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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節

  依舊是那棟吊腳樓,我站在樓下,望著樓上的窗口,卻沒有足夠的勇氣上去,點了一支煙,倚在樓梯口,我覺得我還需要一點更見平靜的心情去面對。
  煙抽到一半時,我看見如月挽著凌青奶奶下來了,如月的眼睛還有些紅,但表情已經變得自然了一些,她沒有說話,倒是凌青奶奶很平靜的問我:「你師父他們在祠堂了?」
  「嗯,剛去。」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凌青奶奶,我倒是有些緊張。
  「唔。」凌青奶奶點點頭,然後又問了我一句:「怎麼不上去?」
  「我待會兒,抽完煙就上去。」
  「不管怎麼樣,好好說。一段緣分有開始的時候,也就該有終結的時候,無論是什麼樣的終結,都是自己的果,而過程也是自己的過程。有些事情不必遺憾。」說完,凌青奶奶就帶著如月走了。
  可我總覺得凌青奶奶的話另有深意的樣子,當年她和我師父的故事也是如此嗎?
  如月想對我說點什麼,但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小聲說了一句:「三哥哥,加油。」
  我對如月比了一個放心的手勢,然後對著她溫和的笑了笑,就掐滅了煙頭,轉身上樓了。
  盛夏的黃昏,在窗外留下了一道道美麗的光影,輕微的風,帶著夏天獨有的氣息,佈滿了整個房間。
  依舊是那間房,依舊是那道門簾,被風吹的微微顫動,我站在門外,而如雪就在這門內。
  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了門簾,我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只是瘦了一些,她依然是靠在窗口,如瀑的長髮依舊是散落在肩頭,而她正用一把小木梳,輕輕的梳著她的長髮。
  我不想開口,也不忍開口,怕破壞了這一刻的靜謐,也怕我以後的生命會忘記這樣一幅畫面,它太美,我想多看一會兒。
  停留了幾秒,彷彿是把這副畫面刻進了靈魂裡,我才舉步上前,慢慢的走了過去。
  如雪沒有回頭,而我也不想叫她,只是走到她身後,靜靜的站著,然後很自然的接過她手裡的木梳,幫她梳理起她的一頭長髮。
  如雪的身子輕微的顫抖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有拒絕,過了半晌,她說道:「你來了?」
  我很認真的梳理著她的一頭長髮,很是平靜的回答道:「嗯,我來了。」
  房間裡很安靜,只剩下『沙沙』的梳頭聲,如雪依舊沒有回頭,而我輕聲說道:「在古時候,男人們對心愛的妻子表達感情的方式總是這樣,為她梳理一頭秀髮,為她描眉,看她對鏡貼黃花,再看她對鏡染紅妝。我很想在以後的許多個早晨都這樣對你,你是知道的。」
  如雪也輕聲地說道:「我是知道的。」頓了一下,她又說道:「我不僅知道這個,我還知道很多事,知道你第一次見到我妹妹時,梳了一個很傻的頭髮,知道你被我妹妹下了引蟻蠱,知道你怕花飛飛,知道很多很多你的每一件事。」
  「都是如月告訴你的?」我埋頭一邊為如雪梳理著秀髮,一邊問道。
  「是啊,都是如月告訴我的,她喜歡告訴我你和她的每一件事。那時的我很羨慕她呢,可以去到外面,可以冒險,可以有不計她身份,與她自然相處的小夥伴。到長大了之後,她可以有一個有些傻,有些衝動,但絕對靠得住,不會丟下別人的三哥哥。在那之前,我想像過很多次你的樣子,但沒想像出來。」如雪開口對我說道。
  這是如雪第一次對我說這些,我根本不知道,原來在我見到如雪之前,她就對我如此熟悉,而我對她算得上一無所知,因為巧合,每次說到她名字的時候,都被打斷。
  在見到她以後,我才知道,她是她(他)們口中那個美好的女子,一副好歌喉,一雙做菜的巧手,承心哥口中的女神。
  她,也是月堰苗寨的蠱女。
第十章 選擇與結果
  我放下木梳,雙手抱胸站在了如雪的身後,和她一起看著窗外的夕陽,任由她的髮絲被微風吹動,輕輕撫過我的臉,我說道:「沒想像出來?那你把我想像成什麼樣子了。」
  「嗯,我覺得既然是哥哥,就應該是承心那個樣子吧,斯文,秀氣,溫和的樣子。沒想到一見到你,卻是一副愣頭小青年的樣子,又衝動,又傻,有時呢,又不傻。有點兒流氓,有點兒光棍,還有點兒賭棍兒。」說到這裡,如雪忽然說著說著就笑出了聲。
  我也跟著傻笑,又覺得不對,於是問道:「我怎麼賭棍了?」我不記得我有愛賭的毛病。
  「是賭棍啊,走到貌似絕路的地方了,你總不會選擇穩妥的方式,而是要去選擇一個危險的方式去賭,賭一個更好的局面。」如雪說道。
