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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2節

  這段故事是如此的壓抑,讓人完全看不到希望的陽光,我並非是用偏激的眼光去看待帕泰爾的成功,只是我從帕泰爾和夏爾馬的對話中,就知道帕泰爾的心性和他的能力並不成正比,他的心性偏激到了一定的地步,如果是這樣的人無限的前進,從而到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地位,會引發一場災難的。
  「是聞到了災難的味道嗎?」強尼大爺也不知道是第幾次洞悉我的心事了,或者並不是洞悉我的心事,只是故事發展到這個程度,人們都會考慮到的一個問題。
  強尼大爺這樣問,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點了點頭,強尼大爺苦笑著說道:「是的,的確是一場災難,阻止它繼續發展,蔓延的,就是你們的師祖——李。不過,在這些紛亂的事情發生以前,我和帕泰爾有過一場對話,一場無比重要的對話。」
  在那一次寺廟的實力評判過後,夏爾馬陷入了一種絕望的情緒當中,因為帕泰爾已經越走越遠,腳步快得他快跟不上了,他為他的家族擔憂,為自己擔憂,也為帕泰爾的危險性擔憂……但婞婭又是他的軟肋,限制著夏爾馬不能做任何事。
  在這種絕望之下,夏爾馬覺得他必須和帕泰爾談一談了,儘管這種方式是最軟弱無力的方式,卻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利用的方式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仇恨燃燒的開端
  那一場談話是在夏爾馬的房間進行的,夏爾馬採用的是一種帕泰爾不能拒絕的方式,邀請了這一場談話,他在一次寺廟的聚會上,所有的長老面前邀請了帕泰爾。
  除了他們兩人,沒人知道他們的關係產生的微妙變化,所以帕泰爾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他也不想把事情徹底的擺上檯面,宣告他和夏爾馬的關係到了什麼地步,這對他沒有好處,婞婭可以掣肘夏爾馬以及夏爾馬的家族,可不見得能掣肘宗教的勢力,他們一樣是一群對種姓制度嚴格信奉的傢伙。
  在夏爾馬的房間中,帕泰爾和夏爾馬終於有了5年後的又一次談話。
  比起5年前,帕泰爾鋒芒畢露且囂張的態度,這一次的帕泰爾內斂了許多,坐在夏爾馬的房間裡,他只是平靜地說道:「為什麼想到再一次和我談談?你認為有意義嗎?」
  「我就是覺得沒有意義,所以在過去的5年當中,都沒有想要找你談話的意思。可是事情在這樣的拉鋸中,總是要有一個結果,我也不想無休止的等待,不如你直接告訴你想要什麼吧,帕泰爾?」夏爾馬有一種疲憊的感覺,這種疲憊讓他面對著帕泰爾不想繞任何的彎子,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出了他的想法。
  「我想要什麼?很簡單,我想要有一天能夠超越你的地位,想要你風光的把婞婭娶進門,當然這必須是你父母心甘情願的!另外,讓我的父親成為一個真正的貴族,你的家族則成為我的附屬家族。我暫時想到的只有這些。」帕泰爾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很理所當然。
  可是夏爾馬卻笑了,他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就這樣望著帕泰爾笑著說道:「你認為這可能嗎?」
  「我認為沒什麼不可能的。」帕泰爾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每天天都會亮這麼一件事情一樣,會平常,也很篤定。
  夏爾馬沉默了,他有很多理由可以反駁帕泰爾,可是他找帕泰爾談話並不是為了陷入和他無休止的爭論,所以面對這樣的帕泰爾他只有沉默。
  「你讓我來談話,只是為了問我這個?」帕泰爾揚起眉毛,顯然他有些不耐煩了。
  夏爾馬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帕泰爾說道:「顯然不是,你的野心和我無關,我只是想說,你想要爬到什麼位置上去,我都不會成為你的掣肘,你懂我的意思!我只想請你放過婞婭,還有我的家族,就算不念其它的情誼,請看在我父母把你撫養長大,為你提供了那麼多優越的條件讓你成長的份上,求你答應我的要求吧。」
  求,夏爾馬說出這個字的時候,內心也感覺到一種苦澀,他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這樣和帕泰爾說話,如果讓別人知道了,肯定會憤怒,高貴的婆羅門為什麼要這樣對一個達利特說話?這簡直侮辱了所有人!
  可是夏爾馬卻不在乎,他看得很明白,婞婭,家人比他的尊嚴來得可貴!
