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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節

  下樓後,那個年輕人果然在下面等我。
  如他所說,這裡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直接到他去了附近的茶樓,要了一個包間,待到兩杯清茶送上來的時候,我們之間才再一次的打破沉默。
  首先說話的是他,他對我說道:「你說我懂行,我其實也不太懂行,至少我就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能破我這個局。」
  「陳承一,我是一個道士。」我很直接。
  「我叫宣林,是一個學生,醫科大學的學生。」我的坦誠換來的是他的坦誠,他也非常的直接。
  儘管對他的年齡有所預料,但我還是震驚了,我真沒想到他還是一個大學生。
  面對我的震驚,他扶了扶眼鏡,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今年在實習了,如果順利的話,明年我就該畢業了。你看到的那些小孩兒屍體,就是我利用這個便利,用了一些手段弄到的。你也知道,現在年輕孩子打胎的太多,其實要弄到也是很方便的……」
  其實我不關心這些孩子屍體的來源,如果有心,怎麼可能收集不到,我一開始只是好奇他會對我說什麼,因為我雖然對他沒有討厭的感覺,但絕對說不上朋友。
  但是,我現在關心的是,他為什麼會這樣惡毒的邪術,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底是怎麼樣。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我知道他可能有許多話要說吧。
  果然,他只是聽了一下,然後從上衣兜裡拿出一張類似於診斷證書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問我道:「你看得懂診斷書嗎?我的壽命樂觀的話還有三個月吧。」
  只有三個月了?我忽然心裡湧出一種說不上的感覺。
  「三個月只是樂觀估計的情況,事實上或者更短也說不一定。在做這件事情以前,我就查出自己有病,就如你看見的,是肺癌,但是是早期。我沒想過治,事實上我治不起,如你所料,做這件事情是有反噬的,做了之後我的腫瘤急劇惡化,你看見的是我最新的檢查結果,而且我知道我的身體中已經流失了什麼東西,已經徹底垮了,或許我明天就會死呢?」他的神情異常的平靜,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彷彿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做?而且為什麼又要放棄治病?」我追問道,也不知道是為他可惜,還是在為他歎息。
  「呵呵,我那麼短壽,也算是我家世代的報應吧。至於我為什麼要去做,為什麼會這些邪術,你一定很好奇吧?要不要聽一個故事?而且我會給這個故事一個結局。」宣林淡淡的說道。
  給這個故事一個結局,什麼意思?我心中有一絲不安,我決定聽他說下去。
第二十四章 宣林的故事(一)
  估計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沒等我發問,宣林就說道:「你聽我講下去,就好了,什麼都別問。」
  面對這個生命最多只剩下三個月的年輕男孩子,我沒辦法不尊重他,於是點點頭,表示我會認真的聽他講下去。
  茶几上,熱茶的青煙裊裊,宣林竟然不顧忌他的肺癌,問我要了一支香煙,結果抽到第一口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一種病態的潮紅,他並不介意的望著我斯文的一笑,然後開始了他的講述。
  ※※※
  「我78年生的人,我家鄉是一個你可能根本沒有聽說過的地方,而我所在的村子,是那個偏僻的地方更偏僻的所在,你無法想像我們那裡有多貧窮……」宣林有一些氣短,可這不影響他用一種溫和平靜的語氣敘述往事。
  在宣林的敘述中,我的眼前展開了一副畫卷,畫捲上是一個貧瘠的村子,而那時的我根本就沒有想到,我無意中聽來的一個故事,竟然蘊含了一條關於我師父的重要的線索。
  宣林出生的那個村子姑且就叫做石村吧,因為這個村子最明顯的特徵就是石頭多。
  周圍的山是石頭山,周圍的山谷平地底下也是堅硬的岩石,因為可以耕種的地根本就沒有多少,所以這個村子異常的貧困,是那個出了名的貧困縣所管轄的村子裡最貧困的一個村子。
  宣林就出生在石村,那一年是78年的夏天。
  在這樣的村子裡,孩子們上學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且不說錢的問題,就算最近的小學都隔著石村十幾公里,況且那個所謂最近的小學也只是一個整個學校,只有著40幾個孩子的貧困小學。
  這就是石村上學的奢侈之處,就算父母能不在乎勞動力,和極少的課本錢讓孩子上學,孩子也得早上4點鐘就起床,翻山越嶺幾個小時才能到達學校。
  所以,在這裡的孩子沒有上學的概念,小時候就一個個在野地裡跑著,到了一定的年紀,就開始分擔家裡的活兒,然後長大,然後結婚生子,然後重複這樣的生活……
  受到環境的影響,宣林認為自己的人生也該是如此,這不就是石村人的生命節奏嗎?可事實上,不是這樣的,5歲那一年,宣林被他的父親帶出了大山,也不知道花費了什麼樣的代價,讓他上了寄居在了縣城一個人的家裡,並且讀上了縣城的小學。
  那個時候的宣林還小,並不知道這樣的手筆對石村人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他的生命開始和父母相隔的很遠,遠到每年只有在寒暑假盼望著父親接他回家,回石村!
