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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

  我苦笑,說對啊,本來那女孩都說我基本上死定了,要我寫遺書呢,後來知道我的身份之後,才叫我過來找我堂兄陸左的。
  道人收回手,點頭說對,小妖說得沒錯,你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嗎?
  我點頭,說知道,朵朵告訴我,說我的心、肝、脾、胃、腎全部都壞了,沒有一處安好,像這種情況,我之所以能夠活著撐下來,就是因為那蟲子在我的體內支撐著,要不然我早就死了。
  道人歎了一口氣,說對,那蟲子欠一點兒意思,所以沒有能夠孵下來,若是你死了,它就不完整了,這才讓你活著的。
  他從袍子裡摸出了一個鼻煙壺大小的瓷瓶來,倒出一點兒金色的粉末在桌上,用中指攪動了一番,讓我的目光看著他的手指,隨後他開始在桌面上畫了起來。
  他畫的是符,就是我們經常在電影裡面看到的那種,手法古拙而流利,一筆畫完。
  符完之後,他的左手輕輕一按,那金粉居然徐徐飛了起來,不斷旋轉,然後朝著我撲面而來,我眼中一片金色,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而就在這時,道人卻在我耳邊嚴肅地說道:「睜眼。」
  我下意識地睜開眼睛,瞧見在我與他之間的半空中,有一副金粉勾勒的身體內臟圖像。
  這圖像裡面,從胸腔到腹腔,一片狼藉,好多器官都只有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殘留,其餘的都殘破不已,而在心臟部位,寄生著一條如同八爪章魚一般的長蟲。
  長蟲足有拳頭大,爪子附在心臟上,隨著心臟一起跳動,給人的感覺無比的猙獰。
  我看了看道人,又看了看這圖像,臉色一下子就變得無比慘白,說這就是我身體裡面的情形?
  道人點頭,說對,你不是修行者,沒辦法內視,我就給你瞧一下。
  好神奇的符術。
  一個滿嘴風月的神棍,居然能夠弄出這樣神奇的場景來,著實讓人刮目相看,然而這些都不足以吸引我的注意力,因為我此刻已經被自己身體裡這恐怖的情況給嚇到了。
  原來,此時此刻的我,已經不能夠再稱之為人了。
  我只是一具屍體。
  道人瞧見我臉色一陣慘白,知道我是被嚇到了,將手往我身前一揮,那金色景象立刻收斂不見,而他則攬著我的肩膀,好言安慰,說別太擔心了,人固有一死,來來去去也就這幾十年,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只能跟你說,早死晚死,其實都是一個樣子的……
  我哭了,說大哥,有你這麼安慰人的麼?
  道人哈哈一笑,說得了,我換一個你喜歡的說法吧——若說天底下有誰能夠救你,讓你活下來的話,我覺得只有你堂兄陸左了。他是清水江流的蠱苗傳人,當代最瞭解蠱毒的傢伙,也許只有他,能夠讓你以人的身份活下來。
  我舒了一口氣,說如此就好,說真的,我還沒活夠呢,真的沒那麼灑脫。
  道人笑了,說沒事,其實如果你想要活,我也有方法,我認識的一個朋友也有辦法;不過那都不是正道,不管怎麼樣,既然是朋友了,就不能讓你死去,對不?
  這人說話雖然雲裡霧裡,不過我卻彷彿吃了一個定心丸一般,終於放下了心來,左右一看,問我堂兄怎麼還沒有回來?
  道人伸了一下懶腰,說他啊,還在飛機上呢,我是通過紙甲馬,日夜兼程趕回來的;至於他,因為之前受過重傷,修為到現在一直都還沒有怎麼恢復,廢人一個,身體受不了這種高強度的奔波,所以就晚了一些。不過他應該會在傍晚的時候趕回來吧。
  我小心翼翼地問,說我們丟的那個,真的是鳳凰蛋啊?
  道人神色變柔了一些,長歎一聲,說誰知道啊,我們都不知道那個蛋裡面到底會孵出一個啥玩意來,不過裡面是一個我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會特別緊張一點。
  我點頭,說是臭屁貓大人吧?
  道人一愣,不由得笑了,說不對,臭屁貓是朵朵的專用稱呼,更多的時候,我們叫它虎皮貓大人。
  我說哦,原來是一隻貓啊?
  道人搖頭,說不對,它不是一隻貓,它是一個……怎麼講,總之是一個驚艷絕倫、天縱奇才的傢伙,如果沒有它,就沒有你堂兄和我,以及我們的那些朋友們,甚至整個世界,都沒有了。
  他說的話語匪夷所思,然而我卻信了。
  因為他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
  一個能夠讓這個道人激動的東西,我有理由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我又問他,說到底是誰偷了那蛋?
  道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而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在這裡待著,別亂走,回頭讓小毒物給你看看,不管如何,我答應你,都會讓你活下來的,放心。
  他說完話,招呼別人去了,我待在樹下,心中暖暖的。
  過了一會兒,二春過來找我,把我帶到了堂兄住的地方去,那是一個用竹子搭建起來的園子,十分淡雅,住著十分舒服。
  我在這裡待了一整天,幾乎都沒有人理我,甚至都沒有人叫我吃飯,而我其實也沒有怎麼餓,就呆呆地在那兒等著。
  我身體不行,待一會兒就睡著了,不知不覺天就黑了,我被一陣爭吵聲給弄醒了,睜開眼睛來,瞧見之前救我的那個馬尾少女,正在跟一個男人爭吵。
  雙方吵得很凶,我瞇著眼睛瞧過去,終於認出了那個男人來。
  他就是我的堂兄陸左。
第十五章 希望滅了又升起
  儘管我跟陸左之間有些親戚關係,不過並不是一個爺爺生的,所以並不算很親,平日裡來往也不算密切。
  我們上一次見面,好像還是過年時我和父親在他家喝酒,後來又一直斷了聯繫。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母親之前說找他幫忙,安排點工作啥的,我都不以為然,執意要離開。
  我這個人就是有點兒強,不太喜歡趨炎附勢,也不願意聽別人說我勢利眼。
  然而時至如今,我方才明白我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從這幾天的情況來看,我這堂兄並不是我想像中「發了」那麼簡單,而是實實在在地成了大人物,結交的朋友上有那什麼省局的幹部,下有隨手畫張符就如同找了鐳射光片一般的青衣道人,就連那馬尾少女,和他收養的妹妹,都厲害得讓我為之側目。
  我倘若之前就能夠找到他,說不定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之前的那引蠱,或許隨隨便便就解開了。
  然而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可吃,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我也已經變成了空心的活死人,就只有等待著陸左接下來的判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