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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節

  可是進了院子,老祭祀忽然開始狂笑不已,那笑聲尖厲又淒涼,聽得人直發毛,終於有個脾氣暴躁的漢子忍不住了,一巴掌給老祭祀扇去,吼道:「你清醒點兒,村裡都給你攪的雞犬不寧了。」
  那老祭祀果然不笑了,臉被扇的紅腫,他連摸都不摸一下,他忽然轉身對著眾人吼道:「我把村子攪的雞犬不寧?你們曉得個屁!我們村全部要死,全部都要死!你們救不了是一回事兒,不救卻是另外一回事兒!這下好了,他回來了,回來了……」
  死一般的沉默,現場除了老祭祀在瘋狂的吼叫外,每個人都死死的沉默著,老祭祀的話就如同一柄大錘,狠狠的錘在了每個人的心口!
  「哈哈哈,怕了嗎?怕了吧?等著吧,每個人都要死,河神的使者可是厲害的怨鬼,我們都要不得好死,我就要去看看我們村子,它就要不在了,哈哈哈……」老祭祀語無倫次,又開始瘋了一般的大笑!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人在脆弱的時候,心神緊張的時候,總是敏感而暴躁的,一個人衝了出去,狠狠的給了瘋子一般的老祭祀一腳:「你亂說啥?亂說啥?攪的人心不安,你有好處?老子打死你個狗日的!」
  「哈哈哈……死,就是全部都要死……」老祭祀根本不管挨打與否的這件事兒,只是笑,只是念叨著這一句。
  越來越多的人忍不住,越來越多的人上去斯達老祭祀,可無論人們咋動手,他都是笑,都是那句話,死,全部都要死,跑不掉囉。
  終於有個婦人家看不過去了,喊了句:「不要打了,就是一個老人,造的孽還不夠多啊?」
  這句話,終於讓人們清醒了一點兒,紛紛散開了去,可那樣子卻如入了魔一般,都還是一副氣憤的樣子,人們已經忘記了,他們是在毆打一個老人。
  這不是他們惡毒,而是因為他們脆弱的承受不起一點點風吹草動了,儘管這風吹草動只是一個老人家帶來的。
  「哈哈哈……現在才說造孽,晚了,晚了……」那老祭祀趴在地上,頭髮散亂,鼻青臉腫,甚至鼻子嘴角還有血跡,可是他猶自說道。
  一個男人忍不住,上去又要打,卻被他的女人拉住了,那女人說道:「你說我們造孽,你當時是第一個走的人,我看見了的!而且,你不要在這裡亂說,河水捲起來一雙鞋子是好正常的事情哦。」
  女人的說法得到了人們紛紛的贊同,是啊,河水捲起來一雙鞋子很正常的嘛!忽然,人們就覺得輕鬆了,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草木皆兵的樣子。
  氣氛輕鬆下來了,人們忽然就不憤怒了,有人點起了煙,有人終於開始恢復良知,開始扶起老祭祀,開始道歉,開始給他擦臉。
  可那老祭祀根本不領情,只是說道:「我走,所以我也要死……我看見河神出現,我就知道要死人,不想看見死人,所以我走。我走……所以我也要死……」
  「全部都要死!」老祭祀忽然又大聲的吼了一句。
  可是,人們已經心安,就懶得再和他計較,幫他打理了一下傷口,隨便安慰了兩句,就紛紛的散了。
  這一夜,人們睡了一個好覺,河水捲起來一雙鞋子,太正常了嘛。
  ※※※
  梆子在那天晚上也去看了熱鬧。
  可他沒有參與毆打老祭祀,儘管在老祭祀發瘋的時候,他也捏緊了拳頭,差點控制不住,那天他也是見死不救的一個,老祭祀觸碰到了他最脆弱的那一根弦。
  但是,他還是沒有,他本性還是憨厚,質樸的,總覺得打一個老人有點那啥,所以他忍住了。
  後來,那個婦人的說法,讓他心安了,就開始同情起老祭祀來,這些迷信的老人啊,總是神經兮兮的,這就是梆子全部的想法。
  心安了以後,他和大多數村民一樣,睡了好覺。
  只是第二天早上起來之後,梆子又忍不住回想起這事兒,忽然就想到一點,讓他的心又開始不安。
  咋河水捲上來的鞋子會整整齊齊的擺在河邊呢?
