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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0節

  「你真的聽見了……」劉老爺子的臉色也變得難看,和我一樣難看,但他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低聲喃喃的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方言,其他十幾個老爺子看我的眼神也忽然充滿了同情的神色,我不明白這個到底代表什麼?忽然自己也有些莫名的心慌,難道不應該聽見?
  說話間,山坡已經下到一半的時候,我聽見身後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在那一刻,我感覺到我所請之鬼卒的意志已經回歸……按理說不應該那麼快的?到底是誰隨手就破了我的請神之術?魏東來?
  「吉時已到,神聖的聖船,偉大的使者也來了,我們送親去。」一個響亮的聲音也同時在人們的歡呼聲中響起,甚至壓過了人們的歡呼聲,是魏東來的聲音。
  破除的請神術,清醒過來的人們,卻沒人想著來追究我的責任,此刻彷彿就是他們的狂歡……魏東來的一句話,讓人們的歡呼聲更加的響亮,漸漸的變成了有節奏的一聲一聲的高呼,魏東來大笑……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魏東來等幾個黑衣人已經抱著孩子跳下了高台,也順著山坡而下。
  我的心越來越迷糊,在舞蹈時提醒我小心的人,在我沒有跪下時,著急的拉我褲腳的人,租住的房子中,老頭從懷中掏出的皺巴巴的錢……對比著此時瘋狂的歡呼,孩子哭泣的臉,清晰的鼓樂之聲……到底哪一個才是鎮上人的真面目?到底他們是善良還是邪惡?清醒還是麻木?
  「哎……」劉老爺子悠長的歎息響徹在我耳邊,眼中隱約有淚光閃爍,可是沒人對我解釋什麼,而我滿腔的疑惑,差點兒把我的心弄到爆炸。
  要命的是,那鼓樂聲越來越清晰……伴隨著鼓樂聲的,還有那來自黃河之中的人言聲,彷彿真的是一個熱熱鬧鬧的迎親隊伍來朝著這邊醒來,那虛無的歡聲笑語既真實又虛幻……我能聽見它,可是我好像又是在看電影一般,那只是電影之聲。
  在那虛幻的,歡樂祥和的聲音之中也有哭泣的聲音……那聲音是那麼的絕望,可是越是哭泣,人們的笑聲越發的響亮,就好比逗弄了一個小孩子,讓他哭泣,那小孩子可愛的樣子,越發的讓大人們高興。
  我彷彿還能讀懂其中的情緒,是在嘲笑哭泣之人的不惜福,可是……我腦子裡的念頭越來越亂七八糟,而這時我們已經走到了山坡之下,在半坡上,是鎮上所謂送親的人們……他們歡呼的那麼真誠和發自肺腑,但同樣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幾聲壓抑的哀哀哭泣的聲音。
  「走。」看我回頭,劉老爺子的臉上也充滿了痛苦,他彷彿是連回頭看的勇氣都沒有,拉著我朝著木材調運處的出口走去。
  也不知道是因為心情激盪,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在手電的燈光下,他明明充滿了熟悉的木材調運處,他也被一塊腐朽的木材絆倒在地,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抱著腳,半天站不起來。
  周圍的人關係的圍攏過去,劉老爺子眼中的淚光更甚,他幾次掙扎著想站起來,口中只是喊著:「走,快走!」可惜,他根本站不起來。
  我不明白如此悲哀焦急的一幕到底是為了什麼,只能走上前去,一把扶起了劉老爺子,把他背在了背上,說道:「背著你走吧。」
  但也在這時,人群中響起了不同尋常的歡呼之聲,伴隨著這個的是船兒熟悉的破浪之音……難道是我的錯覺,還真有什麼迎親的隊伍?我的心莫名的驚惶,爆炸的好奇心讓我忍不住的回頭……
  「罷了,你畢竟也聽見了。」劉老爺子無奈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而我抬頭看見原本是一片黑暗的黃河,忽然亮起了莫名的光亮,像是火光,卻又那麼虛無。
  我的腳根本就移不開步子,只是眼睜睜的看著……此時,那群送親的人,已經走下了山坡,走到了近在咫尺的黃河邊上,然後安靜沉默了下來,接著就是全部的下跪了。
  我分明看見有幾個身影不願意跪下,卻被生生的拉下來跪著了,那壓抑的哀哀的哭泣之聲就是從他們的口中傳來的。
  魏東來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他身邊的幾個黑衣人高高的舉起手中的童男童女,幾個孩子在那幾個黑衣人的手中掙扎哭泣……可是沒人站出來,他們的哭泣無濟於事,這一幕看得我的心莫名的生疼。
  可是,下一刻……一艘巨大的紅船莫名從回水灣一側的彎道駛出……無聲的停在了回水灣中,接著,又是一艘……跟著後面還有……
  這些船的出現,根本不會讓人感覺到任何的安心,反倒是充滿了某種詭異的味道,船上隱隱約約好像站著很多人,而歡快的鼓樂之聲,就是從船上而來!
  我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眼中看到的一幕,只因為這些相對來說巨大的船,我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第二十六章 送親
  多年的經歷,已經讓我相信眼睛裡能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可是,這回水灣裡一共停泊的3艘大船,卻是那麼細緻,我不得不用上這麼一個形容詞,只因為它的一切細節都是那麼的清晰,我懷疑如果我走上前去,跨過這幾百米的距離,我甚至連船身上的木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典型的華夏木船,兩層船身,有著濃濃的華夏古風,但又不同於江南畫舫那種精緻,別有一股粗獷的味道。
  如果這樣的船被人看見說是假的,那一定不會有人相信,可如果說是真實的話……那層層的薄霧中,穿著黑袍敲敲打打的人,船上熙熙攘攘的人為什麼一點兒都看不清楚?