  「哈哈哈……」面對夏爾馬的請求,帕泰爾笑了,笑得非常的肆意,笑得非常的張揚,夏爾馬看著這樣帕泰爾,在他的記憶力,帕泰爾除了童年時代,根本就沒有這樣的笑過,是如此的舒心,如此的暢懷。
  「嘖嘖……我沒有想到,有一天高貴的夏爾馬少爺也會如此的懇求於我。不,是求我!這讓我很開心,這比較能讓我感覺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很可惜的是,你如果不提你們家族給予我的,那可笑的情誼,說不定我會考慮你的話,畢竟你很討厭,如果我前行的路上少了你,我會舒心很多。但是你一提那可笑的情誼,那我只能對你說抱歉,你的請求我拒絕,因為我想要的一切,我自己也能拿到,有沒有你這個人的存在,都是一樣的,雖然你的存在會讓我麻煩那麼一點兒。」帕泰爾冰冷的拒絕了夏爾馬。
  「為什麼你會這樣說?」儘管夏爾馬預料到了帕泰爾一定對自己的家族有所不滿,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從夏爾馬的話中聽到的卻是刻骨銘心的仇恨。
  「為什麼?你難道不比我清楚嗎?親愛的夏爾馬?!我所得到的待遇是我父親用性命換來的,而你那高貴的父親在施捨他善良的同時,也不忘了利用我,就在發現我是一個可以利用的人才以後,不是嗎?你們的家族對我從來沒有平等相待過,培養我只是為了成為你的左肩右膀,成為你的神衛,這是在葬送我的一生!你認為會有任何天才甘心追隨一個不如自己的庸才嗎?不僅是你的家族,就連這可笑的宗教勢力也是如此!我以為你會不一樣,畢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所以我給了你機會……還記得你那次為了我成為你的神衛那件事情回來嗎?那就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在你父親提出的時候,你沒為我爭辯一句!沒有提出反對!在接下來的幾天當中,你甚至把事情當做了理所當然,半點不曾提起……就算這樣,夏爾馬,我還沒有對你完全的失望。」說到這裡,帕泰爾停下了他的訴說,深深的看著夏爾馬。
  而夏爾馬在帕泰爾這樣的目光下,竟然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他知道帕泰爾所說的都是事實,可中間卻有一點兒不對勁的地方,到底是什麼不對勁,他一時間還說不上來。
  但帕泰爾有些煩躁的一揮手,根本不給夏爾馬反駁的機會,繼續說道:「你以為如果我想隱藏,那些可笑的小丑會發現我和婞婭的事情嗎?我是故意透露的,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讓你先發現這個事情,所以有了你見到我和婞婭在一起的一幕。可是我親愛的夏爾馬,你再次讓我失望了,你首先做的就是看不起我,強烈的反對我和婞婭在一起,你讓我對你還能保有什麼幻想?你和你的父親是一路貨色……什麼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什麼你偶爾流露出來的真情,現在在我看來噁心的可笑!你的家族都該受到懲罰,讓你們成為我今後的附屬,就已經是仁慈,是給婞婭的安慰,否則你們可以去死一萬次了。」
  說完,帕泰爾再次深深的看著夏爾馬,那種眼神中跳躍的竟然是刻骨的仇恨,面對著這種眼神,夏爾馬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揉著額頭,喃喃地說道:「不,帕泰爾,從始到終都不是這樣的,不是!」
  「說什麼不是呢?可惜的不過是,從小我就比你有才能,雖然你情誼就得到了器重,得到了神之子的地位,可才能這種天生的東西,你卻不能依靠你的家族,你那可笑的姓名得到!還有婞婭的愛情,她偏偏就是要給我,你又能如何?求上天阻止嗎?現在才可憐兮兮的來求我,不嫌晚了一點兒嗎?當然,我還在危險之中,你可以隨時利用你揀來的力量殺了我,但你也要賭上你妹妹的性命,這會讓你痛苦一輩子,能讓痛苦一輩子,我也值得了,因為這幾十年來,你陰影一直籠罩著我,灰暗了我的人生,我很開心能這樣報復你。」帕泰爾此時是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光看著夏爾馬,又是那種篤定的理所當然。
