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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節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何博士的身體又坐了起來,他看著我然後充滿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我沒能下手,他說服了我,我也覺得他才應該成為主宰,成為我們的領袖。」我呆呆地看著她,我不知道何其渺是怎樣說服她的,在她的心裡,何其微一直是最重要的,可她竟然會同意讓何其渺來主宰何其微今後的一切,甚至生命。我淡淡地說道:「你不知道麼?他這樣做何其微便不存在了!」
  她說道:「不,他答應過我,永遠都不會傷害其微的,他只是利用其微的身份,去做一些善事。」我說道:「善事?包括強取豪奪何其微的身體,扼殺何其微的個性和人格麼?」她說道:「我們三個本身就是三位一體的,不存在誰佔了誰的身體,至於說個性和人格麼,我想如果他足夠的相信自己,我們就算想出現都沒有機會了。」
  我說道:「你一定會為你的選擇後悔的,他這樣做,相當於徹底地把何其微從身體裡驅逐了出來,而且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她慘然的笑了笑:「那樣不是更好麼?那樣他就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陪著我了。」
卷三 迷失 第九十三章 傷逝(五)
  我對何其微徹底的失望了,何其渺的強勢,沈香燕的妥協,歸根結底應該是他對自己的放棄。
  雖然他自己放棄了,可我卻不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的發生。
  我望著她說道:「我能見一見何博士麼?有些話我想親自對他說。」她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我可以讓他和你對話,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做最後的爭取,其實我也希望能夠有奇跡發生。」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應該說她比我更瞭解何其微,她彷彿已經看到了何其微與我談話的結果:「不過我勸你也別費口舌,他根本不可能像你想的那樣,正如何其渺說的,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會選擇逃避,沒有擔當,沒有敢於面對自己不堪的過去的勇氣。」
  我點了點頭說道:「或許你說得都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想當面和他再好好談談。」
  她說道:「那好吧,我去把他叫來,至於你能否說服得了他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說道:「我知道,只幫我把他叫來,其他的事我來解決。」她不再說話,微微閉上了眼睛,我知道,她一定是走了,去幫我找何博士去了。
  門外傳來了方小圓的聲音:「朱哥,你沒事吧?」我回答道:「沒事,你們都休息吧,今天晚上我陪著他就行了。」方小圓說道:「那哥你也要小心一些。」我應了一聲,然後便聽到了他們下樓去的聲音。
  「你想見我?」冷不防地聽到人我說話,我嚇了一跳。
  我仔細地看了看他,是他,何其微,我問道:「都這幾天你跑哪去了?」他黯然地說道:「我太累了,真想好好休息一下,什麼都不想,什麼都是不管不顧。」我冷冷地看著他:「你就這樣放棄了?」他歎息道:「或許這樣是最好的,我覺得無論從事情的各個角度去考慮,他都比我更適合。」
  我說道:「至少有一點他和你相比差得太遠,也因為這一點,我認為你不能夠這麼不負責任的只顧自己逃避,而置國家的安危於不顧。」他望著我說道:「怎麼了?」我說道:「他的心術不正,他偷偷地和方浪達成了合作的協議,準備將你的研究成果出賣給日本人。」他搖了搖頭說道:「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於是便把硬盤丟失的原委細細地給他說了一遍,他聽完後沉默不語。
  我問道:「現在你還堅持他比你更適合嗎?」他木然地搖頭說:「怎麼會這樣,他一直都很乖巧,很善良的,為什麼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說道:「因為恨,因為他心中充滿了對你們的憎恨。仇恨蒙住了他的雙眼,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
  何其微痛苦的抱著頭,十指深深的插入頭髮中去,用力的絞著,我沒有說話,他的內心在做著緊張的鬥爭,那種糾結我能夠理解。
  過了好久,他抬起頭問我:「我應該怎麼辦?」
  我說道:「你竟然對自己創造出來的人格束手無策,你甚至竟然差點讓自己的衍生人格取而代之,你自己難道真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樣麼?你的心上有一座十字架,沉沉地壓迫著你,壓得你喘不過氣來,於是你就一味的想去逃避,你內疚,你自責,你把你覺得曾經對不起的人創造出來,在內心裡以一種畸形的方式進行補償,你甚至把這種補償看作是他們的重生,可你錯了,你這樣做或許能夠換回來你一時的心理平衡,但慢慢的便會成為你新的痛苦的根源。」
