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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5節

  任誰看這也是一個將死之人,在這種環境下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沒有回頭,而是衝過去拖著紀清的衣領,對身後惱怒之極的林建國說道:「我知道這樣的陳承一讓人討厭啊,婦人之仁,看不清楚大局!但如果是沒有婦人之仁的陳承一,那也就是不是陳承一了。而且,不管是不是有我主觀的原因,我曾經破滅了這個小子的一個希望,搶走了他夢寐以求的一個師父。」
  說話間,我已經把紀清拖到了船舷的邊緣,毫不猶豫的扔了下去,然後我站在船舷邊緣,依舊是沒有回頭的對林建國說了一句:「對不起,讓你看到了希望。可是,我承擔這些的同時,我不能失了本心,我要仍然是我。」
  說完,我也跟著跳進了這條看似平靜,霧氣籠罩的河水中,而開始下沉的紀清在這個時候正好浮上來,我再次拉住了他,然後有些吃力順流而下,並且盡量朝著河的對岸劃去。
  「陳承一,河裡非常的危險,避開了這些灰眼人以後,就盡快上岸,至少在岸上你還有爭鬥的餘地!這個小子恐怕是活不成了,大巫的詛咒已經降臨在了他的身上……實在不行,記得放棄。」林建國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
  我的耳中是『嘩啦啦』的水聲,而帶著一個全身不停在扭曲顫抖的人,我也根本沒有餘力回應他的話。
  「陳承一,我是一個罪人。儘管不是我自己想的,儘管我是為了鎮子的『毒』不再蔓延下去,可是我還是帶著一批批無辜的生命到了這裡。陳承一,把我從罪惡中解救出來吧,把我從漫長的生命中解救出來,你知道嗎?我……」林建國的聲音忽然停住了。
  我怕他出事,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卻看見他痛苦的抱住頭,然後又放下雙手,忽然發洩一般的對我大喊道:「我已經受不了我自己滿身的屍臭味了,我根本就不是一個該活著的人。村子裡的人也是,根本就是一具具的屍體。」
  失神之下,我轉過了頭,一口冰冷的河水灌進了我的口中,我忍不住嗆了一口水,可是腦中的思維卻停不下來,原來是這樣嗎?享用別人的壽元,其實自身早已身死……我想起了劉師傅的女兒,想起了我曾經見過的,她腐壞的身體……都是一樣啊!所謂的神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沒有任何的事情不付出代價,要麼沒有遺憾的死去,要麼腐朽的活著……一生的意義根本不在於時間。
  我揮動著雙臂努力的在水中划動著,就算借助水流的力量,我的速度也不可能太快,剛剛劃出了離船身不到十米的距離,我就再一次的聽見那個大巫的行咒聲停止。
  我怕是紀清又會遭殃,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卻看見已經跑在那邊,避開了火勢,想竄入密林的那個給自身加諸了術法的修者,抱著腦袋痛苦的倒下了。
  他仰天長嚎了一聲,然後出現了和紀清同樣的症狀,早已經開始追逐的灰眼人立刻包圍了過去……那個修者也意識到了危險,強忍著,狀若瘋狂的和最開始衝過來的灰眼人搏鬥起來。
  我知道他身上加諸了類似於神打的力量,應該說近身的搏鬥佔盡了優勢,可是這種灰眼人看似個子矮小,卻凶狠異常,力量也不是我能估算的。
  這樣的一個修者,就算有那所謂的詛咒干擾,竟然也只是勉強制住了一個灰眼人,就被那些衝在前面的灰眼人包圍了!
  『嗚吼吼』灰眼人發出興奮的,怪異的,應該算是歡呼的聲音,對著那個修者一擁而上,接著我聽見了這一生聽過的最慘烈的慘嚎聲。
  因為那個修者被圍繞著,一時間我看不清楚,但是過了不到五秒,我就看見一個灰眼人竄出來,興奮的舉著一截血淋淋的腸子,在蹦著大吼大叫,然後一邊把那一截腸子塞進口中……
  「唔!」儘管泡在冰冷的河水中,我也忍不住一聲乾嘔,更殘酷的是,我終於看見了,那個修者並沒有死去,他被開膛破肚了,還活著,那些灰眼人好像懂行,根本不去碰那個修者最致命的地方。
  而且,一些灰眼人對那個完全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修者一擁而上,趴在他的身上就開始啃噬。
  那一幅幅骷髏架子就是這樣形成的嗎?