  我覺得我有必要開個天眼去看看這船到底是什麼?但直覺告訴我,如果那樣做的話,會很危險,那些船上原本根本不在意我的存在,會被我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即便此刻我是綁上鎖陽結的,也無法阻擋。
  就是這樣,在一片迷濛的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喜船,張揚的喜樂,淡淡的薄霧……想把一切都裝進了銀幕,讓我在分不清到底是虛幻還是真實的情況下,我忍不住問道背後的劉老爺子:「這些船……」
  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身後的劉老爺子忽然咳嗽了好幾聲,才在我耳邊說道:「沒人上去過,沒人知道它們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只知道每兩年它們都會出現一次,但不能靠近它十米以內。」
  「靠近了會怎麼樣?」劉老爺子的話信息量很大,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問,只能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曾經在鎮子上有外來的人,強行靠近過那幾艘大船……然後……」劉老爺子沉默了,我知道他不是在隱瞞什麼,而是在努力的想找出準確的形容詞,過了大概好幾秒鐘,劉老爺子才說道:「然後他就忽然消失了……就是消失在我們大家的眼前……有人說他上船了,可是第二天,他的屍體就漂在這黃河上,我和我的這些朋友一起去為他收屍的,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那張臉,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驚嚇,才能讓一個人的臉扭曲成那個樣子。」
  我沉默了……在這一刻,我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這幾艘大船絕對不是真實的存在,不管是船還是船上的人,說不定都是某種可怕的存在,但我還有最後一個疑問:「老爺子,既然這船這麼詭異,他們是要把孩子祭獻給這船嗎?」
  我有些搞不懂這送親迎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但是劉老爺子告訴我,孩子暫時都不會有生命危險,也模糊的從他們的對話中知道,這些孩子是要送往所謂的聖村的,難道是上這船?
  可是劉老爺子又說這船沒人可以靠近,靠近的人會浮屍黃河,那孩子……這一刻,我在想,如果孩子有危險,我拼盡全力也會救出孩子的,這個是原則,沒有辦法去放棄!
  但劉老爺子很快就給了我答案:「孩子不是祭獻給這船,而是要送往某個……某個神秘的地方!這船也不是接孩子真正的船。」
  「那?」我皺著眉頭想不清楚了,既然這船不是接孩子真正的船,難道要直接把孩子拋入黃河嗎?
  這一次劉老爺子沒有直接的回答我,而是說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這個時候的夜風越發的涼了,而吹在大西北的風從來都沒有南方那種『纏綿』的意味,更像是一個疲憊的漢子,疲憊後粗重的喘息,直接而凜冽,刮得臉上都有些微微的發疼,每個人的髮絲衣角都在飛揚……
  那一邊的喜樂在這樣的風中,越發的激烈,薄霧纏繞不散,長跪不起的人,被高高舉起的孩子……讓人恍然,人生如戲。
  在這般的場景中,清月之下,忽然傳來了微微的破水之聲,在那些華麗的大船之後,一艘顯得有些簡陋的烏篷船出現在了我的視線當中。
  那不是江浙那種烏篷船,而是屬於大西北風格有些粗獷的烏篷船,寬大的船身,漆黑的烏篷,一個戴著斗笠,穿著典型大西北羊皮襖子的人在船頭不停的划動著這艘船……而在船頭綁著一朵碩大的紅色綢花,綢花兩邊下垂的布料就這樣纏繞著船身裝飾了一周,給這艘樸實無華的船增添了一絲喜慶的意味。
  但和它周圍那些華麗的大船比起,這艘船看起來就像在一群鮮衣怒馬的將士中,那才從沙場走下來,滿身疲憊的老兵,莫非這就是……
  「使者到了,這才是真正接親的船啊,你難道沒有發現有不同嗎?」我剛剛有猜測,劉老爺子已經趴在我的背上說出了答案。
  是啊,是有不同,相比於那些華麗的大船,這艘船才像是現實中劃來的船,儘管它們在眼裡看起來都是一樣的,充滿了立體感與細節感,可是那種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不同,就如你在銀幕上見到的人,和在現實裡見到的人,總是有區別。
  在那一刻,我有些恍惚,再次看向那些華麗的大船時,我忽然覺得在它們的周圍,空氣都有些扭曲,就像炎熱的沙漠中,蒸騰的氣息,在鏡頭中扭曲了一切的景象。
  這……我第一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抬頭再看時,一切又恢復了正常,與此同時,魏東來那充滿了激動與奉承的聲音在這片荒蕪的地方迴盪:「迎親船到,送親。」
  說話間,那艘烏篷船徐徐的劃向了岸邊,而那些大船依舊停泊在回水灣裡,離著岸邊有二十幾米的距離。
  在烏篷船靠岸的那一刻,那幾個舉著孩子的黑衣人把幾個孩子舉得越發的高了,他們低著頭一步一步的走向那艘烏篷船,人們跪得更加的低了,幾乎已經是五體投地的姿勢。
  在呼呼的風聲中,在嘩啦啦的黃河水聲中,幾個孩子彷彿意味到了這是一條不歸路,終於開始嚎號大哭起來,顯得格外的淒涼無助。
  我的心莫名的開始抽痛起來,也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先開口,忽然叫了一句:「媽媽,爸爸,奶奶……」接著,幾個孩子帶著哭聲叫喚親人的喊聲響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