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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節

  在『牲口』村,除了一些年紀未到的小孩子,每個人身上都有一顆蟲卵,或者幼蟲,在這些蟲卵裡面,能孵化為幼蟲的蟲卵有十分之一,而成為幼蟲以後,還要經過三次進化,能完全經歷完三次進化的幼蟲又有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部都是培育失敗。
  那最後剩下的幼蟲會交給寨子裡指定的人延壽,一隻蟲子如果延壽能成功的話,可以給那個人非常穩妥的增加二十年的壽命,在這一過程中,會出現三個情況。
  延壽不成功,蟲人皆亡。
  延壽成功,人得壽命蟲子死掉。
  最後一種情況,就是最理想的情況,人得壽命,蟲子也撐了過來,那樣的蟲子就有資格成為母蟲,享受專門的人給它當飼料,這也就是蟲人的由來。
  而如果它還能闖過幾次進化關,就可以成為母蟲了,母蟲就能穩定的給人提供壽命,理論上,母蟲不死,人就不會死,但事實上,這中間還需要一個關鍵的東西,沒有那關鍵的東西,母蟲只能保證人可以活到兩百五十歲到三百歲之間。
  由此可見,黑巖苗寨的『長生』也有很大的局限性,能進化到最後一步的幼蟲是多麼的珍貴。
  由於補花和蟲子有一種特殊的感應,他們之間能交流,所以在寨子裡取幼蟲的工作一般都是交給補花負責的。
  進化到最後一步的幼蟲雖然珍貴,但補花每一年總會遇見一兩次的,所以這一次補花也覺得沒有什麼特別。
  來到了其中一個『牲口』村,幼蟲就寄生在一個婦人的身上,由於幼蟲的存在,這個婦人不過三十歲的年紀就已經蒼老的像七,八十歲,補花的情緒沒有任何的一絲波動,她知道,幼蟲取出來的時候,也就是這婦人身死的時候。
  由於和蟲子能有特殊的感應和交流,補花取幼蟲可不像寨子裡其它人,要預先用巫術做很多手腳,要提前做很多防備,她唯一需要的就是交流,然後就能順利的讓蟲子破體而出,飛到她的手上,然後才交回去,由那些老妖怪做一些處理,控制住蟲子就行了。
  婦人身體裡寄生的紫色蟲子被成功的取了出來,就一如以前很多次,補花只有看到蟲子的時候,臉上才會有一絲表情變化,她輕柔的摸了摸蟲子,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對那個倒地而亡的婦人卻沒有任何的感覺。
  取到了蟲子,按說補花就應該離開『牲口』村了,可是走到村子口的時候,她卻被一陣喝罵嘈雜的聲音給吸引了注意力,但所謂的吸引注意力也只是稍微轉了一下目光,補花就要離開。
  可也就在這時,『牲口』村的那些人卻出人意料的都朝著那個地方圍了過去,寨子裡的苗人當然是認得補花的,於是有人喊道:「聖女,這些牲口要造反了,請你幫忙。」
  補花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朝著人群走去了,她不在乎這些人在爭吵什麼,也不在乎他們圍過去是為了什麼,甚至連所謂的造反補花也不在乎,她只是想到了一點,這些人是培育蟲子的,如果沒有了他們,蟲子會沒有了『口糧』,這一點就是她回去幫忙的全部原因。
  補花是相當有地位的,這個地位不止是在寨子,『牲口』村的人也知道這個女人是寨子裡最大的人物,這些人並不知道老妖怪的存在。
  補花走進人群時,沒人敢說話,這個村子裡的人都被下了蠱,他們的命脈掌握在這些苗人手裡,剛才那樣的大聲喧嘩,已經是他們的全部勇氣,只因為他們身體裡有重要的蟲子,這些苗人或許不敢用那可惡的蠱處死他們,可是這個冷漠的所謂聖女卻是毫無心理壓力的。
  人們自動讓開了一條路,補花走到了人群中間,在人群的中間斷斷續續的有哭泣聲傳來,可補花看也沒看一眼,她只是朝著人群說了一句話:「各自散開,否則就死。」
  人們望著補花,欲言又止,但卻在這時,一雙手抓住了補花的腿,一個哀婉的女子聲音傳到了補花的耳朵裡:「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可以為我兒子承擔那個蟲子的,不要在他身上這樣。」
  補花沒有表態,這時有寨子裡的苗人驚恐的拉開了那個人抓住補花雙腿的女人,並且驚慌地說道:「這些人是才被弄進村子的,不懂規矩,聖女大人見諒。」
  他們知道補花的性格,一有不愉快,是毫不留情的,也許不會殺人,可是遷怒啊,懲罰啊卻是不少的。
  可罕有的,補花打量了一番那個女子,又看了看她口中那個兒子,然後忽然開口問道:「你不怕我?」
第七十四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三)
  面對補花的問題,那個女子竟然真的沒有絲毫畏懼,她哭著說道:「為了我兒子我什麼都不怕,我只希望他能正常的活下去。」
  「你要承受兩顆蟲卵,你會活不過5年的。」補花認真的對那個女子說道。
  那女子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畏懼,不再說話了,只是轉身不停的撫摸著自己兒子的頭髮。