第三十一章 老村長(六)
  想到這裡,梆子就開始強烈的不安,他記得在上岸後,他忍不住心裡的內疚,回頭看了一眼,恰好就看見老村長在水裡嘶喊的那一幕,看到了最後老村長被浪頭淹沒之前,那怨恨的眼神。
  那眼神……梆子一想起,不自覺的就抖了一下,身上竟然起了一竄雞皮疙瘩。
  可還容不得梆子多想,他的房間門就『嘩』的一聲被推開了,接著一個聲音就吼道:「梆子,出事兒,快,我們也去看看。」
  梆子原本就陷在恐怖的回憶裡,這一驚一乍的,把梆子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平復了一下心情,不由得怒火沖天的吼到;「媽,你這是幹啥嘛?你不曉得一驚一乍會嚇死人的啊?」
  其實梆子在平時是不敢和媽這樣說話的,可不知道為啥,這幾天火氣就是大,一下子就竄起來了。
  說完了,梆子也有些後悔,可此時梆子媽也懶得和梆子計較,急吼吼的過來說道:「梆子,村裡那個老祭祀死了啊!」
  「死了?你說啥?他死了?是昨天那些人下手太重,給打死了?」梆子心裡一沉,在這種非常時期,死一個人無疑是件沉甸甸的事兒,何況,昨天還鬧了那麼一出!
  現在村裡人的心思都脆弱,生怕再造孽,要是這樣死的話,說不得……
  其實,這段日子,村裡忽然就出現很多默默做好事兒的人,什麼主動的維護村裡的公共設施啊,什麼幫老人做這,做那的……以前,這些都是老村長操心的事兒。
  事後後悔還有什麼用?梆子忽然想起了老祭祀的這句話。
  面對梆子的問題,梆子媽說道:「不是村裡人給打死的,是他在自己院子的門樑前上吊了,嘖嘖……你說這個人咋就想不開呢?哎……」
  梆子媽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還稍微有些輕鬆,估計她的心情和梆子一樣,只要不是被活活打死的就好啊。
  梆子也鬆了口氣兒,感歎道:「是啊,我昨晚看他的樣子就是有些瘋了,哎……這人瘋掉了,怕是啥事兒也做的出來,我去看看吧。」
  「嗯,去看看,村裡的人商量著要給他厚葬啊,一個孤寡老人也不容易。」梆子媽顯得分外心軟的說道。
  不止梆子媽這樣心軟,村子裡的人都這樣,這些日子變得分外心軟,又分外的敏感脆弱暴躁,老祭祀的瘋觸動了他們那根敏感的神經,老祭祀的死又觸動了他們心裡的柔軟。
  老祭祀順利的下葬了,因為他留下了一封信,也就是遺言,信裡說的是,他先走一步了,他只希望能入土為安,所以必須先走一步。
  村裡的人一致出錢出力給他辦了一場風光的葬禮,生怕有一點點紕漏,老祭祀只是希望能入土為安,村裡人卻卯足了勁兒,大辦葬禮,生怕這葬禮不風光。
  另外,參加葬禮的村子裡的人一個個都哭的跟老祭祀的親生兒女似的,特別是那天晚上參與了毆打老祭祀的幾個人,更是在墳前長跪不起,響頭磕的震天動地的。
  這場葬禮在外人看來是如此的荒謬,死後做那麼事兒,有用嗎?可是村子裡的人卻不那麼認為,在他們看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宣洩他們心裡那無處發洩的慈悲。
  老祭祀就這樣走了,在整個故事裡,他也許是唯一睿智的人,看到了很多的事情,也悲涼的看透了人性的卑鄙面,可是他喊著是怨鬼回來殺全村人,可那是怨鬼嗎?
  顯然,老祭祀也許懂一些玄學,可他並不精通,所以也算不到回來的那個到底是什麼,但我想,他也不想算到,更不想知道回來的那個,到底是不是怨鬼。
  風光葬禮後,村裡的日子又變得平靜起來,那雙在十天以前發現的鞋子,也慢慢的變得不再讓村子裡的人那麼敏感了。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議論起這件事兒了,這件事不再是那個『禁閉的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