  我點上煙繼續說道:「一旦他真的把研究成果賣給了日本人,那麼你這一身的清白便毀掉了,這還不算,如果有一天你的同胞們因為你的研究成果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便成為了國家和民族的罪人,這個十字架更沉重,你確定你還背得起麼?」他喃喃地問道:「那我應該怎麼辦?」
  我說道:「你才是真正的主人,你才是自己的主宰,你完全可以把他從你的心裡趕出去,你甚至可以把他扼殺掉,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一切都必須盡早有個決定,你也應該好好的和過去做個了斷了。」他說道:「讓我想想,我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我說道:「你好好思考一下我和你說的話,其實一切是非的根源都在你的身上,你只能夠自己面對,誰都幫不了你,除了你自己。」
  我說的是實話,他需要的是自信,是對過去心理負擔的一種釋放,他抬頭看著我:「你能夠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嗎?我想靜靜心神。」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內心還是有些不忍。我回答他說道:「那好吧,你仔細地想想,我就在門口。想好了就叫我,如果我能夠幫到你的,我一定會盡力。」
  說完,我走出了房間,站到了門口,我並沒有帶上房門,隨時觀察著屋裡的動靜,我擔心他有用最極端的方式,比如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不是我的初衷。
  我原本心裡更多的是在盼望著沈香燕能夠真正有辦法可以徹底地解決這個問題,可她卻對何其渺妥協了。自從從事心理學研究以來,這是我遇到的最為古怪的案例,以前曾經聽說過人格分裂,但真正遇到是第一次,這樣的機會並不多,可惜我身上的責任不允許我做更加深入的研究。
  我在門外胡思亂想,足足等了兩支煙的功夫,裡面還是悄無聲息。我伸頭向裡面瞟去,看到何博士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輕輕叫喚:「博士,博士……」他沒有反應,我走了進去,他睡得沉沉的,只是呼吸異常的沉重。
  我搖了搖他,他並沒有動,再搖一下,他的眼睛緩緩地眼開了,他望著我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過了今晚,何其渺將不會再出現了。」我問道:「你能告訴我你想怎麼樣麼?我要確定你真的不會傷害到自己。」他淒然地笑了:「你放心吧,我怎麼可能傷害到自己?」
卷三 迷失 第九十四章 傷逝(六)
  何博士望著我說道:「我現在還不能夠告訴你,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我不再追問,交待他自己小心一點,然後下了樓,讓方紹劍繼續看著他。
  到了樓下,大家都用詢問的眼光看著我,我把何其渺意圖使自己成為主人格的事情說了出來,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可事實就擺在我們的面前,而我們居然那麼的無能為力,我告訴他們,何博士準備自己親手結束這段噩夢,只是我並不知道他準備怎樣來結束它。
  方小圓說道:「他不會是想自殺吧?」其實我的心裡也存在這樣的疑慮,但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去做才能夠使事情有個圓滿的結局,我說道:「應該不會吧,他答應我不會傷害到自己的。我也交待了紹劍,讓他認真盯著何博士,不能讓何博士有什麼危險。」方小圓還是有點不放心,他說道:「還是我去吧,我怕紹劍到時候睡了過去,出什麼問題就不好交待了。」我想想也是,點了點頭。
  讓大家都回屋睡覺了。
  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何博士都沒出現什麼異常,只是呼吸聲更加粗重了。我問方小圓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他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發生什麼,只是後半夜的時候他哼了兩聲,然後便悄無聲息了。」
  我走到床前,用力的搖了搖他,然後大聲地叫道:「何博士,何博士!」他沒有一點反應,如果不是還有著粗重的鼻息,我甚至會懷疑他已經死了。
  整整過了一個上午,他都沒有醒過來,在平時,早在七點前就已經起來了,今天這究竟是怎麼了。我讓鄧琨趕緊去找醫生來,醫生檢查之後說他的各項生命體征都很正常,但卻找不出他熟睡去無法叫醒的原因。我問醫生這樣的症狀有沒有相似的病例,他告訴我說和植物人很相像,我的心沉了下去,怎麼會這樣的?
  我又想到了何博士昨晚說過的話,他說過了昨晚,何其渺便再也不會出現了,莫非是他把所有的人格帶入了昏睡?可他又不怎麼做到的呢?