  我知道她說的是我帶著她和慧根兒冒險跑出黑巖苗寨的事情,也知道她在說我一定要把慧根兒帶在身邊的事情,她不說我不覺得,一說我還真覺得我是賭棍兒。
  想到這裡,我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問道:「然後呢,然後你很失望吧?還是覺得喜歡承心哥那種吧?」
  如雪沉默了,過了許久她才說道:「喜歡的不是承心那種,喜歡是能由自己控制的麼?如果可以,我很想,很想自己不喜歡。」
  「喜歡恐怕是不能由自己控制的。所以,我來這裡了。」望著窗外的夕陽把漫天的雲都染成了紅色,太陽終究快要落下,我歎息了一聲說道。
  「來這裡就有結果嗎?」如雪終於轉過身來望著我,她的臉明顯的瘦了,而那雙大眼睛裡第一次有了那種迷茫的神情,她是真的在問我有結果嗎?而不是自己已經肯定,只是在反問我。
  我看得心隱隱作疼,也望著她說道:「自從師父告訴了我要選擇的問題以後,這也是我前些日子一直在迷茫的問題,可是後來我想通了,你要聽嗎?」
  她點頭,真的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我沒有看如雪的眼睛,而是看著窗外低聲地說道:「其實結果是什麼?每一個人從出生開始,結果就已經注定是死亡,你不能說一個人的一生是追求死亡對嗎?重要的在於過程,在於我們有沒有在肉體活著的時候,讓靈魂得到昇華。愛情也是一樣,一眼萬年,一瞬既永恆,只要是相愛的,在一起的時間長短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我們不經過生離,也總會死別。難道在一起的時間長就是結果了嗎?」
  如雪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聰慧如她,眼中已經有了一絲明悟。
  「只要我心裡有你,在一起一天也是一輩子,因為誰也不能從我的生命裡,把愛你的記憶抹去。誰,也不能!所以,如雪,我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我們在一起好嗎?不去想時間長短,不去想所謂的壓力顧忌。我們可以自私也自由的相愛一段日子,然後尊重彼此的選擇,彼此掛念,可也再也沒有遺憾的各自生活,好嗎?」我認真的對如雪說道。
  如雪沒有回答我什麼,她說道:「我是蠱女,你是道士。如果你要娶我,就必須放棄你的傳承,轉入巫道,因為自己寨子的人如果要娶蠱女,就算不是大巫,也必須是巫士,為的是後代更有靈氣,繼承巫蠱之道,守護這個寨子。你們這一脈,是不肯放棄自己傳承的,我從遇見你的第一天起,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不肯的。就和你的師父一般。」
  「其實你錯了,不是我不肯放棄我的傳承,而是我不肯放棄我的師父,放棄師父的救命之恩,放棄和他十幾年相依為命的感情,放棄他十幾年淳淳教導的苦心。所以,我不肯放棄的是一個人,而我師父也是如此,他不肯放棄的,也只是他的師父,那個救他出來,幫他報仇,育他成才的師父。」我很認真的對如雪說道。
  「你不肯放棄一個人,而我也不肯放棄這個從小養育我長大的寨子。我和如月的父母去世的太早,這個寨子給了我們太多的溫暖。我身為蠱女,如果執意嫁給外人,是會被逐出寨子的。你知道,我們苗人重血統,都是蚩尤的子孫,尤其是巫士,蠱女更是蚩尤的寵兒,我們不能讓血脈外流的。就算終身不嫁,終生不娶,也不能……我,是不肯被逐出寨子的,這裡就是我的生命。」如雪低著頭,輕聲的說道。
  這樣的對話,我們兩個人都懂,剛才我已經告訴了她我的選擇,此刻,她也在告訴我她的選擇。
  這就是我們必須要做出的選擇,我要和她在一起,除非放棄自己的傳承,放棄自己的這一脈的身份。而她要和我在一起,放棄的東西也一樣,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寨子。
  我們都是同樣的人,不易與人接近,可內心感情如火,所以,我們放棄不了,所以,我們又會彼此相愛。
  「所以,是我們都選擇了嗎?」我望著如雪問道。
  「嗯。」如雪低聲答道。
  至於她愛不愛我,已經在談話中給予了我答案,她在如月對她的敘述中早已一次又一次勾勒我,充滿了好奇,在黑巖苗寨那個地獄般的地方,我們也早就互相吸引。
  她是愛我的,很純粹,很直接的愛,她不說,她只是用生命和視若生命的本命蠱證明了而已。
  「那沒有了本命蠱也算蠱女?」我沒有不甘心,這樣的選擇我早已經預料到了,這純粹只是我擔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