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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節

  他問道:「我怎麼了?」
  我說道:「你剛才面無表情,且目光呆滯,就像失魂落魄一樣。」他緩緩地說道:「哦,可能我做了個惡夢吧。」我問道:「能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麼嗎?」他說道:「我夢到了小渺。」我一直盯著他看,從他的眼神,動作,和他說話的語氣去分辨面前出現的到底是誰。他也看著我:「不用看了,我是何其渺,你是不是很失望啊?」說完,他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
  我歎了口氣:「你一定要這麼做嗎?」他回答道:「或許我能夠比他做得更好,為什麼你就不可以理解我,支持我呢?」我搖了搖頭:「你知道麼?你這樣做會毀了他的。」他恨了我一眼:「那他毀了我,毀了我們又怎麼算呢?」我說道:「他已經很自責,很內疚了,現在是你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沒有何秀蓮的陰影籠罩著的生活。當然也沒有你或者沈香燕的陰影籠罩的生活。」
  他的臉色變了:「你也嫌棄我們,你也覺得我們不應該存在?可我請你毀滅我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答應,為什麼要偽善地同情我,安慰我?」接著,小孩的哭聲也響起了:「大哥哥,別不要小渺,小渺乖,小渺聽話,救救小渺,讓小渺活下去吧。」小孩只說了這一句話,續而是時有時無的抽泣。那抽泣聲讓我們的心裡一陣陣發毛。
  我對鄧琨苦笑道:「開始了,就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收場。」
  鄧琨的臉色也很凝重,沒有說話,其他的人則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了,不過他們一定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我有點預感,預感今晚對於何博士來說是一道坎,不知道他能不能過得去。
  我對他們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我和博士單獨談談。」方小圓說道:「這……,」然後看了看鄧琨,鄧琨的心裡好像也有些擔心,但他還是沖方小圓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先下去吧,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方小圓說道:「那朱哥你小心一點。」然後和鄧琨帶了方紹劍,膠布一同下了樓去。
  我就這樣盯著何博士,其實現在他展示的是小渺的人格,我靜靜地看著他,他依舊在輕輕抽泣,那聲音在靜夜很淒慘,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心裡的怯意倒是少了幾分。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鐘,孩子的哭聲停止了,何博士的臉上又換上了何其渺的獰笑,他說道:「你看到了麼?小渺都支持我,都希望我能夠一直守著他,保護他,為什麼你就不能夠理解呢?」我笑了:「你不過是在為你自己找借口,小渺其實並非何博士自己的衍生人格,而是由你衍生出來的。」
  他看著我,滿臉的不相信:「你,你怎麼知道的?」我說道:「其實我一直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在何博士的衍生人格中會有兩個重複的人格,雖然是獨立的年齡階段,但這樣的可能性小之又小,直到今天我才想通,你一直有著野心,你派生出一個小渺,一來是讓何博士更加內疚,二來是為奪取主人格權利做鋪墊,做準備,我說的對麼?」
  何其渺聽了我的話,哈哈大笑。他的笑聲劃破黑夜,讓我的心裡一陣戰慄,頭皮開始發麻,後背也微微發涼。
  他笑完以後說道:「你比我想像的更厲害,我沒想到你能夠想到這一點。老實告訴你,我不會再讓何其微再出現了,他不配生存在這個社會,他不識時務,不懂情感,不明事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遠遠沒有我聰明,我的智商早就超越了他,他懂的,他會的我都會,而我還懂得多他不懂的東西。」
  聽了他的話,我吃了一驚。
  他的笑容沒有了,陰沉著臉,我問道:「何其微拒絕了方浪的要求,可你卻主動找到方浪,要求和他合作,所以你才拆下了電腦的硬盤,只是你沒想到我們會來得那麼快,根本沒來及把硬盤送出去,更讓你想不到的是沈香燕居然會出現,把硬盤給拿走了,對吧?」他眼中露出凶光:「你知道的太多了,知道得太多不是一件好事,會死得很早的。」我笑了笑說道:「你覺得你有威脅我的資本麼?」
  他不屑地說道:「你覺得就憑門口的那幾個飯桶他能夠救得了你麼?」說完他竟然從被子裡拿出一把手槍對準了我。我嚇呆了,我不敢開口叫他們,何其渺笑道:「現在知道怕了吧?」我點了點頭:「是的,很害怕。」我說的是實話,我曾經想過死,但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種死法。我輕輕地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著他扣動扳機。
  好幾分鐘過去了,卻沒聽到槍聲。
