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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節

  李富生對我點點頭,有廢棄的防空洞,那是最合適的。我們就跟著老鄉走,想親自去看看。礦區是在村子的東北方向的,站在村子靠北的地方,就能看到遠處的山被炸的七零八落,那些開礦的私營老闆害怕血本無歸,真正的礦開不出來,就炸矸石,反正能撈回來一點就撈一點。
  「就在前面了。」老鄉指著村頭一個滑梯形的圓拱門,小的時候,在城市裡還能看到這樣的防空洞,不過現在基本絕跡了。
  就在我們還沒有走到防空洞的時候,從東北邊那條路上,風馳電掣一般的開過來一輛很破舊的老吉普車。老鄉看到突然開過來的吉普車,臉色就變了,對我們道:「可能是礦上出事了。」
  這幾年老礦區那邊一直在放炮炸山,危險係數很高,有的時候操作不當或者各種意外都會導致事故。如果是輕傷的工人,會送到另一個村子去,那裡有老礦區還在的時候設立的醫務所。但是等人救出來已經快沒氣的,就會直接送到家裡來。這是很多地方都有的風俗:人斷氣了以後不能進家門。在我們那邊,有時候醫院裡的病人真沒救了,家屬會放棄治療,馬上拉著病人往家趕,就是為了讓病人在嚥氣之前進家。
  這個村子可能也有這樣的風俗,礦上的這輛破車很少會開出來,除非是出事了。而且車子開的這麼快,明顯是要往村子裡送人。
  「先等等再看吧。」老鄉有點發慌,他兒子也是在礦上給老闆打工的,看見吉普車進村,立即就跟了過去,我們也想看看究竟,跟著老鄉一起跑。
  吉普車開進村子,停到了一戶院門外,然後車上跳下來三個人,手忙腳亂的搭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朝院子裡跑。那家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人被抬進去之後,隨即就傳來女人的哭喊聲。
  「唉,是栓柱出事了吧。」老鄉一看到吉普車停下,先鬆了口氣,因為出事的不是他兒子,隨即又皺起眉頭,村裡的人情還是比較厚的,看到有人出事,而且是要命的事,心裡就非常不忍。
  三個抬人的工人很快就從院子裡出來,他們穿著很厚的工作服,雙手都沾著傷者身上的血,蹲到外面抽煙。老鄉過去跟他們問了問,果然是出事了,炸山的時候遇見了悶炮,等了很久都不響,裝藥的人跑去看,還沒走到跟前就炸了。
  三個工人看到我們,找老鄉問,老鄉說我們是過來買礦的,工人就對我們很友好。不過李富生觀察人觀察的非常仔細,他發現這三個人除了工友被炸死之後流露出的傷感外,好像表情與目光裡還有別的情緒。我們既然到了這裡,就肯定要把帶著異樣的事都搞清楚,特別是礦區周圍的事。
  李富生跑去跟他們談,那都是些出苦力的人,沒多少心眼。看得出,他們不想多說什麼,但我們說來買礦,工人不想得罪我們,而且李富生又善於套話,三套兩套,還是套出了實情。
  那確實是個非常奇怪的事。
第272章 怪事(二)
  那三個工人裡面有個年紀比較大,看著老實又憨厚,情況就是他告訴我們的。幾個私營老闆承包了老礦區之後,產量一直不怎麼樣,導致虧損,現在在礦區那邊幹活的,一共才十幾個人。
  這次事故,跟以前發生的那些因為悶炮事故差不多,都是因為負責爆破的工作人員太毛糙了,他們中午吃飯的時候喝了點酒,結果下午就出了事。出事的時候,那個叫栓柱的人並沒有真正接近裝藥地點,是被炸出來的石頭砸到的,當時人就不行了,所以工人們連醫院也不打算去,直接就拉著回家了。
  在救拴柱的時候,工人們就發現了非常奇怪的事,而且有點嚇人。當時裝的藥沒炸,只有栓柱一個人跑過去看,但爆炸之後,工人過去救他,在一堆被炸出來的石頭中間,看到了一條大腿。
  「看到一條大腿?」
  「是條大腿。」那個對我們講述的老實工人點點頭,道:「還帶著血。」
  這個發現讓工人們很吃驚,因為栓柱是被石頭砸到的,人快不行了,但身體還算完整。那麼爆炸之後多出來一條大腿,那就只能說明,在距離爆炸點很近的地方,還有其他人,那條大腿明顯是炸掉的。
  後面的事,老實工人他們三個就不知道了,急匆匆的拉著快要斷氣的栓柱朝村裡趕,出事現場是別的工人在處理。
  我們談了一會兒,這時候,院子裡面就爆發出一陣更淒厲的哭喊聲,三個工人回頭看了幾眼,都歎著氣搖頭,栓柱肯定死了。礦上那十幾個工人平時就勉強能發下工資,至於撫恤金,還不知道要跟老闆磨到什麼時候。
  「幹活出苦力的,都是這個命。」老實工人是個性情中人,看著拴柱的家人在院子裡撕心裂肺的哭,眼圈就紅了。
  「這事……」我很同情這些拿汗水換飯吃的人,像這樣的事情,如果礦場的老闆還要拖人家的錢,把他斃了也不虧。但是礙於身份,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安慰的話。過了一會兒,栓柱家裡頭出來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給幫忙的工人道了謝,下面就要張羅著辦白事了,三個工人得趕回去善後。
  「你們這兒安全都沒有保障,讓人不放心。」李富生跟老實工人邊走邊道:「本來還想看看的,但是現在……」
  「一碼歸一碼。」老實工人趕緊就解釋道:「我們的礦絕對沒問題,出事只是很偶爾很偶爾,老闆你可以去看看,礦真的沒問題。」
  這都是跟工人工資直接掛鉤的事情,所以三個工人極力在勸說李富生,不要看事故,要看產品。
  「那好吧,到礦上去看看。」