  可是夏爾馬終於抓住了什麼地方不對勁,他站起來說道:「帕泰爾,是,我必須承認你所受的委屈,可是這一件事情,你不能怪罪我父親所起的善良念頭,畢竟他決定撫養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嬰兒,並沒有任何的能力值得他利用,難道善良就應該受懲罰嗎?你要知道,在這個社會裡,不管社會地位如何,一個人為另外一個獻出了生命,所得的人該付出怎麼樣的回報,並沒有任何的約束,除了道德。你不能報復我父親的道德!就算他想讓你成為我的幫助,可是也從來沒有想過虐待你,不是嗎?反而是給了你一個不一樣人生的機會,這難道不是嗎?更何況,我的媽媽對你,是真心的感情!還有婞婭,你說要娶她,卻又利用她,難道婞婭對你付出的純真感情又是錯嗎?她該被你這樣利用來對付我嗎?至於我,你口中的陰影,我承認我沒有勇氣和整個制度抗爭,可是帕泰爾我有害過你嗎?一切都是被動的接受而已,你說我反對你和婞婭,難道你生在這個社會,你不懂你和婞婭的結合,帶來的是什麼後果嗎?我做哥哥的希望婞婭幸福,有什麼不對嗎?帕泰爾,你可以說這不公平,但你不能這麼偏激,報復從給予你恩惠的人開始做起,你可以抗爭,不見得我就不會支持你,可你怎麼能傷害我們?怎麼能?」
  說到最後,夏爾馬激動的抓住了帕泰爾的衣領,已經是在質問帕泰爾了。
  可是帕泰爾的神色始終冷漠,他扯下了夏爾馬抓住自己的手,然後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冷漠地說道:「我不會改變我的任何決定,不要說什麼恩惠,就算我痛恨這個社會,但第一個要開刀的也是你們,因為傷害是從你們開始的。說我冷血也好,偏激也好,我所能記得的,就只有仇恨。為了它,我願意獻祭我自己,而這仇恨的開端,並不是我人生的開始,而是從我的父輩,祖輩就一直燃燒的仇恨,只是他們不願意覺悟罷了。」
第一百二十章 真正的魔鬼
  「在帕泰爾和我談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事情已經不可逆轉了,因為有一種人並不會因為恩惠而心軟,只會把仇恨記得特別深刻。而你偏偏還無法指責他,只因為他說的不公平都存在,而他報恩與否也並沒有什麼約束,只是個人的道德問題,顯然帕泰爾認為這個道德不值一提,早已拋棄了它,或者被他用恨的理由給掩蓋了。但無論如何,那個時候,和我最後一場談話的帕泰爾還能讓我感覺到一絲人的味道,但在我絕望的過了又一個3年以後,又發生了一件大事,讓帕泰爾徹底改變了。」強尼大爺的訴說已經到了最後,語氣也變得稍微急促了一些。
  「改變了什麼?」我輕聲的問道,這件往事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其中牽涉到整個社會的不公平,讓人一時難以判斷往事裡的主人翁到底誰對誰錯,只是讓我們看到了黑色的結局,我這樣問,是因為我覺得事情已經到了最後,而我的師祖可能快牽涉進事件中了。
  「改變了什麼?那就是他徹底變了,變得完全沒有人情味,整個人高貴的眼神就像螻蟻般的看待所有人。這樣的帕泰爾帶來了很大的一場悲劇。」強尼大爺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加過多的形容詞,但是顫抖的聲調已經說明了那是一場很可怕的回憶。
  沒有人情味,高貴……我像是捕捉到了什麼重點,一下子抬頭看著強尼大爺。
  「你心中所想的沒錯,這樣的改變不是沒有原因的。在我們的寺廟裡秘密的或供奉,或鎮壓著許多神秘之物。其中有一組特殊的存在,既是供奉,也是鎮壓,寺廟裡的大祭祀說過那是來自神靈的靈魂,可同時也是危險之極的靈魂……帕泰爾……偷偷謀劃了多久我不知道,但在一個晚上,他偷偷的融合了它。」強尼大爺的聲音充滿了苦澀。
  我想起了在萬鬼之湖的城主,以靈魂的狀態融合崑崙之魂都是如此可怕,而帕泰爾一個活人……!我能夠說什麼?我只能說,他是一個天才,一個瘋狂的天才,我彷彿也可以預想強尼大爺口中的慘劇是什麼。
