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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節

  秋,我到了曼城,回到銀河圖書館收拾東西。
  沒有驚動任何人,我直奔主題,即收拾辦公室。
  一進門立刻驚住。
  一瓶百合盛放在我書桌上,一如我當初離開的模樣。
  我靜靜坐下來細看,和回憶中的百合一模一樣,時光好像凝住,但我已經歷從夏到秋,真的有時間停止這回事嗎?但我為何不能紅顏不老?!
  我驚訝地拿起玻璃花瓶,裡面的水是新鮮的,剛剛換過,稍一晃動,升起一串小氣泡,難道說,這個在街頭花十五塊買回來的玻璃花瓶也是一個寶瓶?
  同事珍妮跟進來:「顧,好久不見。你是去結婚了嗎?嘩,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後,波士天天到辦公室找你,找不著就坐著,好像在等你,假如是,我真沒有見過這麼癡情的男人,不過我說,你是不是借了波士許多錢……?」
  她連珠炮式的發問,我居然一句都不會答。
  幸好突然她噤聲,靜靜出去,還順手掩門。
  我也不回頭,只說:「是你幫我插花的嗎?」
  「是,我終於知道你只喜歡中國百合,我也知道你會遵守諾言,會回來看看我的。」
  是不是,說穿了就一點不神秘,怎麼可能有永開不敗的花朵,就像永不褪色的愛情。
  我淡淡說:「我是來拿東西,順便給大家告別,上次走得太倉促了。」
  郭銀河說:「顧,我後來知道你沒有騙我,你更為喜歡冒險的職業嗎?其實圖書館的平靜生活畢竟適合女孩子。」
  我回身,微笑:「但不適合我。」
  真是直接的拒絕。
  我對予我好感的人反不留餘地,對方是好人,何必委以虛蛇,誤人青春。
  銀河怔怔地,還是接上去:「我找到關於你的報道,說你是一位傳奇女子,浪跡天下,一生有許多奇遇……」
  嘩,這麼誇張,我的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
  本來寫我的只有蘇眉,而她的文章都得給我先過目,怎麼這一篇我沒有印象?真要命,難道她不知道私家偵探過度曝光只有死路一條?
  我只好苦笑:「誇張了,哪裡有這麼快的一生。」
  「可是分明是訪問,上面還有你的照片,儘管我認為不太像你。」
  什麼?還有相片?回去我得剝蘇眉的皮。
  「顧……」
  「我要走了。」我打斷。
  銀河望住我,眼神複雜,忽然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金卡,雙手遞予我:「這是敝館的貴賓卡,如果你有需要,請帶著它來,這裡的所有資源為你而設。」
  我接來細看,似乎是純金的,薄薄一片也感覺得到那質感,上面篆刻著簡單的中國漢字「倫敦銀河圖書館,編號001」,背面是英語和法語的譯文。
  「001」是第一號呢。
  我有點感動。
  含蓄有含蓄的好處,他的慇勤讓人無法拒絕。
  我謝了他的好意,他送我離開。
  出房間的時候,我回首再望了一眼那花。
  銀河說:「這瓶花,將永遠為你而設。」
  永遠,呵,有人跟我說永遠呢。
  我不語只笑。
  到達機場時,是難得的曼城的晴朗天氣,我笑著跟他說再見。
  我不知道永遠是多遠的概念,但是如果要我做選擇題的話,我不會選擇相信傳說中停止時光的寶瓶,我寧願相信是因為人的感情而讓鮮花長盛不衰。
第二卷 暴走驚途
昔日好友意外身死,被誣謀殺,一向自命正義的私家偵探,怎麼可以任死者蒙冤?趕赴紐約,走上一條生死未卜的驚途。
第一章 手制的晚禮服
  人永遠無法在事情開始的時候預知它的結局,所以紫霞仙子流著淚說「我猜中了這個開頭,卻猜不到這個結局」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心生相惜的共鳴。
  當你因為無知而留下遺憾,感覺悲傷,應該逆向思考一下,假設你已經預知有缺陷的結局仍然無法控制命運的軌道,是不是更為痛苦,更為不幸?
  其實大部分的時候,我寧願去做一個無知的人,在黑暗中一步步走近深淵總比眼睜睜被深淵吞噬強。可惜,命運喜歡跟人開玩笑,我選擇無知,卻常常有不祥的預感。
  發現這件晚禮服純屬意外。
  傍晚我心血來潮,打算把儲藏室的衣服整理一下,才發覺自己是囉唆主義者,完全跟簡約主義對立的那一種,儲藏室裡的衣服超出我的記憶範圍之外,纍纍墜墜。
  毛料的長風衣沾了塵,彈去也有灰跡,只有拿去乾洗。絲絨的料子鑲的是水鑽,隔太久了,色彩灰撲撲,風塵味十足,不知換點新的裝飾會不會好一點?
  我的腦筋一邊在高速轉動,一邊手腳不停,把要加工的衣服都拎出來,一下子抱了滿懷。手裡還能拿一件小小的薄薄的,我順手揪住一件小黑裙子,滑滑的質地,應該也要拿去乾洗吧。
  客廳的門鈴突然急響,我用腳把門帶上,抱著一大捧衣服就往客廳奔,經過沙發,隨手把衣服都扔到上面。門鈴響得很激烈,勾魂奪魄似的急促,按門鈴的人似乎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我一枝箭似的撲去開門。
  門一開,門外站著幾個穿制服的人,其中一個金髮碧眼,穿的是美國的警服。
  我很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