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對，我是在懷疑他。」白逸直接把話撩明瞭：「唐三成，你少在這裡裝蒜了，你不也一樣在懷疑嗎？既然我們仨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那麼唐三成，你拍拍自己的胸口，你覺得自打來了這長白山，七邪是不是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唐三成馬上變成了老婆婆，他嘴裡叨咕著，卻一句也讓人聽不清楚，白逸一把推開唐三成，離七邪更近了：「七邪，我問你，你是不是知道蕭寧他們在哪裡？」
　　七邪還沒吭聲，白逸又說道：「七邪是從來不會撒謊的。」他走到七邪面前：「七邪，我和唐三成這麼大的秘密從來沒有瞞過你，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七邪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不忍心七邪被逼得太緊，唐三成幾乎乞求般說道：「白逸，不要再逼七邪了……」
　　唐三成瞪大了眼睛，因為白逸的身子就在他眼前倒下，七邪用手托住了白逸失去知覺的身體，七邪看著唐三成：「三成，我只問你一句話，你還相信我嗎？」
　　「信，不管你做了什麼，瞞了什麼，我就信你還是那個七邪，從來沒有變過。」唐三成咬著牙說道：「我就信，我信定了！」
　　七邪笑了，從來沒有看他像現在一樣笑過，他連牙齒都露了出來，眼睛都快笑沒有了，可是又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是無聲寂靜的笑，唐三成突然一陣感動，現在的七邪是真開心啊，這是他認識七邪以來，七邪笑得最開懷的一次了，唐三成走近他：「七邪……」
　　七邪的笑容消失了，唐三成覺得頭一昏，不過他笑了一下：「七邪……」他看到七邪的臉靠近了自己，然後身子騰空了，手腳一點也不能動了，然後，好舒服，唐三成沉沉地睡過去了……
　　冷，這是唐三成的感覺，刺骨的風在刮著自己的臉，甚至從衣袖裡鑽裡了自己的身體裡，身體裡僅有的溫度好像在一點點消逝一樣，唐三成覺得眼皮好重，已經睜不開眼睛了，身子一顫一顫地，唐三成眼開了眼睛，感覺到背上唐三成的動作，七邪說道：「不要馬上睜開眼睛，你會瞎的！」
　　唐三成聽到七邪的聲音，心裡放心了不少，他適應了一會外面的光線，這才慢慢打開了眼睛，唐三成發現自己正在七邪的肩上，另外一邊是白逸，他的雙眼依然緊緊閉著，還沒有醒過來，寒風刺骨是因為七邪正扛著兩人走在半山腰上，已經出了那個山洞了，雪已經停了，可是地上是厚厚的積雪，半山腰上的路是斜的，頭頂上就是萬丈高的積雪，從唐三成的角度看上去，那些雪就像隨時都能崩陷下來一樣……
　　「七邪，我們現在是在哪裡？你帶我們到哪裡去？」唐三成說道：「放我下來。」
　　「不要再問了，到了你們就清楚了，三成。」七邪說道：「你說過，你會相信我，那就相信我到底。」
　　唐三成閉上了嘴巴，信任不是兩句話就可以表現出來的，不過，他突然想吐，舌頭有些發麻了，這是因為高原反應上來了，七邪說道：「你再忍忍，我們馬上就到了。」
　　四周很寂靜，寂靜得唐三成只能聽到三個人的心跳聲和自己的喘息聲，頭暈目眩，唐三成早聽說過高原反應，卻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這種生理變化是不是像孕婦的孕期反應一樣，怎麼都這麼想吐呢？唐三成不停地活動著口腔，因為舌頭已經發麻了，他再看七邪，七邪扛著兩個人，步伐十分穩健，大氣也不喘一下，腳下是厚厚的雪層，對於七邪來說，卻是如履平地，前面，是一個幾乎與山成六十度銳角的陡坡峭壁了，前面已經無路可走。
　　七邪的腳步終於停下來了，他將唐三成放了下來，又將白逸放下，拍打著他的臉頰，白逸醒了過來，後退了一步，身子險些跌下山去，七邪一爬抓住了他，白逸回頭，身後就是峭壁，剛才只差一點，自己就能跌個粉身碎骨，這條山路上僅能容納三個人了，眼前又沒有去路，身後一條小道一直延伸下來，寒冷讓白逸的頭腦清楚了一些：「七邪，是你帶我們到這裡來的？」
　　七邪點了點頭，白逸說道：「看來，我們不在剛才那座山上了。」
　　「是的。」七邪說道。
