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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節

  兩個小時,頂著正午的毒辣太陽,全村的男丁都堅持了下來,這事兒除了陽光,還要陽氣鎮,誰都不敢馬虎,眼看著,時間也就快到了。
  袁道士穿著道士袍,抱著一捆干艾草,莊重的走到了堆好的柴禾面前,在周圍均勻的灑下了艾草,然後喊道:「把屍體拖過來吧。」
  聞言,人們就立即把屍體拖了過去,置放在了柴禾堆裡,袁道士又念了一段不知道是啥的咒語,然後才大聲喊道:「點火。」
  火把遇見了乾柴禾,立刻熊熊的燃燒了起來,袁道士看著這旺盛的大火,心裡有一種淡淡的自豪,自己的手裡總算處理過了一隻白凶,也算對得起自己的職業生涯了。
  至於孟大偉,看見大火燒起的一瞬間,就不顧人群的阻攔,爆發般的衝出了人群,朝著火堆的方向跪下了,然後大喊了一聲:「老漢啊,你沒福氣,得不到兒子以後的拜祭了,兒子今天就在這兒,把一輩子該給你磕的頭,都磕完。」
  見到這一幕,村裡的人都很心酸,這裡有個說法,是下輩子做豬,做狗,都不要變成殭屍!果然這是悲劇!
  但很快,人們就被另外一幕奇異的場景吸引住了,那就是燒這屍體燒出來的,黑騰騰的濃煙,竟然非常的凝聚,一點兒都不散。
  袁道士則給大家解釋道:「這就是燒黑白雙凶特有的事兒,大家不用擔心。」
  熊熊的烈火,沖天而起的黑煙,瘋狂磕頭的孟大偉,低聲哭泣的高燕,恍惚的高斌,莊重無比的袁道士以及每一個眼神中都帶有一種莫名敬畏的村民……
  這一幕就這樣被定格了,不管時光如何的流逝,都刻在了人們的心裡。
  十幾年後的2012年,在這片土地上,依然還會時不時的發生燒屍的事兒,只不過頻率比起從前,變得很低了,畢竟火葬的推行,已經慢慢的讓古老的土葬傳統漸漸的被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哪怕是農村也慢慢的開始改變。
  此時的高斌已經是一個小包工頭,在城裡也立足了下來,有一次兒子在看電視的時候,入神了,高斌好奇就問兒子:「小子,在看啥呢?」
  「講殭屍的。」那小子頭也不回的說道。
  高斌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事兒,臉色一沉,吼道:「都高三了,還賴著看啥電視,做作業去,殭屍可不是啥好玩意兒。」
  「爸,我這是在學習科學知識呢!你別這麼迷信好不好?根本就沒有啥殭屍,那是古代人愚昧,看見牙齒啊,手指甲啥的長長了,就以為是啥屍變。其實不是這樣,是因為肌肉萎縮,露出了齒根兒,手指甲根兒,才造成的這誤會,你看,電視不是在講嗎?」
  高斌沉吟了一陣兒,忽然就想起了曾經的那具屍體,那尖厲的指甲和牙齒真的是因為肌肉萎縮嗎?肌肉萎縮指甲能長到幾乎三寸那麼長?牙齒呢?兩寸多長的獠牙,就算肌肉不萎縮,人的嘴也包不住啊?而且光萎縮獠牙那裡了?
  高斌有疑惑,也自然的盯向了電視,此刻電視正在講,之所以棺材板上有時會出現劃痕,是因為某種病啊,人假死啊,被活埋之類的,才出現的。
  或許有白毛,黑毛,是因為某種細菌,就像做霉豆腐,豆腐不也會長白毛?