  這一瞬間,補花眼神一冷,一抹冷笑浮現在她臉上,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有一個跟隨補花而來,平日裡負責照顧補花生活的苗女,嚇得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太熟悉補花這個表情了,一副果然如此,如我所想的樣子,而她露出這個表情,這對母子斷然就不可能有活路了。
  那個苗女其實有些同情這對母子,雖然他們是漢人,可是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苗女,不奢望長生,也不奢望權力,只求一生安穩幸福罷了。
  氣氛凝固在了這一刻,誰也不知道沉默的補花會做什麼決定,可這時,那個女子再度開口說話了,她說道:「我算了一下,5年,我兒子也13歲了,我想13歲他能獨立做一點兒事情了,沒有了我也是可以的。」
  這一下,補花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不一樣的變化,她忽然轉身就走,然後說道:「就按照她說的辦,把以後要放在他兒子身上的蟲卵都放在她身上。」
  連補花自己也不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她的心堅硬的冰層出現了一絲裂縫。
  從此以後,補花有了些許的變化,她會控制不住自己,常常去那個『牲口』村查看那倆母子的生活,有時是直接去問負責那片村子的苗人,有時是自己站的遠遠的看著。
  在『牲口』村的日子很苦,每個人的口糧有限,而且無所事事且沒有自由,物質上的貧乏,精神上的空虛,就如同兩把巨錘,可以活生生的錘挎一個堅強的漢子。
  但是這倆母子不一樣,那母親的臉上沒有什麼絕望的神色,常常是安寧的,補花不止一次看見,每當這個母親的目光落在自己兒子身上時,都會有一種異樣的滿足。
  補花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喜歡遠遠的去觀察他們,彷彿他們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自己喜愛窺探的秘密。
  日子就在這樣細微的變化下又過去了一年,很快又到了早春的時節。
  這一天是補花的生日,一個她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排斥的日子,雖然她說不上是為什麼排斥,在這一天的一大早,她以為她會像以前每一年那樣度過,那就是什麼也不做,和平常一樣,陪著紫紫。
  可是,到了黃昏的時分,她總是想起那對母子,想起他們吃飯時,母親會努力的讓兒子多吃點兒,自己一副吃飽了的樣子,其實他們的口糧有多『可憐』,補花心裡一清二楚。
  她也總是會想起在一個晚上看見的場景,那個母親安靜的在微弱的燈光下,為自己的兒子縫補一件原本就破破爛爛的衣衫,她那個時候就站在院子的圍欄外,忽然就流淚了,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哭。
  想起這些,她總覺得自己心裡有些煩躁,終於她走出了蟲洞,在夜裡十點,整個寨子都很安靜的時候,走到了寨子裡。
  補花原以為自己會回自己的屋子,也以為自己頂多就是心裡煩悶,想走走而已,可是她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自己以前的家。
  她的父母當然還在,但由於她的態度,自然寨子裡的人也不敢過多的親近他們,他們在寨子裡活得就像邊緣人,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再要孩子。
  出人意料的,她家裡燈光還亮著,她聽見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是那個她應該叫父親的人,然後她也聽見了那個她該叫母親的女人說話:「怎麼又咳嗽的厲害了?你老了,打不動獵了,我們還要上繳給寨子口糧,去養那些村子裡的人,給你找巫醫大人拿藥就靠那幾個雞蛋了,你硬要留下……」
  那邊,男人的咳嗽好像平息了一些,他喘息著說道:「平日裡也就罷了,但今天是補花的生日,我總想著煮幾個雞蛋給她,她小時候就盼望著生日的時候,一天可以吃兩個雞蛋,哎……」
  男人深深的歎息了一聲,那女人說道:「每年我們都讓人幫忙送去,可是每年總是動也不動的就退回來,她是不會原諒我們了,說不定以為我們是巴結她,這樣堅持也彌補不了什麼啦……」
  聽到這裡,補花忽然覺得自己聽不下去了,整顆心就像被手帕包著,然後又有一雙手在使勁的擰著那手帕,疼得慌,她是不敢聽下去了。
  那時的她沒有思考過很深沉的問題,就是本能的逃避,因為任何人的世界觀被顛覆時,首先面對的就是自我否定的痛苦,想努力證明自己是對的,不然就是逃避。
  補花陷入了迷茫,陪紫紫時,也開始有很多時間發呆,紫紫彷彿對於一切的感情都不屑一顧,有一次補花嘗試著對它訴說內心迷茫的時候,換來的只是紫紫的一個思想表達,螻蟻的感情都是可笑的,他們的生命連目的都沒有,眼光也很狹窄,他們有什麼值得討論的?
  換成以前,補花一定會深以為然,可是這一次,她卻久久的不願意回應,是真的沒有目的,且可笑的嗎?那那個母親是為了什麼,會有那樣滿足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