　　聽到兩人的對話，唐三成向左右一看，這才發現，三人現在是在群龍坐最右邊的那座山上，進山裡的山道是直通道中間那座山的山洞的，並沒有路直到左右的兩座山裡，從自己失去知覺到現在，也不過半個小時而已，七邪就扛著自己的白逸到了這座山的半山腰上，這……「七邪，這三山果然相連，你是通過捷徑過來的，對不對？」
　　「沒錯。」七邪嘴上應著，眼睛卻一直盯著眼前的絕壁，這絕壁擋住了上山的路，三人要想上到山頂，不太能成事了，除非用專業的攀巖工具進行攀巖，誰能事先想到這種情景呢，自然沒有準備了。
　　看著七邪的表情，似乎也很頭痛，白逸問他：「我們一定要上到山頂嗎？」
　　「是的。」七邪說道：「你要想找到真相，只有到山頂才行。」
　　白逸閉上了眼睛：「我們只有徒手爬上去了，我和你應該沒有問題，現在的麻煩是唐三成，唐三成，你覺得你行嗎？」
　　唐三成吸了一口氣，眼前的這一面絕壁像是從山頂直劈下來的，擋住了上山的路，絕壁上倒是有不少突出的石塊，不過現在上面覆蓋了厚厚的積雪，要小心辯認，才能摸到可以支撐身體的石塊，再加上高原反應，攀爬上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不小心，就會跌落下去，因為沒有可以落下的平台，只會一直向下墜，墜到山底，成為一具死屍，更慘的是，這種雪山裡，雪崩隨時可能發生，三個人只怕還沒有到達山頂，就要被雪球帶下山，徹底埋在雪裡，成為雪屍了……
第160章 同胞
　　唐三成越想，心和身體就一般涼了，他抬起頭，看著七邪和白逸的眼睛，一咬牙，一跺腳：「娘的，我拼了！」
　　唐三成雖然說他要拼了，可是七邪和白逸並不希望他真的豁出命去，白逸從包裡拿出繩子繫在唐三成的腰上，另一端繫在七邪的腰上，現在兩個人真的是綁在同一條繩上的蚱蜢了，白逸拍了拍唐三成的屁股：「你要跟好了，你要是一不小心，你可能是沒事，不過七邪就真的要完蛋了！」
　　這是要給自己施加壓力啊，唐三成在這冰天雪地裡，額頭上也冒出熱氣來了，手心直髮燙，七邪一聲不吭，已經徒手開始攀爬了，唐三成連忙跟在後面，白逸則在最後面，兩個人把唐三成圍在了中間，唐三成知道，剛才白逸的話只是說了一半，自己要是不小心，連累的可不是七邪一個人，後面的白逸也肯定遭殃，唐三成更加不敢大意，偏偏這個時候停了的雪又重新下了起來，雪模糊了三人的視線，讓攀爬更加堅難了……
　　唐三成不敢向下望，他唯恐因為自己的一眼，讓自己失去向上爬的勇氣，他只有甩著頭，讓雪從自己臉上落下去，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雙手爬得更緊一些，尖利的石頭藏在雪裡，讓他們看不清它尖利的邊緣，手抓過去，它們毫不客氣地劃過他們的雙手，讓掌心，指頭上全部血肉模糊，血滴下去，落在雪裡，馬上又被雪蓋住，手上已經變得熱乎乎地，也不知道是因為摩擦力，還是因為血的緣故。
　　越向上爬，石頭上面覆蓋的就不止是雪了，在一些凹進去的地方，因為有積水的原因，已經凝固成冰，踩上去就格外地滑，七邪不得不用自己的手破掉那些冰，以防唐三成腳底打滑，三個人的動作十分緩慢，與大自然相比，人力顯得是這麼地微弱，唐三成向上一看，距離山頂還早得很呢，他望著腰間繩子，一咬牙，繼續向上攀爬，因為石頭濕滑，又隱藏在雪裡，戴上手套更加找不到感覺，三個人都是徒手進行，其實不止是唐三成，白逸和七邪的雙手也早就掛花了。
　　茫茫的白雪之中，也不知道時間是如何消然逝去的，三個人早就沒有了時間觀念，直到這雪的世界突然顫動起來，天地間突然昏暗，七邪的面色立刻一暗，嘴裡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唐三成聽得清楚，七邪說的是「不好」兩個字，唐三成扯開嗓子問道：「七邪，怎麼了，為什麼不好？」
　　爬在唐三成下面的白逸罵了一句：「你娘的唐三成，這個你都不知道，這山在動，你沒發現嗎？娘的，我們還差一點就到頂了，別這個時候要雪崩了！」
　　雪崩？唐三成嚇得目瞪口呆，我的個乖乖，這莫真要變成冰棍了！唐三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勁頭兒，拚命地向上爬：「快，趕在雪崩前到達山頂！」
　　白逸苦笑著搖搖頭，看現在這陣勢，只怕是來不及了，一般人都不知道其實在雪山上一直都進行著一種較量：重力一定要將雪向下拉，而積雪的內聚力卻希望能把雪留在原地。當這種較量達到高潮的時候，哪怕是一點點外界的力量，比如動物的奔跑、滾落的石塊、颳風、輕微地震動，甚至在山谷中大喊一聲，只要壓力超過了將雪粒凝結成團的內聚力，就足以引發一場災難性雪崩。例如颳風。