  為什麼會那麼盼望?是因為他寄居的人家,和他家並沒有什麼親戚關係,只是父親早年在縣城認識的一個人,對他算不上好,或者說已經算是近乎苛刻,一個小孩子脆弱的心靈顯然承受不來這些。
  他不知道父親每一年會給這個人家多少錢,他只知道他逃不了,他試過幾次,從那個人的家裡逃跑,或者從學校逃跑,但每一次,最多幾天,就會被石村趕來的父親逮回去,然後狠狠的打一頓。
  「其實我能跑到哪兒去呢?一個小孩子沒錢,也不認識路,只能在那個貧困的縣城晃悠。這一段的往事,中間的辛苦我忘記了,」宣林露出他招牌似的斯文笑容,然後接著說道:「我只記得,我從小缺乏溫暖,安全感,而分外敏感的性格就是這樣造成的。」
  是啊,這樣的往事的確能造成這樣的性格,而這樣的人也比較極端,在遇見溫暖以後,會看得格外的重,承受不起失去的代價。
  宣林最後一次逃跑是發生在小學四年級,這一次他被父親逮到後,破天荒地的沒有挨打,父親只是沉默著,鐵青著一張臉把他帶回了石村。
  他以為他解脫了,但事實上,他一回到石村,就被父親吊在家門前的那棵大樹上,用麻繩狠狠的抽打了一次,那一次父親下手分外的狠,狠到他後來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疼了,有的只是想盡快昏過去的想法。
  最後,是他的爺爺解救了他,把他帶進了屋子,告訴他了一些話。
  太具體的宣林那時候不懂,那個時候的他只是懵懂的懂得自己家裡以前是很風光了,但是出於特別的原因,只能安家於這貧困的小山村,已經過了好多代人了。
  家裡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所以他是帶著整個家裡走出石村的希望去上學的,不上學沒有辦法改變貧窮且乏味的石村命運,不是嗎?
  爺爺告訴他,那家裡的人已經不耐煩了,期望他這是最後一次逃跑,否則他面對的命運就是住在大街上,也要把小學讀完。
  「知道嗎?家裡藏著的最後一塊金子都準備花費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把這書讀下去!爺爺不是不知道你在那家人裡受了委屈,可你得忍著,你是男孩子,你只有學會忍耐,你才會一飛沖天。」爺爺說這番話的時候,咳嗽的分外厲害,但那枴杖卻一次又一次重重的杵在地上,也杵在了宣林幼小的心靈上。
  所以他不再逃跑了,所以他認真讀書了,所以儘管年紀小,卻敏感的他也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家,好像和石村普通的人家有什麼不同,好像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可是宣林沒問,也沒告訴別人什麼,因為他畢竟太小了,有些事情上升不到小孩子會在意的程度。
  時光匆匆,改變了很多人,很多事,卻彷彿改變不了石村。
  那一年宣林16歲了,已經是縣城裡重點中學高二的學生,他從初中開始就已經擺脫了那個寄居的人家,並且用優秀的成績獲得了學校減免住宿費,學雜費之類的費用,這是好的改變,這讓他相信奮鬥的力量。
  可是,這一年暑假回到石村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很難看到這種改變的力量,這個村子彷彿能把人的活力,創造力和對世界的新鮮感全部桎梏直至消亡,他覺得真的應該帶著家人離開這裡。
  這樣的想法猶如雜草一樣在他心裡瘋漲,他幾乎是廢寢忘食的計劃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怎麼做,才能帶著家人離開這裡,而在計劃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也終於想起了四年級時的往事。
  想起了自己的家好像是不一樣的,想起了自己家曾經拿出過一塊金子,想起了自己曾經猜測家裡好像有一個巨大的秘密……
  他原本想按捺於不去問的,他是一個懂事的孩子,知道大人不說,小孩子就不要問,可是他越仔細的觀察細節,越覺得家裡處處充滿著與眾不同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