓我感覺,非常親切,彷彿認識了很久一樣。所以,我提出了做朋友的建議,她也欣然接受了。」
  「是啊,哥哥,你的變化的確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我本來,以為你心裡只有工作,只知道如何破案,對感情是比較麻木的。我根本沒想到你會對江海蓉用情如此之深。發生那種事情,你居然也不告訴我,讓我完全蒙在鼓裡,你居然把我當一個外人看待。真是的,你……你好傻,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有了所愛的人,我也會很高興啊,難道你以為我對藝人有成見嗎?」
  「我……我也想告訴你。但是,一開始我根本沒有察覺自己是愛上了她。我一直以為,我最愛的人只有你,只有當你的幸福有著落的時候,我才會考慮自己的幸福。我只是認為江海蓉是個與其他的藝人不同,非常平易近人,有見識有思想的女性。我感覺和她聊天很愉快。是的,原本的確只是那樣。我也沒有想到,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當我把她擁入懷中的時候,她居然對我說,她已經等了我那麼長的時間,可我卻到那一天才對她表示了出來,我無法抑制自己的狂喜,我真的感覺自己獲得了新生。但是因為她是藝人,我們的戀情不能公諸於世。想想也是,要是哪天娛樂版登出一篇消息:『知名女歌手江海蓉與某公安警員的戀情暴露』,只怕都會笑掉那幫八卦的歌迷的大牙。當確證後,不可能對她的事業沒有任何影響。我決定等待,等到她可以成為我的新娘的那天為止。是的,我可以等,等多久也無妨。可是,上蒼卻讓我連等待的機會也沒有了……」
  「她的死,和那些人到底有怎樣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