  「要不先等等?這事剛過去,等我們收拾好了,會來車接你們過去。」老實工人想給李富生留個好印象,現在礦場那邊一片狼藉,他覺得不方便看。
  「沒事,這就走吧。」
  我們開著自己的車子,跟上前面那輛老吉普,朝礦場那邊開。這中間的路不遠,開著車很快就到了。礦區的礦源基本乾涸,開採成本高,所以他們現在主要以炸矸石為主。出事的地方就在那一片幾乎被炸掉了一半山體的山腳下。其實現場也沒什麼可收拾的,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十多個工人圍了一圈,不知道在看什麼。
  老實工人讓我們先等一下,然後他就跑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事。李富生和我慢慢跟著,那十多個工人圍成的圈子中間,放著東西,他們就在看那些東西。透過人和人之間的間隙,我發現地面上放著的好像都是身體的殘塊。爆炸點附近如果有人的話,可能當時就被炸的四分五裂,這些工人應該是把屍體的碎塊給撿回來了。
  那老實工人跑過去看了幾眼,當時身子就有點僵直,然後問了問旁邊的人。接著他跑回來,對我們道:「老闆先到那邊屋子裡坐坐,我給你們燒點水,還沒吃飯吧?我們有牛肉,很新鮮的,燉一鍋,咱們先喝點,我們頭兒現在在外地,可能要過幾天才回來。」
  他顯然是不想我們過去看到地面上的殘肢碎塊,不過這種老實人說起謊話來相當不自然。李富生擺擺手,告訴他我們不餓,先在礦場來回看一看,說著,我和李富生就繼續朝人群那邊走,老實工人急了,一把拽著我們,道:「不能看!」
  「嗯?」李富生回頭看著他,道:「怎麼了?」
  「很瘆人的,老闆,你們最好不要看。」老實工人的表情越來越不自然,忙著跟我們解釋,言語卻逐漸亂了,他說不出什麼,只是讓我們別過去。李富生什麼都沒說,就那麼靜靜望著老實工人,他這種鎮定的目光彷彿具有強大的壓力,老實工人慢慢的鬆開我們,額頭上的汗水已經一滴一滴的開始朝下流。
  「你放心。」李富生對老實工人道:「無論看見了什麼,我們都不會外傳的。」
  我們一邁步,老實工人就無可奈何的在後面跟著,很快走到了人群外。那些工人不認識我們,下意識的就擋住我們的去路。但這時候距離已經非常近了,從那些人之間的縫隙看過去,一下子就把他們圍著的東西看的清清楚楚。
  那一刻,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心頭的慌亂瞬間飆升,而且腦子也開始飄忽。
  他們圍著的,確實是幾塊身體的殘塊,然而我看到地面上擺著的那條被炸掉的大腿時,非常震驚。那條大腿脫離了主體,不過仍然可以看出非常粗壯,它只有三根腳趾,皮膚外面裹著一層已經乾涸了的粘液似的東西。
  我不能完全確定,因為這些殘塊已經不完整了,但是我相信我見過這東西,這不是人,絕對不是。我清楚的記得當時在石堰川的地下黑洞附近,我因為強烈的好奇而打開了一隻箱子,就因為這個,我被另一個「金瓶梅」打昏了之後丟到黑洞裡,從而跟趙英俊他們失去了聯繫,而且也因為這些,才跟現在的李富生相遇。
  那只箱子裡,裝的是一隻我無法理解的生命體,另一個「金瓶梅」當時說的很清楚,就是因為我看了這個不該看的東西,所以他才會對我動手。
  從眼前這些碎塊上來看,我覺得也是一隻類似的生命體,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它被炸死了。
  「老闆。」老實工人看到我們已經發現了地面上的東西,也就不再掩飾了,只是在後面跟我們解釋道:「這事真的和礦場沒有什麼關係的,如果傳出去了,影響不太好,你知道,我們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
  李富生靜靜不動,在看著那些碎塊,我就對老實工人道:「我們只是做生意的,不想找任何麻煩,但是要建立合作關係,就肯定是長期的,礦場出了這樣的事,總該讓我們知道吧?不過你放心好了,這事已經出來了,我們不會對任何人講。」
  「是是是,是這個道理。」老實工人忙不迭的點頭,擦擦臉上的汗水,這時候,別的工人也都以為我們是來買礦的,不過場合不湊巧,他們很想表示熱情的歡迎,卻一個個露出比較尷尬的笑容。
  我們又問了問事情的詳細過程,前半部分跟老實工人講的一樣,等他們拉著受傷的人朝村裡趕去之後,剩下的人就在附近繼續尋找。他們扒出了那條被碎石壓著的大腿,但是發現那好像不是一條真正意義上的「人腿」,再接著尋找下去,就找到了幾塊別的殘塊。
  「以前確定沒有發現過類似的東西嗎?」李富生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殘塊。
  「確實沒有。」所有人都一起點頭,表示這是第一次。
  在搜索殘塊的過程中,他們又發現爆炸點旁邊,被炸出了一個洞。那個洞顯然一直都在原地,隨著長年累月的不斷爆破,一點點的被炸了出來,發生事故的那次爆破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下子把洞給炸出來了,那是個很深的洞,用礦場的礦燈照下去,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下面的情景,那些工人們不敢隨便亂下。
  我覺得,這個洞的出現,跟那只被炸死的生命體之間有什麼關係嗎?大膽的假設一下,難道是這種生命體剛剛要從洞裡尋找爬出來的入口,甚至它已經潛伏在爆炸點附近的時候,炸藥突然爆炸,從而把它炸的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