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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節

  本來光顧的顧客很大部分都是男的,為著林明音而來。
  慢慢的,因為康柏的這一坐,女客也增加了不少。
  他英俊的面孔,一言不發的裝酷表情,每天一束最昂貴的紅花,成了這附近的一個傳奇。
  康柏這小子,最擅長搶主角的戲,要他保持低調,比殺了他更難受。
  今天下午,我又準時來報到。
  康柏昨天才來過,今天應該不會來。他的位子上坐了一個男客,我本來沒有多留意,只是台上的林明音的表情實在大異尋常,我才注意起來。
  我只看到他背面,板寸頭,寬寬的肩膀,身形有點熟悉。
  明音的眼睛飄過來又飄過去,只是在那張桌子上打轉。
  我有些明白了,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個晚上遇到的人。
  他是否名叫周爽?
  他又出現在明音的視線裡,林某人會不會把他怎麼樣?
  咖啡廳的玻璃門讓人推開了,一束火紅的鮮花首先映入眼簾,接著是那英俊如陽光的臉,掛著笑容,一反平時的酷,今日的康柏顯然遇上了高興事,他打破了日程,就在今天來了。
  可是他隨即看見了自己平時那張桌子旁坐著的人,林明音的表情像著了魔,眼睛裡根本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她根本不想離開台上,唱了一首又一首,台下的客人都聽得如醉如癡,杯子裡的咖啡都涼了。
  康柏的臉陰了一下,隨即又笑著向11號台的客人走去,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拿得起放得下,他居然就在那張桌子坐了下來,跟那男人一番寒暄,眉飛色舞的,似乎已經將剛才的不快放到了一邊。
  我暗暗祈禱康柏這小子夠聰明,替我打聽出這男人的來龍去脈,我以後好「開展工作」。
  台上的明音那天下午一共唱了多少首歌,我記不清楚了,只是一連三個小時,沒有停過,台下的顧客有些開始在竊竊私語了。
  到了下午六點,明音似乎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宣佈這是今日的最後一首歌。
  一首很老很老的英文歌像夏日懶洋洋的陽光一樣流瀉出來。
  台上的明音非常緊張,似乎渾身都彆扭,眼睛卻只是看著坐11號桌子的那個男人。她全心全意地唱著,像是只為那一個人而唱。也許是因為太緊張了,聲音微微發顫,節奏也有點不合。吉他手小吉頻頻用眼角瞟她,她卻毫無感覺。
  這樣的大失水準,自她登台表演開始,從沒有出現過。
  客人似乎感覺到了,從和康柏的談話中抽出身來,看往台上。
  但那個客人只是遙遙望著,什麼也不說,也沒有什麼動作。
  明音帶著紅暈的臉慢慢蒼白下去,一首歌已經要唱完了。
  她的神情越來越沮喪,聲音越來越澀,眼眸裡亮晶晶的,似乎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我在旁邊暗暗歎了口氣,誰捨得,讓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流下眼淚。
  老歌終於唱完了,明音長揖謝場,掌聲久久不絕,她的身體保持著那個姿態,久久不願直起腰來,背脊裡散發出悲涼的氣息,這居然像是離開的永別姿態。
  11號桌的客人忽然站了起來,順手拿起康柏擱在桌上的天堂鳥,大步往台上走去。
  正盯著他的康柏叫:「那是我的花!」
  那個客人似乎說了一句話,然後就拿著別人的花衝上台去,將它送到林明音面前。
  康柏不嚷了,嘴角掛上了一絲笑容,他起身離場。
  我看看台上,林明音沮喪的神情一掃而空,她蒼白的臉頰被這束紅花點燃,臉上散發出無比的光彩。
  沒有見過她如此漂亮過,她就像是一個含苞的花蕾在剎那間綻放,那種光彩令人不敢逼視。
  而她面前的年輕人反而有點侷促,似乎並不習慣這樣在公眾間表達自己的感情,但隨即換上了從容,他微笑,說:「希望你越唱越好!」
  年輕人交上花束,一笑下台。
  林明音全身都似乎要發出光來,她嘴角一翹,想笑,但卻遽然一垂頭,點點淚水灑落花上。
  看著林明音這般小女兒情態,我心中酸酸的,替她高興又覺得不安,也連忙起身,出去追康柏。
  我快步趕上康柏:「怎麼,失戀啦?」
  「哈,誰說,我替他們高興!」
  嘴硬!
  「剛才那男的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要跟情人重修舊好,但忘了準備禮物,要借我的花一用。」
  「呵,完全猜中。」我大聲說,用眼尾瞟著康柏:「那你以後還來不來聽歌?」
  「或許來或許不來,我把11號桌轉送給周爽了。」
  「周爽?」
  「嗯,那小子!別小看他,他管著河北那邊的生意,論勢力並不比明音她老子差。」
  本城被一條江貫穿,城裡人習慣將江喚作河,將江的北面喚河北,江的南面叫河南,跟長江三角洲的叫法區分開來。
  我意外:「他也是撈偏門的?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林某人不喜歡他當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