  看著上面的科學家振振有詞的解釋著這一切,高斌有些默然,到底什麼才是真相?忽然他又有些釋然,自己現在生活幸福,還去刻意追尋什麼真相,如果這個世界的大趨勢是相信科學,那自己就徹底的相信科學吧,至於在村子裡發生的一幕幕,高斌是不打算給兒子講的,一個迷信的孩子在學校裡,可是被人看不起的。
  是啊,除了生活安穩,子女健康成長,自己還需要什麼呢?這才是最重要的吧?至於曾經發生過的,那些帶著濃厚的迷信色彩的事情,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
  火車行駛在鐵道上,匡啷匡啷的聲音讓人昏昏欲睡,在一間只有兩人的包廂裡,看起來像是祖孫的兩個人,此時卻面對面的沉默著,並沒有選擇舒服的睡下,氣氛甚至有些壓抑的哀傷。
  「爺爺,這次為什麼帶我去四川?你不是說我還小嗎?有些本事不傳給我,你的病是不是不行了?」開口說話的是那個看起來才17,8歲,一張臉還有些稚嫩的男孩子,他一開口,如果是湘西人,立刻就能聽出來,這生硬的普通話裡,帶著一股濃重的湘西味兒。
  「生老病死,聽天由命,我的病沒什麼好瞞你的,屍氣入體,我怕是沒幾年好活了,我的手藝不傳給你,又傳給誰?我現在對你就兩點兒要求,第一是學好手藝,第二是練好普通話,以後去大城市生活。」那老人的面色倒是坦然,對生老病死的事兒真的看得很輕,很輕。
  「爺爺……」那男孩一下子眼眶就紅了,他以為爺爺還是要刻意的隱瞞下去,沒想到,在火車上,爺爺竟然乾脆的給他承認了。
  又是沉默了半晌,那男孩抬起頭來說:「爺爺,我想過了,我不要再繼續學這些手藝了,這手藝把爺爺害成了這個樣子,我學它做什麼?現在我們也很少再能接到活兒了,除非是非常偏僻的農村,也賺不了幾個錢,你還要我去大城市生活,我不學了,我堅決不學的!」
  『啪』的一聲,那老頭兒就激動了,那聲音是他拍桌子的聲音,他激動地吼道:「我們這一脈就要失傳了,我讓你學,不是要你學到討生活,我是要你把這門手藝傳承下去。」
  「傳承的總要是好的東西!沒用的東西,這樣傳承下去有什麼意思?我恨這門手藝,我不學!」那孫子倔強的說道。
  聞言,那老頭兒的巴掌高高的舉起來,但是看著孫子的眼神,終究還是心軟了一番,又放下了,歎息了一聲,還是坐下來,這一刻,他整個人都顯得更老,更憔悴了幾分。
  當孫子的一看,爺爺都變成這樣了,也心軟了,畢竟是血脈至親,誰還能忍心看著誰難過?孫子一把拉住爺爺的手,講道:「爺爺,我是想著你的病,說氣話呢?你別生我氣,好不好?我要認真的跟你學手藝的。」
  那老頭兒歎息了一聲兒,說道:「在以後,這門手藝可能真沒用了,現在時興火化,一把火燒卻了所有的煩惱,燒卻了後患,可是也燒卻了祖祖輩輩的一些傳承。或許這樣是好的,哎……」
  「爺爺……」那男孩有些心疼的拉住了老人的手。
  可不料那老人卻忽然笑了,拍拍男孩子的肩膀說道:「也許吧,這手藝最終會失傳,但是現在它還有用,而我不能左右後輩的事兒,我只能保證我這一輩子,要把它傳承下去。知道為什麼我說它還有用嗎?」
  「不知道。」那男孩有些迷茫的搖搖頭,他哪能知道這個,就算這次帶他去四川,他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只以為接了一筆生意,而從前,爺爺教他一些手藝,卻從沒帶他出過生意,也由此他才懷疑爺爺的病。
  「是因為這次去四川,我們是為國家做事兒。」那老人自豪的笑了。
  「為國家做事兒?趕屍匠還能為國家做事兒?」那小孩兒一下瞪大了眼睛。
第十九章 趕屍人
  面對孫子吃驚的態度,老頭兒笑了,這笑容裡有一些自豪,他摸了摸孫子的腦袋,說道:「這天下那麼多門手藝,哪一門能做到極致,都是了不起的,為國家做事兒也正常,你說這次要不是為國家做事兒,我們坐火車,還能有專門的軟臥,就咱們兩個人?」
  那男孩兒也開心的笑了,問爺爺道:「爺爺,你意思你是趕屍匠裡最厲害的嗎?」
  「哈哈,算什麼最厲害?只不過算沒糟蹋了這門兒手藝。」老頭兒的言語謙虛,可是那眉角,眼角的自豪是再也掩飾不住了。
  「我知道我爺爺是最厲害的,那爺爺你以前為國家做過事兒沒?」男孩兒忽然興奮的問道。
  老頭兒的笑容一下止住了,然後有些慌亂的換了一個平靜的表情,再然後才開始在隨身攜帶的包裡翻翻找找。
  「爺爺,你幹嘛呢?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找什麼?」男孩子沒注意到老頭兒的神色變化,有些好奇的問道。
  「哦,我找旱煙葉子,想抽一管了,好像這軟臥裡不能抽煙,我在外面的走廊上坐著抽去。」老頭兒淡淡的回答道,說話間,已經翻出了旱煙葉子,就要朝外走去。
  「爺爺,你還沒說你以前為國家做過事情沒呢?」
  「哦,那是沒有的。」那老頭兒的身子稍微停了一下,就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了。
  軟臥包間外的走廊上,坐在了那單人桌的板凳上,老頭兒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複雜,有懷念,有畏懼,有悲傷……目光也變得深邃了起來。
  由於想事情太入神,手上的旱煙點了幾次都沒有點著,抽了幾口發現沒滋味兒,這老頭兒才回過神來,苦笑了一聲,仔細的點著了旱煙。
  深深的吸了一口,老頭兒吐出了濃濃的煙霧,看著升騰而起的煙霧,老頭陷入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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