  我睜開眼睛,他正在玩弄著手中的槍,突然聽到女人的笑聲:「呵呵,原本手槍就是這個樣子的?好好玩。」我長長的出了口氣,我知道是她救了我,沈香燕。我輕輕說道:「謝謝你。」她看了看我說道:「謝謝我什麼?我做了什麼?」我說道:「你救了我一命。」她說道:「他想害其微,我怎麼可能讓他得逞?」她的眼中有著濃濃的殺意:「誰想害其微,我一定要他死!」
卷三 迷失 第九十一章 傷逝(三)
  我對她說道:「把槍給我,當心走火。」她看了看我說道:「你怕嗎?怕死嗎?」我點了點頭:「我怕,怕得要命。」她說道:「我不怕,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輕輕地問道:「那你說的誰想害其微你就要讓誰死,你能做得到麼?」她望我著說道:「當然,不管那個人是誰。」
  我說道:「可何其渺如果死了,何其微也就不存在了,你也不存在了。」她呆呆地望著我,想了想說道:「我有辦法能夠不傷害其微。」我好奇地問道:「什麼辦法?」她笑了:「我可以讓何其渺永遠都不能再出來。」我心裡一驚,忙問道:「你怎麼能夠做到?」
  她輕輕地說道:「其實很簡單,我和他之間經常會相見,會溝通的,只要在和他相見的時候殺了他,他就永遠都不可能出現了。」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望向遠處,瞇成條縫,看來她的內心已經起了殺意。
  我問道:「殺了他會不會影響何博士的安危?」她說道:「不會,他本來就沒有實體,所以我殺死的只是他的思想和靈魂。」其實我並不知道她的話是不是真的,在我的理解範圍裡,對於多重人格知道得並不多,人格之間相互的爭鬥是什麼樣子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想既然她這樣愛何博士,那麼一定不會傷害他的,相反,她甚至會願意為何博士獻出一切,甚至生命。只是我不知道她說的方法是否真能夠湊效。
  我試探性地問道:「何其渺一直以來都很維護你的,你忍心對他動手嗎?」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淡淡地說道:「一個人如果目的性太強,太功利,那麼他的出發點就已經變質了。他之所以維護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因為我,而是他想讓其微內疚,自責,想讓其微永遠地把自己包裹起來。」
  我一直小看這個女人,我以為何其微衍生的這個副人格並沒有什麼智慧,而只是一個愛情的替代性人格而已,看來我又看走眼了。我不由得輕歎,愛真的可以令人瘋狂,何其微因為對沈香蓮的愛,而把沈香燕復活於他的內心世界裡,這是情感的需要,也寄予了他對沈香燕的濃濃的愛戀之情。所以何其微在進行沈香燕的角色構建時,一定加入了自己的主觀意識,讓她擁有了勝過真實的沈香燕的智商。
  我說道:「你準備怎麼殺死他?」她說道:「我要和他同歸於盡,和他一起離開其微的生活。」我搖了搖頭說道:「你想過沒有,應該怎樣做,有具體的方案?」她淡淡地笑道:「我已經想出辦法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完她把槍遞到我的手中,然後對我說道:「你等一下,我先去準備一下。」接過槍,我還想問她些什麼,可她閉上了眼睛,像睡著了一樣。
  我一直盯著何博士看,看他睡著時的樣子,我才發現原來他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可怕,我們永遠不知道他下一秒鐘會是什麼樣子,會以什麼樣的人格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拿著槍,關掉了保險。
  這時他的眼睛眼睛微微睜開了,瞇縫望著我,我被他看得發毛,我不知道現在看著我的人竟然是誰。我就這樣靜靜地盯著他,他看了一會笑了:「我的槍怎麼到了你的手上?」我說道:「何其渺?」他說道:「一定是大嫂從我手上奪下來交給你的吧?」我說道:「你在心裡憎恨你的大嫂?」他說道:「她很可憐,讓那個賤人害死了。」我盯著他說:「你恨她!」他說道:「我不恨她,我只是可憐她,同情她。」
  我繼續重複道:「你恨她。」他這一次有些激動了:「我說道了,我不恨她,她不值得我恨。她懂什麼?除了何其微她還知道些什麼?」我說道:「她比你懂得多,她懂得愛,可你卻只懂得恨。」他看著我說道:「你想激怒我?哈哈,我竟然差點上了你的當。」我給他一個鄙視的目光:「你值得我激怒你麼?和你大嫂相比,你更可憐,她的心裡充滿了愛,你的心裡卻只有恨。」
  他看著我,臉色有些白,他說道:「不,我不恨他,相反我也一樣的愛他,不希望他受到什麼傷害,我只是覺得他太不適合在這樣的社會生存,而我比他更適合,他除了他的學術研究,對於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我不一樣,我瞭解這個社會,我瞭解人性,我比他更懂得如何變通,如何使自己的人生更精彩。」
  我淡淡地看著他:「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他笑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他不過是個懦夫,喜歡的女人,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人,他不敢面對自己的人生,不敢為自己的過去負責,不然我和大嫂也就不可能出現了。」
  他說的沒錯,這就是何其微懦弱的一面,兩個衍生人格的出現就是他不敢面對過去而派生出來的,這兩個人格的出現,更多是為了贖罪和在自責。
  我說道:「或許你說得對,但是你無權取代他,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原則和道德標準,他並沒有錯。」他說道:「你知道麼?我喜歡那種感覺,喜歡那種完完全全控制自己的人生的感覺,有理想,有目標,有追求,而不是這樣渾渾噩噩的存在。」