  「咳……咳……」我開始大口的嗆水,怪不得林建國對於這些灰眼人深惡痛絕,他們比動物還要殘忍,動物捕食,都是盡量的咬住咽喉等要害,致命以後再吞吃,沒有那一種動物有喜歡專門吃活物的習慣,聽著獵物的慘嚎聲在享受……怪不得林建國說,他們連對食物的尊重都沒有!
  與此同時,那個所謂灰眼人的大巫咒語還在響徹,更糟糕的情況是,這一次行咒的不止一個大巫,而是三個聲音同時響起。
  我的冷汗密佈了額頭……我怕我也會是中了詛咒的其中一個,我第一次覺得那麼的恐懼害怕,忍不住使出全身的力氣划水,因為我看見其中一個灰眼人已經在對著水中的我咆哮,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第一時間追上來。
  儘管如此,我抓住紀清的那隻手卻是更緊了緊,沒有絲毫放鬆的意思。
  如果我此刻放下紀清,是一件更會讓我恐懼和害怕的事情吧。
  我的腦中已經麻木,但一直在發抖的紀清此刻有了一絲微弱的反應,他那扭曲的手,輕輕的碰了一下我抓住他的手臂。
  我一開始並沒有在意,我只想逃出這些可怕的灰眼人的包圍,但在我的耳邊卻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陳……陳承……承一,和……和你……鬥法……,是……是在……斗……法!你……看……看不起……我,我……我就……就這樣……和……你……你比,我……我的……我的師父……是我……我的。」
  我的心一緊,原來他剛才如此的堅持,竟然是要和我鬥法?換這樣的方式在我爭鬥?他的師父?這個人……怎麼……
  我不知道是該說他傻,還是怎麼,捫心自問,我是真的有看不起他吧?或許是,我忽然眼眶有些發熱……
  紀清忽然一下子劇烈的掙扎起來,大口大口的開始吐出白沫,然後口中詭異的發出了一聲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聲音,但聽起來非常接近於貓叫——瞄……的一聲,但是淒厲無比!
  情況非常的糟糕,糟糕到我全然沒有注意,在水中一道黑影已經默默的跟上。
第八十一章 何謂因,何謂果
  顯然,紀清忽然發出的貓叫,讓我心都緊了一下。
  更糟糕的是,他顯然已經不能在水中控制他的身體,開始蜷縮著,做出了一副類似於貓的樣子。
  原本就在水中,這個樣子根本就不方便我帶著他游出水中,這樣下去,不要說逃出灰眼人的追蹤,搞不好會兩個人一起沉下去。
  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或許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根本就不應該救人,別人也可能不理解我這樣的行為。
  但是我始終不能忘記師父曾經說過一句師祖的教誨,如果通俗點兒說,那就是一個人,自己首先要是自己,才能是別人眼中的自己,不要前路如何,背負著什麼,有著怎麼樣萬千巨大的理由,都不是自己可以違背自己的理由。
  這才是一種真瀟灑,真性情,真正的隨著本心自然而走。
  陳承一不是爭霸天下的梟雄,陳承一也不需要是別人眼中的英雄,陳承一更不是小說中要不停變強,冷靜理智從不吃虧的主角,陳承一,很多時候只是一個堅持著自我的普通人。
  答案就是如此。
  若今天,不救紀清,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就真的愧對師父告訴我的,在世間總是要堅持心底的一點兒真善,在這基礎上,再談自己的行為行事,是否是坦蕩君子。
  所以,當紀清變成了這樣,我兀自還有自己的一分堅持,也猶如爆發一般的,強行的用手臂挎著紀清的胸口,強制性的讓他不能掙扎,然後拖著他不停的朝前游去,速度還快了幾分。
  這就是一種堅持的力量吧。
  水花打在我的臉上,而對面的河岸也越來越近……因為我發現了一個事實,那些灰眼人大部分都去追逐另外幾個逃跑的修者,對於水中的我,雖然也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幾次吼叫著想要下來,可是不知道在顧忌什麼,始終不曾下水,只要游到對面的河岸,那就應該會安全了。
  同時,這個時候,紀清也變得安靜了一些。
  難道,這就是天無絕人之路?
  但事情遠遠不會那麼簡單,就只是這樣過了一分鐘左右,在我離對面的河岸還有幾十米距離的時候,原本已經安靜的紀清忽然異常激動的掙扎起來,我以為是他又在發作了,剛才的症狀只是讓我想起曾經在黑巖苗寨的貓靈……但沒想到的是,他這一次的掙扎,根本不是抽搐一般的掙扎,而是那種很正常的人在掙扎。
  我很快就感受到了不同之處,忍不住轉頭吼了一句:「不想死就別動。」
  但不可避免的就同時注意到,原本翻著白眼的紀清眼神在忽然間已經變回了正常,甚至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