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華夏神話:道士傳奇 > 第5節 >

第5節

  我爸不說話,也不讓我媽說話,只是把門敲得更急。因為他怕週二聽見是我家,就不開門了,我爸這段時間的執著,確實惹惱也惹煩了周家人。
  「是哪個龜兒子哦!開句腔卅(說句話啊)。」週二的聲音大了起來,顯然是對這樣的行為發火了。
  我爸依然是執著的敲門,週二大吼道:「不開腔,老子不開門哈。」
  我媽在旁邊有些著急了,小聲說道:「老陳,你就說句話唄。」
  「說個屁,週二的性格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他真要曉得是我們,那就真的不開了。我就這樣敲,敲到他煩為止,他還拿不定主意,肯定會開,你也曉得,他膽子大(膽子不大,又咋敢夜探西廂房?)。」我爸的性格裡,也有些無賴光棍氣兒,只是平日裡不顯罷了。
  果然不出我爸所料,就這樣執著的敲了十分鐘以後,週二怒氣沖沖的把門打開了,手裡還提著一把柴刀,敢情是把我們一家人當搗亂的了。
  見週二看了門,我爸悶著頭就往裡闖,這動作倒把週二嚇了一跳,這誰啊?跟個二愣子一樣!
  「站斗(站住),你是幹啥子的,別個家頭(別人家裡)你亂闖啥子?」眼看著我爸就把週二擠開,進到了院子裡,週二忙不迭的喊了起來。
  我爸反應也是極快,一把就把我媽拉了進來,然後反身就把門關上了,這才說道:「週二,是我,老陳。」
  「我說你這個老陳,你這是……」週二鬆了口氣,看來不是啥來找麻煩的,這年頭,誰不怕忽然就進來一群人,把家給砸了啊?
  但對於我爸的行為,週二顯然還是又好氣又好笑。所以,語氣也不是那麼好。
  「週二,鄉里鄉親的,我們進去說話,要得不?你曉得我老陳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你今晚上就讓我把話說完,你個人(你自己)說,我老陳在村裡是不是厚道人,對你週二,對你周家,是不是以前怠慢過?」我爸這番話說的是軟硬兼施,也難為他一個農村漢子能把說話的藝術提高到這種境界,也算是給逼的了。
  鄉里鄉親,在村裡好人緣厚道的爸,以前也常常和周家走動走動,這些顯然讓週二心軟了,那個時候的人感情到底淳樸,加上那句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週二的臉色總算松和了下來,聲音悶悶地說道:「那進來說嘛,算我週二拿你沒得辦法。」
  我爸鬆了口氣,周家最難應付的人就是週二,今天晚上過了他這關,看來還有戲。
  進了屋,周家一家人都在堂屋裡烤火,旺旺的火爐子旁邊還堆著幾個紅薯,這家人倒是挺能窩冬的,熱爐子,熱騰騰的烤紅薯……
  周老太爺看來人了,抬頭看了一眼是我爸,表情木然,鼻子裡輕哼了一聲,但隨後又看見抱著孩子的我媽,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了歎息了一聲。
  周寡婦倒是想說啥子,無奈只打了2聲嗝,就閉了嘴。
  咬著煙嘴,吸了一口旱煙,周老太爺說了句:「月雙,帶周強,周紅軍去睡了。」
  月雙是週二的媳婦兒,聽見老爺子吩咐了,趕緊哦了一聲,拉著周強,周軍就要出去,周強是周大的遺腹子,而周軍是週二的兒子,兩個孩子都上小學了。
  「不嘛,爺爺,我要吃了烤紅苕再睡。」周強不依。
  「我也要吃了再睡。」看哥哥那麼說了,周軍也跟著起哄。
  週二眼睛一瞪,吼道:「烤紅苕又不得長起腳桿子飛了,給老子去睡了,不然就給老子吃『筍子炒肉』(挨打)!」
  看起來週二還是滿有威信的,一吼之下,兩個娃娃都不吭聲了,乖乖被週二的媳婦兒牽了出去。
  「軍紅,我曉得你這次是來幹啥子的,話我都說明白了,鄉里鄉親的,你不能逼我們家啊。」周老爺磕了磕煙鍋,平靜的說道,那語氣絲毫不見鬆口。
  這不是他們無情,先不說這事兒有沒有把握,就說這形勢,萬一哪天誰說漏嘴了,就是個典型!況且周寡婦原本就在風口浪尖上。
  我爸充滿哀求的盯著周老太爺,牙花咬得緊緊的,像是在做啥決定,終於這樣靜默了幾秒鐘之後,我爸的眼淚『嘩』一下就流了出來,接著他就給周老爺跪了下來,緊跟著我爸,我媽抱著我也跪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爸這一輩子就沒哭過幾回,這一次流淚,看來也是真的傷心了,傷心他一個獨兒,咋就成了這樣,傷心有一天他這頂天立地的漢子也得給別人跪下。
  這如此沉重的親恩啊,真真是每一世最難報的因果,所以百善孝為先,負了雙親,是為大惡。
  「軍紅,你這是,你這娃兒,哎,你跪啥子跪嘛……」周老太爺顯然想不到我爸會這樣,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語氣也有些慌亂了。
  農村的老一輩最講究這個,無緣無故受了別人的跪,那是要折福的。
第四章 點燈問鬼(上)
  好在我爸是小輩,也不算犯了忌諱,但生生讓一個漢子跪在自己面前,周老太爺的心裡又如何過意的去?
