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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節

  「你終於下手了。」繆離的笑裡再沒有了邪氣,反而滿是憐惜與不捨,「你都不知道我多擔心你不肯下手殺我。」
  繆離的話讓百福一下子更糊塗了:難道他是故意在刺激自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環卻是一怔,尖嘯一聲丟下呆若木雕的紀產,向百福衝過來。繆離看都沒看明環,直接一伸手,用黑光化為一個漩渦,要將明環的魂體吸進去。明環開始抵抗了一下,但很快便放棄了,只留下一聲幽幽的歎息:「原來你從來沒想再做人,原來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繆離的身體依舊站得筆直,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他身上的匕首,也恢復了銅鏡的面貌,只是銅鏡的長柄深深沒入了繆離的身體。
  「你會死嗎?」百福問了一句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問的問題。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她突然感覺從來沒有如此恐懼過。雖然她也很膽小,看到厲鬼和血腥就心驚膽戰,被困在窖中差點被燒死時,害怕得差點大哭,但那些與現在的恐懼都無法相比。現在她才感覺到,自己是那麼害怕以後再也見不到繆離,再也感受不到被他保護時的幸福。那種恐懼讓百福從裡到外都是冰冷,這股冰冷寒氣甚至透過毛孔發散出來。她覺得哪裡是易道中了獨情咒,應該說自己中了獨情咒才對。不然的話,為什麼自己身邊的人個個都沒有好下場?
  繆離淡然一笑:「死?我早就是個死人了。」
  「什麼?」百福的淚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我早就死了,早在一千年前就死了。」繆離平靜的望著百福,眼眸的深邃中透出一絲的快慰與憐惜,「我就是第十三個咒魂,只要我死了,十三咒也就解除了。」
第六卷 結局
第一章 憶傾城(一)
  「你是咒魂?不可能!」
  面對百福的大聲駁斥,繆離只是微微一笑:「流煙,你還和從前一樣的心急。不要緊,我會帶你去看,讓你想起以前所有的一切。」
  銅鏡突然光芒大放,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捲了進去。就這樣,一千年以前的恩怨情仇就全部擺在了百福的面前。
  我是百福,從前我只是看到別人的人生,體會別人的痛苦。可現在展現在我眼前的,卻是我自己的人生,一千年前的人生。
  那時的我名叫流煙,是部落首領的女兒。打從記事起,繆離就已經在我身邊了,是爹收養了他。他每天都給我講故事,為我梳頭餵飯。除了爹娘之外,他便是我最親的人了。
  整個部落裡,好像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人喜歡繆離。就連一向寬容的爹,似乎也不時地提防著他,絕不教他半點法術。
  我們的一個崇尚法術的部落,所以法術人人都會。一點也不懂法術的人,在部落裡只會落得遭人鄙視,任人欺凌,就算是個年紀比他尚幼的孩子,也同樣會輕視他。我就沒少見過繆離被調皮的孩子們丟石頭,而且人人見了繆離只會說三個字不祥人!
  十二歲時我問過爹,為何繆離會如此受到大家的怨恨。爹看了我一眼,什麼都不肯講。最後還是我千辛萬苦地從娘那裡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繆離出生時,不只生他的母親,就連與他同一屋簷下的其他家人,上下一共十八口,都在他誕出的那一刻被天上一記無聲的悶雷霹死!只有繆離,一個初生的嬰兒獨坐在血泊中不哭也不鬧……
  如此天兆不祥,爹自然不會不理,於是他便讓部落的大祭師為繆離占卜了一卦。結果大祭師占卦之後便大驚失色的和爹說:繆離仍邪神降臨,如果留他,必然會為部落帶來滅頂之災。
  望著尚在襁褓中啃著手指的小繆離,爹很猶豫。像是明白了什麼,繆離突然伸出小手來拽了拽爹的鬍鬚,然後咧嘴一笑。只這一笑,便讓爹的心當即軟了下來。當時爹雖和娘成了親,卻一直尚有子嗣,繆離的笑讓爹忽然有了一種初為人父的快樂。一念之間,爹便將繆離留了下來。但為了避免後患,爹決定不教繆離任何法術。
  說完後,娘千叮萬囑地告訴我,千萬不要與繆離太過親近。
  我聽過後,只是菀爾一笑。我並非想對神氏或者大祭師不敬,只是有些懷疑,一個俊美得如同女子,總喜歡沉默不語的男子,會是邪神?!
  從那以後,我對繆離更好了,不為別的,只為了他可憐的身世,還有對爹的一笑。
  繆離會笑嗎?我想來想去,卻怎麼也想不起他何時曾經笑過。所以,我下定決心,要對他加倍的好。到時就可以看一看繆離笑起來的時候,究竟是何模樣。一定比他默不作聲的時候更加俊俏吧?