　　雪崩的衝擊力量是非常驚人的。它會以極快的速度和巨大的力量捲走眼前的一切。有些雪崩會產生足以橫掃一切的粉末狀摧毀性雪雲。
　　一旦雪崩開始，就像火山爆發一樣，無法阻止，這就是大自然的威力，白逸一邊努力向上爬，一邊想到，其實雪崩的產生很大程度上還取決於人類的活動，據說，百分之九十的雪崩是因為爬山者自己的行動所造成的，假如真的雪崩，白逸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們仨的這種高強度的攀爬引起的，若是真被雪掩埋，殺他們的是雪崩，還是自己？白逸苦笑了一下，人被雪堆掩埋後，半個小時不能獲救的話，生還希望就很渺茫了，假如真雪崩了，半個小時，真的會有奇跡嗎？
　　白逸沒有時間再想了，因為他的手已經快抓不住那塊岩石了，唐三成的半個身子已經掛在了峭壁上，七邪被唐三成一帶，整個身子險些摔下去，憑著自己的修為，七邪還在死死地堅持著，只有十來米的距離了，就能攀上頂峰，就只差這麼一點，為什麼要是這個時候？七邪突然仰天大吼了一聲：「啊！」
　　「不行……」白逸的警告已經晚了，剛才已經是雪崩的前兆了，七邪這一聲大吼，加速了雪崩的到來，寂靜中傳來了輕輕的一聲「卡嚓」，這是雪崩正式來臨的號角，這一刻，白逸想到了符羽，一眼千年的當初，崖棺裡許下的諾言，曾經勾勒過的美好在聽到這「卡嚓」聲的同時碎裂了，白逸甚至聽到了心內某個部位碎裂的響聲，他吼了一聲：「符羽！」
　　白白的，層層疊疊的雪板應聲而起，好像山神突然發動內力震掉了身上的一件白袍，又好像一條白色的雪龍騰雲駕霧，順著峭壁朝三人襲來，雪打在三個人的身上，這股強大的衝擊力讓三個徹徹底底地失去了抵抗力，唐三成突然鬆開一隻手，拽住了白逸的手腕：「算了，要死，咱仨死在一塊，就算成了冰棍，也是三根冰棍！」
　　白逸是哭笑不得了，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七邪低下頭，看了一眼唐三成，嘴角浮出一絲微笑，突然鬆開雙手，這是要徹底放棄了……
　　就時遲，這時快，在傾覆而下的雪中突然出現在了三個黑影，與此同時，三條繩索穿越了雪層，濺起無數雪屑，纏在了三個人的腰上，三人的眼睛已經失去了視線，只覺得有一股力拉著自己上行，三個人沒有想到都到了這份上了，馬上就要與閻羅見面的千鈞一髮之際，恍如有天神下凡，給了他們一線生機！
　　之所以說是一線生機，是因為雪崩的力量很難以抗衡，能不能得救只能另說了，白逸突然冷靜了下來，要活著去見符羽！藉著那股力量，白逸發動全身向上，順著那股力繼續向上行，三個人像心有靈犀一般，唐三成和七邪也開始向上發力，要與這大自然的力量一較高下！
　　三條繩索那邊的力度空然大了不少，趁著三個向上的發力，奇跡出現了！三個人的身子在向下掉落的雪片中向上穿行著，唐三成覺得好刺激，忍不住叫出聲來，白逸想罵他，冷不了防有雪掉進嘴巴裡，嗆得很，只有將罵聲暫時壓制下去……
　　三個人的身體突然進入到一個曖曖的空間裡，這裡是一片黑，唐三成試探著睜了睜眼睛，發現沒有什麼不適就完全將眼睛瞪大，可惜什麼也看不到，他急忙找手電，一摸背包，還在，看來七邪在將他和白逸弄暈之後，還沒有忘記把手電放在裡面，他掏出手電來，正要打開，一隻手按在上手電上面，是七邪：「不要打開。」
第161章 遺民
　　七邪的聲音有些顫抖，唐三成聽出來了，七邪在緊張，他按住手電的手甚至在微微地抖動著，心跳也加速了，等等，唐三成仔細聽了一下，現在有七個心跳聲，除了他們三個人以外，這裡還有四個人，唐三成脫口而出：「雷子，蕭寧，劉知習！」
　　「不是他們。」白逸還是比唐三成敏銳一些，他察覺到這裡的氣氛不太一般，身體有些發冷，白逸雙手抱在胸前，試圖讓自己曖和一些。
　　有人丟了東西過來，在黑暗中扔進三個人的懷裡，是皮毛，手摸上去，還能摸到柔軟的毛髮，三個人用皮毛把身子緊緊地包住，身體總算好受一些了，三個人的臉上都是火辣辣地，雪這東西，可以融化成水，也可能成為殺人的利器。
　　七個人站在黑暗中，除了心跳聲，突然就不發出一點聲音了，好半天，黑影中傳來了一個聲音：「你回來了。」
　　「是的。」七邪說道。
　　「你不應該帶外人進來，你是知道這裡的規矩的。」這個說話的人看樣子是這四個人的頭兒，聲音十分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