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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0節

  如今,當著師父的面,有人就這樣直接的傷害他的弟子,他是否也有這種無助和心酸?是否也會在這一刻分外的想念師祖,才會這樣下意識的喊出是否欺我老李一脈無人這種話?
  曾幾何時?已經模糊了時間和地點,我不也常常的喊出這樣的話嗎?
  所以,我不能讓師父這樣無助,老李一脈或許沒有了師祖這個最大的庇護,可是老李一脈還有可以獨當一面的一個個一代二代弟子,我老李一脈當然不可能無人。
  在這樣的想法下,我調動起全身的靈魂力,一邊擋住這種氣場壓迫,一邊對師父說道:「師父放心,我沒事。」然後一字一句,鄭重無比的再次說了四個字:「你,且,放,心。」
  卜登大巫意想不到我會這種反應,也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想法,忽然就在我身上加重了這種壓力。
  我很乾脆的閉上了眼睛,靈魂力的運用肯定是要在絕對精心的情況下,才能最大效率的發揮……在閉眼之後,我感覺到了卜登大巫的靈魂力就像大海一般瀰漫在整個房間。
  雖然沒有咆哮,但是大海的深遠和雄厚又怎麼是可以懷疑的?而我就像矗立在海邊的礁石,此刻一波波的海水上湧,只是讓我感覺到了海水所帶來的壓力。
  但是,我還能撐住,我的靈魂不斷的堅固著自身,一次次的化解無視這種壓力。
  漸漸的,就開始真的化身為礁石,心無旁騖。
第八十四章 鬥心
  曾經我用過一個『障眼法』,躲過楊晟手下那個喇叭的精神力搜索,那個時候也是『化身』為一塊石頭。
  這一次,自己也是『矗立』在大海之中的一塊礁石……不同的只是,那一次是存思自己是一塊石頭,用自己的靈魂力影響別人的精神力,讓別人產生錯誤的判斷。
  而這一次,卻是一種心性上的『形容』,任它驚濤拍岸,我自巍然不動……這是一種定,心性若定,眼中無物,自然任何的壓迫都不存在。
  這種心境暗合了一句古話,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這也是道家一種比較高等的『我』之心境,唯我而已,我的原則,我的處事,我自己……他人言語,他人動作,甚至若心境穩固,則上升到他人氣場,皆是我身周之『無』,皆不存在。
  道理簡單,實際上想要得到這種心境卻難,畢竟這和偏激的『我』之道是有本質區別的,偏激的『我』之道沒有任何的約束,無限的放大『我』這個存在,而這種『我』之道,則是穩固在我的言正,行明(光明),有默認的底限和原則之上……一種穩固自我的堅毅情緒。
  這需要極為強大的意志,畢竟人的思維有時就是人『定』的最大阻礙,簡單的說就算這個世界不是『花花世界』『紅塵萬種』,人的思維依舊是『花花思維』『萬種紅塵』,因為情,因為欲,因為斬不斷的種種……
  我不明白為何我會忽然就上升到這種心境,畢竟這種心境入門的一點就是需要強行的存思,讓自己化為一個堅固,穩定,不動之物……而我一閉上眼,竟然已經化為一種高級的固化物『海中礁石』,暗合巍然不動之心境,確實讓人驚歎。
  我什麼時候有這個本事的?對道有這份理解?這個黏黏糊糊的陳承一,心境上不是從來都是弱點嗎?
  沒人能給我一個答案,我也不會傻到餓的時候,恰好有個香甜的肉餅送到我口中,我不去吃它……所以,我就趕緊穩固這種境界,兀自的巍然不動,我聽見師父充滿驕傲的笑了一聲,也聽見卜登大巫詫異的咦了一聲。
  而在這之後,天空忽然變色,原本清淨蔚藍的大海忽然就變得墨黑,深沉起來……接著,狂風肆意,雷山雷鳴,原本平靜的波濤開始翻滾起來,接著風吹浪湧,一波一波的波浪開始變得狂暴,朝著『我』身上不停的拍擊擊打而來!
  可是我原本就是矗立在海中的礁石,需要承受的就是驚濤駭浪,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平常,於我又有何影響?我越發的淡定了……
  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我越發的沉迷於其妙的境界,感覺自己學習過的每一個術法不停的在心中推演,一遍遍的精妙……這不是什麼巧合,因為這原本就是我的世界,關於我的一切自然會被拿出來錘煉。
  所以,有句話說的好,百年修行易,因為只是一個時間累積的過程,講究的只是日復一日的鍥而不捨,一朝頓悟難,這個卻是講究的心境和機緣,有機緣讓你的心境到,而一悟則敵過許多年的時間。
  在這巨大的壓力中,我卻是得到了機緣……我忍不住嘴角流露了一絲笑意。
  這不是我囂張,而是在我的心境中,笑便笑,哭便哭,若是真情流露,哪管他人評價?