  三天以後,何博士還是沒有一點將要醒來的跡象,我打電話把這個情況告訴了陸亦雷,他聽了也覺得奇怪,他在電話那邊歎了口氣:「看來何博士還是那麼的倔強,倒真難為他了。」最後他對我說道:「把他送到醫院去吧,讓醫生密切觀察,看看他什麼時候才能夠醒來。我會讓錢所長過來取硬盤,有了硬盤,他的研究應該能夠找到人繼續下去,只是可惜了,何博士可是我們國內船舶動力學的權威。」
  我輕輕問道:「是送到普通醫院還是精神病院去?」他想了想說道:「先送到普通的醫院去吧,我會找精神科醫生過去給他診治的,你們有什麼打算?」我告訴他已經安排影子和一姐繼續排查,而我準備到西安去一趟。
  何其微被我們送到了醫院,醫生檢查了以後都說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病例,一個人自己熟睡成植物人。
  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何其微,我心裡有些感慨,他兌現了他的承諾,何其渺再也沒有出現,而他自己的身體也並沒有受到損害。正如他自己說的,心太累了,這下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他所承受的傷痛與苦悶也隨著他的沉睡全部都結束了,我唯一沒有弄懂的是,他是如何做到的,真希望他能夠醒過來,然後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送何博士去醫院的第二天,我們就到了西安。
  下了飛機,我給大伯打了個電話,我告訴他想去看看老婆孩子,他接到我的電話起初感到很驚訝,隨後便熱情地說道:「你們到哪了?我派車來接你們。」我告訴他我們已經到下了飛機,準備先找個酒店住下了,等酒店落實好了再告訴他確切的地址。
  他有些不悅:「到了西安怎麼能讓你們住酒店呢,大伯還安排不下你們幾個人的吃住麼?」我淡淡地說道:「那就有勞大伯了,希望這次大伯不會再讓我感到驚喜。」他明白我指的是什麼,他說道:「別再埋怨大伯了,大伯那也是沒有辦法,放心吧,大伯不會再做出對不起你們的事情了,我欠他們的,已經還了。」
  聽了他的話,我說道:「我們就在咸陽國際機場,你的人到了讓他給我們打電話吧。」
  掛了電話,鄧琨說道:「你還敢相信他嗎?」我笑了:「為什麼不信?他出賣過我一次,心裡已經充滿了內疚與歉意,我相信他不會再出賣我第二次了。」膠布說道:「我和紹劍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我們自己找個酒店住下,保持聯絡,那樣就算有什麼意外大家也有個照應。」我想想也是,便答應了。
  在機場等了一個多小時,大伯打電話給我問道:「你們在哪?出來吧,我們已經到了。」我和鄧琨,李興,方小圓四人出了機場,看到大伯正站在一輛掛著軍牌的獵豹車旁邊,看到我們出來他忙迎了上來,接過我的包,然後招呼我們上車,他們一共開來兩輛獵豹,我和方小圓上了前面那輛,鄧琨和李興則上了後面那輛,大伯就坐在我的身邊。
  「她們還好麼?」我問道。大伯說道:「她們很好,就是雯兒經常會吵吵著要爸爸。」說完他看了我一眼:「別再記恨大伯,大伯有苦衷的。」我點了點頭說道:「大伯,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忘記了,多謝你這麼長時間以來能夠幫我把她們母女照顧得很好。我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她們可能還得在大伯這裡呆上一段時間,只有在你這裡我才能放心,因為你能夠保證她們的安全。」他點了點頭,眼中有些模糊,他說道:「放心吧,大伯一定不讓任何人打她們的主意。」
  我輕輕說道:「大伯,能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幫助方濤麼?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讓他們給拿住,希望能夠幫你出出主意,想想辦法。」
卷三 迷失 第九十五章 溫柔陷阱(一)
  大伯直接把我們送到了上次我去過的別墅區。
  車停下了,我看到了正站在別墅門口的老婆,女兒依偎在她的懷中,大伯說道:「原先他們想一起到機場去接你們的,我怕她們出去會有什麼危險,便沒同意,讓她們就在家裡等著。」我歪頭問道:「是不是還有人在打她們的主意?」大伯點了點頭說道:「這裡經常會出現一些陌生人,雖然不清楚他們的底細,但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我們下了車,女兒從她媽媽的懷中掙脫,跑到我的面前,我一把抱了起來,她的小臉在我的臉上輕輕地蹭著:「爸爸,小雯好想你。」我說道:「爸爸也想雯兒。」老婆就站在那沒有動,她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卻又讓人感覺無比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