  果然那是最痛苦的回憶,在說起接下來的事情時,強尼大爺再次痛苦的抓住了自己的頭髮,他說道:「融合了神魂的帕泰爾誰還敢動他?他果然是做到了,把自己的地位攀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不是所有人願意承認他這樣的地位,畢竟他是一個達利特,又是偷偷的融合神魂,問題的關鍵在於沒人能夠壓制他了,包括我!因為在那個時候,不知道神魂為他注入了什麼樣的力量,我發動不了埋藏在他靈魂深處的那個『炸彈』。」
  「你是說,到了那個時候,你已經放棄了婞婭,準備要動用那力量殺死帕泰爾了?」承真低聲的問了一句,語氣中充滿了某種憐憫,我明白她是在憐憫婞婭,這一個本身無辜的女孩子,到這種時候竟然被放棄了。
  強尼大爺站起來說道:「沒有辦法不放棄婞婭,我那時已經做好了事後承擔一切的準備,包括婞婭的性命。你沒有目睹那一場慘劇,根本不知道事情已經到了幾乎無路可退的地步。帕泰爾不知道在做什麼,利用宗教的力量,開始讓無辜的人獻祭自己的生命,每一天都會死去至少十個人,這些人是婆羅門和剎帝利之下的種姓,但偏偏沒有達利特,在這種時候帕泰爾的借口是,達利特的血液是不潔的,沒有資格獻祭。我不明白是他自己也看不起達利特,還是說他的報復已經開始,總之這種趨勢已經沒人能夠制止。宗教的修者勢力派人暗殺帕泰爾也好,還是準備聯合制裁他也好,都以失敗告終,因為他一天比一天強大,我成了最後的……最後的力量。」
  「難道整個印度的修者圈子都沒有辦法制止一個帕泰爾?」承真追問了一句,看來同為女人,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犧牲婞婭。
  「如果動用整個修者圈子的力量,當然可以制止!但那樣的代價太大了,會動搖根基……那個時候的事情牽扯到許多,我沒辦法詳細的說明,就比如宗教本身要為帕泰爾的獻祭遮醜,就比如那個時候的印度並不是能夠自己做主的印度,還比如……總之,我修行的寺廟變得血腥一片,帕泰爾為自己建造了一個血池!這根本不是聖潔的寺廟,變成了一個真正魔鬼居住的地方……知道嗎?總是要有人犧牲的,我和婞婭都是已經準備送上『祭台』的犧牲品,因為處於道義也好,處於仁慈也罷,還是各方面的壓力,都注定了我要出手,可是我卻失敗了。」強尼大爺苦澀的說道。
  這應該就是帕泰爾所造成的慘劇了吧?大批的人被獻祭,被犧牲……但是也是被歷史掩蓋的慘劇,應該只是小範圍的人還記得這件事情,畢竟沒有書寫下來的歷史,會隨著時間漸漸把真相掩蓋。
  不知道為什麼,說起這個的時候,路山的全身都在顫抖,一直沉默的聽著強尼大爺故事的他,忽然開口說道:「我理解強尼大爺,如果是我,也必須這樣犧牲了,沒有親眼目睹那獻祭慘劇的人,不懂得其中的殘忍。」
  強尼大爺歎息了一聲,用這樣的聲音來附和著路山的話。
  而我也彷彿看見了帕泰爾『輝煌』的那個時代,成批的無辜生命被拉上祭台,被愚昧的獻祭,血流成河,鑄成了帕泰爾所謂的血池!
  「那他那些偏激的願望達成了嗎?」如月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短短三個月時間,他要的一切都已經達成了,他為自己的身世開始正名,追溯到自己的祖先其實是一個血統異常純正的婆羅門,他被冠上了婆羅門的姓氏,而他強硬的逼迫我的家族成為了他的附屬,沒人能有辦法!他還為自己準備了一個儀式,在那個儀式上他就會正式的公開自己的身份,宣佈我們的家族成為附屬,然後他會登上宗教勢力的頂點,並且迎娶婞婭。」強尼大爺幾句話就說出了這些,可能是不願意回憶當時的痛苦,他並沒有說出他的家族人在那個時候承受了什麼。
  印度教並不是佛教,所以婚娶自然是被允許的,一切都阻止不了帕泰爾和婞婭結合了,就算是不允許婚娶,帕泰爾恐怕改變規矩也會迎娶婞婭。
  「如果是那樣,至少婞婭可以得到幸福了,不是嗎?」在我們的沉默中,強尼大爺這樣用自嘲的語氣說了一句,然後接著說道:「那段時間,我已經不顧宗教的約束,天天開始借助酒精,把自己灌的爛醉,知道那種生活在痛苦中無能為力的感覺嗎?我那時候就是這樣!而婞婭的幸福成為我唯一安慰自己的借口。安慰自己至少帕泰爾從來沒有否認過,他是愛婞婭的,他有地位了,可以給婞婭幸福了……可是,一個變成了魔鬼的帕泰爾又怎麼可能給婞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