  於是,我聽見了卜登大巫『哼』了一聲,下一刻……那驚濤拍岸的大海便是不存在了,大海的能量雖大,想要拍碎礁石,則需要太多的時間……他功力上遠勝於我,這是『贏』,可是在心境上卻是『輸』了一籌,站在他這個地位的人怎麼能不明白?
  若與我這一個小輩耗時間,只能讓他在心境上輸的更加徹底。
  他看明白了,自然收起了『汪洋大海』,變成了一片山雨欲來,烏雲壓頂的天空……在天空之中,閃電不停的聚集……我莫名的歎息了一聲,這一下,這個『我』之心境卻是不夠用了……除非上升到最高等的心境,因為卜登大巫已經看出了問題,換成了集中打擊的辦法。
  我彷彿看見礁石被雷電擊碎的一幕。
  可是,我卻是不屈服,這股不屈服感覺是歲月的交錯中,兩個我在同時說不……而我看見了自己的靈魂,那層薄膜不停的蕩漾開去,蕩漾開去,就像在不停的分薄它的力量,然後等待一個機會『破殼而出』。
  道童子,果然是他!可這一次,我卻心中坦然,我第一次覺得這傢伙可愛,這傢伙還真是我……只是因為我們兩個同時說不的默契,一樣的絕不屈服的心境。
  但是,卻在這時,我聽見了連續不斷『磕頭』的聲音,然後聽見達興大巫帶著焦急的祈求:「卜登大巫,達興真誠祈求你放過承一,達興願石穴領罰十年。」
  「卜登大巫……」
  「卜登大巫……」
  天空依舊不停的聚集著閃電的能量,而我靈魂上的薄膜則是不停的開始一塊一塊凸起,就像力量在焦躁的不停要衝撞而出……卜登大巫不為所動,而我卻聽見師父走過去,要拉起達興大巫,他說道:「穆老兒,這是我老李一脈要承擔的因果,不能借你人情,老李一脈可以輸,不可以躲。我姜立淳自然護得我徒弟。」
  自然護得我徒弟……多麼自然卻又充滿了一腔感情的話語,我的臉微微發熱,意志卻是更加的堅定。
  但是達興大巫不為所動,忽然再一次重重的磕頭在地板上,大喊了一句:「卜登大巫,承一他,他只是一個小輩。」
  『嘩』的一聲,我眼前的天空忽然破碎……閃電在剎那間分裂成一道道微小的能量,鑽入天空中不見……清風和煦,然後整個天空漸漸的淡去。
  再沒有任何幻覺般的場景,忽然眼前不過是一小屋爾,窗外遠山近景,風光卻靜……我一下子睜開了雙眼,看見的畫面卻是卜登大巫正用一種琢磨不透的眼光看著我,身前是師父印刻在我靈魂深處一般的背影,還有在我一旁是真正的癱倒了的達興大巫。
  而在卜登大巫的身前,強子發出了迷糊的囈語……沒有別的話,只有一聲「哥」,莫名的帶著擔心的情緒,他看見一切了嗎?
  「巫家幾乎不講修心,更加信奉的不是自己的心境,而是神明賜予的力量……信仰就是巫家力量的來源。我在心境上輸與一個小輩,而執意與之爭鬥,這用佛門的話來說,是什麼?是我心執了?」我沒想到卜登大巫開口竟然說的是這麼一句話。
  可見,雖然他脾氣古怪,其實到了他這個境界,坦然的面對自我卻是最基本的要求,因為看不清自我的人,根本沒有成為高人的基礎。
  這一點兒,無論修的是什麼,都是一樣的,哪怕是邪道,他也必須看清自己的『邪』『不正』。
  所以,在修者的世界裡,很少有邪道的高人需要正人君子這個名號,因為那就是自己的道。
  而卜登大巫的自問自答,我們卻是沒有人敢回答,就算剛才我莫名的勝了一局,可是我卻是根本沒有資格去知道卜登大巫的。
  但他也不需要我們的回答,而是自己閉眼沉思了一會兒……這麼安靜了好久,他才睜開了眼睛,對著我師父說道:「你知培養弟子不易,我寨子培養達戎也不易……你三言兩語就想要帶走達戎,並且沒有任何擔保,我是不會答應的。」
  「我自然是沒有想過有那麼容易。」師父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一味的爭,而是非常坦誠的接受這個結果。
  因為卜登大巫的話也無可反駁,畢竟誰想要三言兩語帶走我去參加一場生死未卜的戰鬥也不可能的……即便是有上一輩的約定,總還是得講一個東西的,那個東西就叫——交代。
  「達興……你倒是有膽,為寨子之外的人,不惜打我臉,提醒我與小輩爭了?」卜登大巫不再理會師父,反而是把話頭轉向了達興大巫。
  事實上,達興大巫雖然說的客氣,本質上卻是在提醒卜登大巫,他是在做一件與小輩爭執的事情,卻是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