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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節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可是在之後我知道了慧大爺從來沒有放下過慧根兒,他早就做好了安排。
  這一切,我們是在一個星期以後,承清哥抱著2盒骨灰到了此處,才得以知曉。
  ※※※
  那一天細雨濛濛,我們在竹林小築的等待已經是第7天了。
  沒有人不耐煩,更沒有人提過離開,這段日子,是誰也不敢離開誰的,因為這巨大的悲傷沒有人敢獨自承受。
  在這7天裡,我們應該是相互靠在一起取暖,我們談天說地,修行,論道,讀書,都刻意不去說師父的話題,雖然我們都已近決定今後要怎麼去做,可是我們需要一個悲傷的沉澱期。
  特別是如月說了凌青奶奶的話,師父他們做的這件事很危險,我們更是不安,我們誰心底沒有一個希望?希望能活生生的見到師父們,而不是最終得到的死訊。
  所以,我們更需要一個時間讓自己平靜,能平靜的安排未來,處理所有的事情。
  7天,時間不長,但也是一個很好的緩衝期,至少夠時間讓我們把那深入骨髓的悲傷先掩埋在心裡了。雖然還不能掩埋深入到心底,讓表面波瀾不驚,可也能看似平靜的度日了,偶爾還能笑著開一下玩笑,雖然那個笑容不見得真心。
  這一天早晨,細雨濛濛,承心哥一大早就對我說:「承一吶,這應該是最後一場春雨了吧。」
  想起師父走的第二天,就是一場細雨,我心中總是有些排斥這濛濛的細雨,總覺得它和悲傷是不可分離的事物,面對承心哥的話,我沒有接口。
  就是這樣一個上午,承清哥來了,沒有撐傘,就這麼抱著兩個盒子,背著一個背包,一路走到竹林小築。
  我坐在長廊前發呆,是第一個看見承清哥的,見到他如此,趕緊進屋拿了一把傘,迎了上去。
  傘下,承清哥的表情和我們一樣,平靜,但眼中沉著一種抹不去的哀傷,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承一,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把師父和小師姑帶來了。」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李師叔,小師姑?我下意識地問道:「他們在哪兒?」
  可一問出口,我就知道答案了,下一刻熱淚再次掉了下來。我知道師父他們有一個小師妹,在很多年前,師父他們還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李師叔喝小師姑一起被帶來,那不就是……
  李師叔去了嗎?我有些恍惚,承清哥卻把兩個骨灰盒抱得更緊,說道:「先把他們帶進屋吧。」
  我點頭,撐著傘跟在了承清哥的身後。
  悲傷,你難道不肯停止了嗎?望著原本供三清的供桌上,新添的兩個骨灰盒,我的腦中只有這樣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又一個關心我的人去了。
  在恭敬的擺好兩個骨灰盒以後,在我們都朝著骨灰盒拜了幾拜以後,承清哥的臉上已經掛著兩行清淚,他轉身對咽嗚著的我們說道:「我欠你們一個交代,畢竟我師父也是你們的師叔,所以,這一切也要交代才好。」
  我們安安靜靜的聽著,而承清哥拭去腮邊的淚水才說道:「師父一生命卜二術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早就算出自己大限將至。原本他可以和師叔們一起去追尋,完成一生最後的心願。但是他不願意離開小師姑,也就是他們的小師妹,他說了,我若去了那裡,怕是骨灰都不得和她葬在一起,罷了,罷了,你們都有很多事情要和徒弟交代,就讓我當最後一個接手人吧,待我去後,由承清把你們的交代帶到。」
  聽到這裡,我已經明白了,李師叔和小師姑是有一段感情的,在最後,他選擇留在了世間陪伴小師姑,死後能同穴而葬。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留在世間,但是承清哥不是說了,如果去到那裡,怕是連骨灰也不能葬在一塊兒嗎?