  而週二已經在拉我爸了,就連周老太太也墊起個小腳,跑了過來,拉著我爸說道:「娃兒啊,你這使不得哦。」
  「周叔,我老漢說男娃兒膝下有黃金,輕易跪不得,但我真的是沒辦法了啊。」說著,我爸就抹了一把眼淚,我媽也跟著抹眼淚,顯然打定了主意,今天咋也得求周寡婦幫忙一次了。
  「唉,我不管了,讓我大兒媳婦個人決定。」周老太爺歎息了一聲,叫了聲周老太太,然後老兩口就轉身就了臥室。
  這實際上就是周老太爺在幫我爸了,畢竟周寡婦死了丈夫,他周家憐惜這個媳婦兒,咋能指使周寡婦做這做那?那是欺負人孤兒寡母啊,話能說到這個份上,周老太爺已經盡力了。
  而且,這其中的原因,除了我爸的一跪之外,還有就是我爸提起了我那已經過世的爺爺,我爺爺年輕時候和周老太爺交情不淺,起因就是我爺爺曾經救過周老太爺。
  山村多蛇,周老太爺有一次在田里做活時,我爺爺正巧路過,親眼看見周老太爺背後一條麻娃子(金環蛇)正準備攻擊他,按說毒蛇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有人踩到它或者靠近了它的蛇卵才會這樣。
  當時,我爺爺也來不及提醒周老太爺什麼了,只得一鋤頭鏟了下去,周老太爺聽到動靜,回頭一看是我爺爺,循著我爺爺的眼神往下看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被鋤頭鏟成兩截的麻娃子還在地上扭動,顯然沒有死透。
  山裡人記恩,我爸提起這茬,周老太爺哪裡還抹得開臉?所以,他甘心讓全家冒這個風險了。
  週二見著老爺子鬆口了,他也不反對了,只說句:「老陳,你先起來,該咋樣我嫂子會決定的,你這樣跪著也不是個事,我先出去了。」
  說完,週二也走了,一個堂屋裡就剩下我們一家三口和周寡婦。
  此時再跪著就是折了周寡婦的福了,我媽抱著我站了起來,然後扯著我爸說道:「老陳,起來,不好再跪了。」
  我爸依言起來,扯著袖子抹了幾把眼淚,倒是我媽平靜的多,她望著周寡婦說道:「月紅(周寡婦的名)啊,我們都是當媽的人,你看看我兒子吧,才一個多月,都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了,我這當媽的心頭啊,跟天天在割肉一樣。」
  天下共通的都是母性,我媽這樣一說,周寡婦立刻心有慼慼焉,趕緊擺了擺手,打著嗝說道:「額……秀雲……額……你別……額……再說了……,我其實……額……要幫忙的……額,……就是以前擔心……額……太多了,今天晚上……額……我就幫你……一把。」
  周寡婦這樣一說,我爸媽登時大喜,他們不太懂過陰是咋回事兒,只是恨不得周寡婦立刻就『開壇做法』,他們認為用啥神通就是要『開壇做法』的。
  幾分鐘以後,我媽抱著我被周寡婦牽進了西廂房,而我爸卻只能在外面等待。
  周寡婦這過陰的本事,一般有個規矩,就是一律不准男的進入西廂房,有什麼問題,也只能女親屬來問,甚至有時候有的女人,周寡婦牽進西廂房望一眼,也讓別人出來了。
  這和其他過陰人的本事頗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