  於是,逗繆離開心,成了我每天必做的事情。但無論我做什麼,繆離依舊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眼中也總是帶著若有似無的憂傷。尤其在看到一個九歲的孩子,都能從掌心放出一道白光的時候,繆離顯得從未有過的失落與無力。
  見到這樣的繆離,我怎麼也開心不起來,想了很久之後,我便下了一個決心。
  「繆離,我教你法術吧。」
  「這怎麼可以!」繆離用深黑色的眸子看著我,眼中有驚慌,有抗拒,也有喜悅,「你爹說了,我絕不可以學習法術的。」
  「沒關係,我偷偷教你。只要你不用,別人就不會知道。」
  經過兩個時辰的爭辯,又經過兩天兩夜的考慮,繆離終於同意讓我教他法術了。其實我知道繆離很想學,之所以沒有馬上答應是害怕我會因此被爹以及部落的人責罰。
  繆離學得很快,我用一年學會的東西,他只三天便會了。當躲在練功的山洞裡,第一次從掌心打出自己特有的黑光時,繆離終於笑了,比我想像中的還要俊俏。大概是因為看到了他眼中由衷的快樂與自豪,我笑得比他還要大聲。
  從來不知道繆離原來如此聰慧,不到一百天的工夫,他就把我七年裡學到的法術都學會了。當然,我的天資不高,會的也的確不多。看到繆離如同飢渴的土地一般嚮往法術的灌溉,我再一次違背了父親的命令,從父親那裡偷出了部落最為隱密的法術書籍給繆離看。我甚至堅信,繆離的法力必定可以勝過族中的大祭師。
  一轉眼,三年過去了,我已經十五歲了。繆離的法力有多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好像很快樂似的,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些枯燥無味的書籍。每當這個時候,我便去山上摘些野花野草自娛自樂一番。有時我還會抓一隻野兔,好好捉弄一番。
  可那天,我沒有遇到野兔,而是遇到了他。他便是千年之後的凌浩夏炎,也是我第一次見過的非我部落的人。
第二章 憶傾城(二)
  我們的部落一直隱居深山之中,因為族中過多的法器寶物引人垂涎,所以部落一直做著與世隔絕的生活,與外界老死不相往來。儘管如此,還是少不了為了奪取我族寶物而來的人們。就算族中的大祭師總是能夠讓這些人有來無回,可他們仍是樂此不疲。
  他會是其中一個嗎?我不知道。但看到他滿身的鮮血,蒼白的面容,我還是不由得軟下了心。一直以來我都是在爹娘還有繆離的掌心中長大的,這還是讓我第一次面對血淋淋的生死。看到夏炎,我頭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殘酷無情。
  爹娘都曾經萬般叮嚀過我,切不可隨意透漏外人我族的秘密。那麼救了他,算不算透漏我族的秘密呢?我覺得不算,於是我救了他。
  夏炎受的不過只是皮外傷,一連幾天沒有進食才是讓他昏倒的主要原因。這漫山遍野的草藥摻上我族的靈藥一敷,再加上懷中還沒來得及吃的肉乾,我輕而易舉地治好了他。
  他醒了,看到我時還愣了很久,以後自己死後進入仙界見到了神女。我被逗得大笑起來,真不知道原來還有人比我和族人更要相信神氏。我的族中向來沒有笑不露齒的訓誡,所以我的怡然大笑也讓他注目了許久。
  夏炎和繆離不一樣,與爹娘還有族中其他的人都不一樣。他不懂法術,但懂得許多我既見過,也沒想過的事情。我睜大眼睛仔細聽著,就像小時候聽繆離講故事一般認真。他驚訝我連木船是何模樣都不知道,我也奇怪他居然連自己的守護獸都沒有。
  「我的國家比這裡好上許多。」他輕捻著我的衣袖,「如果你到了那裡就再也不必穿這樣的粗布衣衫了,因為有很多美麗又華麗的綾羅綢緞……」
  突然從夏炎的眼中看到了以前從未見遇到的熾熱,我不禁面頰一熱,假裝無事般地別開臉輕輕搖了搖頭:「我爹說了,誰都不可以離開這裡。」他很失望,連話語都變少了。
  由於天色已黑無法立即起程,那天夜裡,我把他安排在繆離用來修練的山洞裡。那裡很安全,也有油燈和食物。這個時辰繆離確實早就離開了,只要我等明天早上把夏炎送走即可。
  當我把他的一切打點好,準備離去時,夏炎突然問我:「你……見過鬼面靈花嗎?」
  我向他點了點頭。族中到處都是靈花,靈花是我族中的聖物,也是修練法術的至寶。
  「鬼面靈花能夠起死回生,長生不死嗎?」
  我搖了搖頭:「靈花不過可以幫助修練法術,並使法力加倍而已,它並不能治病。」
  夏炎一怔,不顧肩頭處樹枝的劃傷毅然坐起了身:「你確定嗎?靈花只是對法術修練之人方可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