  一下子,我的腦子像是忽然清醒了一般,抓住了什麼一樣。
  可是,師叔過世的悲傷,卻還是瞬間淹沒了我,我沒辦法去想太多,而承清哥也在繼續訴說:「其實你們比我幸運,幸運在或許你們還能見到活著的師父,我的師叔們。可我也比你幸運,得以親手為師父送終。師父不想生離死別有太多的悲哀,他說死只是人要面對的一道坎,也是一個開始,不必太過悲傷,所以也就不要知會那麼多人了,靜靜的離開就好了。他說竹林小築清幽,死後就把他和小師姑葬在這裡就好。」
  說到這裡,承清哥頓了頓,說道:「師父說他一生沒有故鄉,都是隨師祖漂泊,有師祖在的地方就是故鄉。所以,能葬在有我們這一脈存在的地方,也算是落葉歸根了。另外……」
  承清哥說到這裡,再次停了一下,才說道:「原本師叔們的計劃是在三年以前,是想和我師父一起的。無奈我師父已經決定留下,就一直拖到了現在,他們想最後留一段日子聚一下,畢竟因為當年的很多事,他們錯過了幾十年的時光。」
  聚一下,就是指在竹林小築的聚會嗎?還是每個人都還捨不下自己的牽掛,然後借此多留一些時光呢?
  「這一次我來,帶來了很多信,是師叔們各自要交給你們的。另外,還有這個東西,是送到承一在北京的老住宅的,在承一走後一個月,然後就輾轉到了我這裡。」承清哥這樣說道。
  什麼東西,難道是高寧的信?這是我腦中的第一個想法。
第六十九章 一封信
  在竹林小築外多了兩座淒淒新墳,墳前是燃盡的香火蠟燭,墳的左右各有兩顆新種的常青樹,卻獨獨沒有墓碑。
  這是李師叔的意思,生死恩怨消,這一段的旅程已是結束,就不必立碑還要記著自己是誰,有心的後人可來祭奠一番,如若到了很久以後,忘了也就忘了。
  一個墓碑反倒是一種繁瑣的事兒,沒那必要。
  「師父或許是看透了,覺得一切的本質其實很簡單,生老病死,無論你是誰,總歸是要面對的。想通了這一切,就恨不得一切至簡。」承清哥把一些東西交給了我們後,這樣說道。
  那是出走的老一輩留下的一些東西,現在由承清哥教給了我們。
  到我手裡的,是師父編撰的四冊書,還有一封信,我撫摸著那四冊書,其實我是見過的,在竹林小築,在北京,師父在空閒下來的時候,總是會寫寫畫畫,問起他,他也說是要把一生所學整理一下。
  這是一項長久的工作,從我跟隨師父起就開始了,或者更早,所以我也就沒有留意。如今看來,師父是早有打算。
  我不太敢看那封信,總怕有什麼承受不住的消息,但我又不能不看,因為這是師父給我最後的留信,可能這一生我都只能憑借這封信來緬懷師父了,因為師父一生都不照相,連畫像也沒留下一張。
  想到這裡,我有些悲從中來。
  打開信封,師父熟悉的筆跡就印入了我的眼簾,我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師父曾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才是男兒本色,喜歡憋著的,喊著男兒流血不流淚的,讓他們內傷去吧,反倒是不夠灑脫,為面子做作不已。
  可此時,我卻有些痛恨自己的眼淚,我很想沉澱下來傷痛,盡快堅強起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想到這裡,我深吸了一口氣,抹了抹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開始看信。
  「承一吾徒:
  見信時,恐怕我們已經師徒分離,願你一切安好,已從悲傷懷念中走出,笑著面對今後一個人的生活。
  我一直都在考慮一件事情,和你分別時,是要嚴肅的告訴你我要走了,還是就這樣如同平常一樣離去。
  思來想去,我已經決定選擇一種最平常的方式離去,就如當年,你在山上,我只是下山去採購一些生活所用之物。
  原諒我的選擇,或許是我不夠堅強,不想面對離別之苦,怕說出來之後,反倒不捨離開——畢竟,你是我在這世上最大的牽掛了。
  師父走了,是要去追尋一生都想要去追尋的一件事,那是從師父二十五的時候,就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不止是我,是我們這一輩的師兄弟都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