  我說道:「你為什麼會選擇和方浪合作?」他說道:「如果我說是因為你,你信麼?」
  我聽到他的回答,一下子呆住了,怎麼竟和我有關了,方浪找上何博士的時候何博士還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不信。」他歎息道:「說真的,我還真是因為你。」我問道:「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麼?」他笑了,輕輕那個伸了伸懶腰,然後緩緩地說道:「那天方浪來找其微,要其微和他們合作,聽說好像他們想高價購買他的研究成果,可是讓他拒絕了。他準備把方浪趕出去,誰知道時候我卻突然出現了,方浪好像也看出了端倪,便和我攀談起來。」
卷三 迷失 第九十二章 傷逝(四)
  他說的話證明了我的推測,那天果然他出現了,並和方浪有過溝通。我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問道:「能給我一支煙麼?」我把槍插到了腰間,掏出煙遞了一支給他,然後給他點上火。此刻他手上沒了武器對我已經無法構成威脅,我自信以自己在部隊的訓練,對付一個文弱的五十多歲的老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緩緩地吸了一口煙,然後繼續說道:「方浪在和我溝通的過程中提出了和我合作,只要能夠把其微的研究成果搞到手,他願意給我兩百萬,可惜他還是不瞭解我,錢對於我來說沒什麼意義,我只是附庸在何其微身上的一個另類,不過他發現了我對心理學和精神病學有很深的研究,並且對自己的知識水平十分自信的時候,他給我潑了冷水,他說道,我的這些知識水平在你面前一錢不值,在心理學領域,特別是行為心理分析上你非常的厲害,幾乎沒有人能夠在你面前說謊,而且你對人性,對他人的心理揣摩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我苦笑道:「他這樣說你也相信?這不過是他利用了你的好勝心理使的激將法。」他說道:「我知道他是在激將,但不得不說他這一招很管用,偏偏我還就真吃這套,他告訴我你一直咬著他不放,要不了多長時間也一定會追查到大連,找到何其微,他說如果在你的眼皮底下能夠和他成功合作,把硬盤交到他的手上那才算本事,我聽了自然不服氣,於是就答應了和他合作。後來那個賤人買菜回來了,我便悄悄地溜了,何其微才把方浪趕出了門去。」
  他說到這我徹底明白了,我甚至明白了為什麼當時方浪只是安排了人守著何宅,並沒有任何的舉動,他是胸有成竹,他一定覺得何其渺一定能夠完成這個使命,因為何其渺具備很好的機會。
  我說道:「我沒想到,你竟然為了自己的好用心而是非不分,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他搖了搖頭:「我管不了這麼多,我也不想管那麼多,」他抬起頭看了看我:「我只想和你比比看,誰更厲害。」我輕輕地問道:「有意義麼?」「有,而且是很有意義。」他說道。
  我問他:「你究竟想證明什麼?」
  他說道:「我就想看看,作為一個附屬的人格,我的智商,我的學習與思維的能力,以及我對事對人的分析與判斷,交流與溝通的能力到底有多強。」我說道:「就算證明了你很強那又能怎麼樣?」他說道:「優勝劣汰,強存弱亡,這是自然法則,我比他強大,我自然應該成為主宰。」
  我搖了搖頭:「你錯了,你就算主宰了他的一切,又能怎樣?」他說道:「誰規定我不能夠以獨立的人格存在,如果我能夠做主宰,我一定能把他們全都趕出去,只能夠有我一個人格,我的思想,我的情緒,我的行為,不再像他現在這樣,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說道:「你做得到麼?」他笑了:「有什麼做不到,如果他能夠比我自信,比我強勢,他也能做到,只不過他沒這樣的氣魄和信心。」聽了他的話,我的心中閃過一絲光亮,如果何其微能夠從過去的陰影走出來,能夠重新開始心的生活,那麼是不是真能夠把何其渺這個人格從他的內心世界完全抹殺呢?也如同何其渺想把何其微趕出去一樣。
  他看著我說道:「別想了,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如果他真如你想的那樣,我們早就不可能存在了。」我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他,他是個瘋子,已經瘋狂了,和他說什麼都不會有效果,不過他的智商確定很高,而且他對人的心理的揣摩也很厲害。他甚至已經能夠猜到我的內心所想,對付他確定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只能夠寄希望於沈香燕,我希望真能夠如她所說的,有辦法將何其渺這個人格扼殺掉,這個人格已經極度的不安全,已經具有了破壞性與不安定因素。但沈香燕會用什麼樣的辦法呢?而且她的辦法能否真正的有效,抑或她反而真正的被何其渺給控制或者反扼殺?
  何其渺最後出現的頻率很高,看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一定要取代何其微的人格,喧賓奪主了。他望著我說道:「大嫂找我有些事,失陪了,你自便吧。」說完他便閉上了眼睛,身子倒回到床上去,又睡上了。
  沈香燕找他做什麼?她會不會已經開始動手了。其實我希望沈香燕能夠再出現一次和我溝通一下再決定動手與否,因為一旦動手,不能夠一次成功,那麼想再對付他就會困難很多了。我心裡有些忐忑不安,有一點激動和期盼,我很期待再次見到沈香燕的時候她能夠帶給我驚喜,她能夠告訴我她已經把何其渺給殺死了或者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