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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節

  青衣書生顯然沒有想到院中除了佳人之外,居然還有一隻惡狗。一愣之下,那阿黃就真的撲上來咬了他一口。所幸咬得不重,只在手背處留下了幾個傷痕,雖然沒有流血卻也破了皮。
  忍著痛,青衣書生沒有求助不曾踢打,只是淡淡對甘桃笑了笑。不知怎的,甘桃看到書生的傷口和笑容心頭突然一緊,從沒有發過怒的她突然大聲喝叱阿黃。可憐的阿黃只知道在遵守自己的職責,根本弄不清楚究竟它做錯了什麼。在甘桃的痛斥下,阿黃委屈地看著主人和那個青衣書生無奈地趴在了地上。
  「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吧?」甘桃萬分焦急地從屋內拿出一瓶藥粉和一條乾淨的布條,十分謹慎地將書生的傷口包裹了起來。
  青衣書生沒有半句埋怨,只是微笑著望著甘桃急得通紅的小臉。
  門外青衣書生的朋友正在喊著他的名字,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姑娘,我有事要走了,明日再來討水喝。」
  明日,他還會來嗎?
  甘桃的心再一次劇烈跳動起來,心頭竟暗暗期盼青衣書生的到來。夜裡睡不著,無聊地甘桃點著阿黃濕潤的小鼻頭說:「你這麼凶,都不知道他明天是不是真的會來……如果他真的來了,不許你再去咬人,聽到沒有?」名字雖然沒有聽清楚,但甘桃隱約聽到他姓姚。姚公子?她一個人兀自傻笑起來。
  阿黃歪著腦袋弄不懂甘桃的心,更加做不了回答,它所能做的不過就是乖巧地舔舔甘桃的小手而已。
  明天他會來嗎?
  第二天,青衣書生真的來了,正如他說的那樣討了一碗水喝。然後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一邊打量著甘桃,一邊欣賞門外盛放的桃花。就這樣,他一直坐到日落西山,卻不曾說過一句話。
  直到臨走之前,青衣書生才開口問道:「不知在下可否明日為姑娘畫一副畫?」
  「畫我?」甘桃有些驚訝地問,繼而她又帶些慚愧地低下了頭,「畫桃花不就好了,畫我做什麼?」
  青衣書生笑了:「可是……桃花遠不如姑娘這般美麗。」
  甘桃羞怯地垂著頭,既欣喜又心虛。欣喜是因為從來不曾有人如此誇讚過她;心虛則是因為甘桃從不認為美麗二字與自己有何關聯,何況還是在這樣一個年輕書生的跟前。
  但無論怎樣,這一天又過去了。
  第三天天才剛亮,青衣書生就帶著筆墨紙硯來到了甘桃的家。青衣書生讓甘桃輕倚著大門站著,然後仔細著觀察著這自己精心安排的景致。他這一望就望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前來賞桃花的人又絡繹不絕的到來了。
  「我們進去吧?」青衣書生微笑了一下,溫雅中帶了點羞澀。
  攤開宣紙,他開始考慮應該如何構圖。
  「這樣就可以嗎?」甘桃好奇的問道,「難道你不會忘記嗎?」
  「不會啊。」青衣書生的眼中似有比火還要光亮的東西在閃動,「你的臉就算再過一千年、一萬年,在下也不會忘記。」
  一抹嫣紅迅速鋪滿了甘桃的臉,她害羞地背過身去,腦中只迴盪著他的這句話。
  由於畫得格外細緻,直到即將日落時還未完成……
  「我明天來畫完它。」
  甘桃微紅著臉點了點頭。她相信他,他說要來完成這副畫,就一定會完成;他說過不會忘記她的臉,就一不定式不會忘記。
  可是……他卻再也沒有來。
第八十九章 人面桃花(五)
  「我前世就是那個青衣書生?」
  「嗯。」
  「他一直也沒再回來?」綺剛奇怪地問道。
  「嗯。」
  「你就一直等到頭髮雪白都沒嫁?」
  「嗯。」
  怔了半晌後綺剛才想起失約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而且這個失約的習慣似乎也延長到了千年之後。他現在對一些已經失去興趣的女生,依然會以失約作為回答。看來這個辦法實在不可行,而且也相當沒有責任感。
  「畫?」綺剛突然想起了自己所買的那副畫,也同樣是沒有完成的。會不會……
  「沒有這麼巧吧?!」綺剛罵了自己一句,卻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將這副畫完成。因為,他已經想到如何將那支美麗的桃花玉簪送給甘桃了。
  趁著甘桃回顧往事,顧不上自己的空檔,綺剛先低頭想了想,接下來嘗試著打開畫卷,用毛筆沾了些顏料先在紙上比劃著,好適應毛筆的軟度。他曾經學過一段時間油畫,兩者雖然不同,但想來他應該會有些共同之處吧?
  為了不出錯,綺剛先用鉛筆在畫面上仔細地勾勒出了一個邊框,然後又將相應的顏料小心翼翼地塗上去。這個方法雖然很笨,卻也很保險,至少不會毀了這副畫。
  終於,桃花玉簪戴在了畫面上少女的頭上。
  不錯,很漂亮!
  綺剛滿意地對自己點了點頭,確定這個辦法的確可行。可是桃花玉簪有版可看,固然好畫,但是甘桃的臉要怎麼辦?綺剛又再鬱悶起來。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股強烈的睡意向綺剛襲來。這也不能怪他,這幾天因為妹妹的事情他都不曾睡好過。那就閉一閉眼睛吧?反正甘桃現在也不會走……
  「她的臉,一千年,一萬年也會記得」,「為什麼我那天沒有去」……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綺剛睡著了。
  甘桃也終於從自己傷心的往事中解脫出來了。一千年來她都是這樣,一旦自怨自艾起來,就無法自拔,就好像剛才那樣。其實,甘桃只是想知道那些讓她難過了一生的問題:為什麼他沒有來?是因為忘記了自己和那副畫?又或者自己做錯了什麼得罪了他?……
  只可惜這些問題已經沒人可以回答甘桃了,眼前的綺剛也同樣不可以。因為奈河橋後的孟婆湯已然讓他忘記了前世的一切。
  綺剛的睡顏就像個孩子,少了些玩世不恭,多了幾分執著和天真。甘桃望著他,宛如他在一千年前望著自己。
  自己在笑吧?甘桃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因為她自己也不記得自己的臉了。想到這裡甘桃不由得憂傷起來,是啊,一千年了,她自己也不記得自己的臉了,只記得那副沒有畫完的畫。那他怎麼可能還會記得自己呢?
  鬼是不用睡覺的,正由於這樣,這一千年甘桃才過得尤其痛苦,只能深陷在那些困擾自己一生的問題中無法自拔,而且愈陷愈深。
  走過書桌前時,那支光潔發亮的桃花玉簪正安靜地躺在桌面上。甘桃看到這支玉簪,不由得愣在那裡。而那副未完成的畫卷,則徹底震撼了她的心。
  「就是它!」甘桃輕撫著畫面,心不住的顫抖。
  不過,最讓甘桃震撼的還是綺剛補畫的那支桃花!甘桃還清楚地記得,前世的他也是這樣拮下一支桃花別在自己的髮梢上,正如這副畫面的桃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