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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節

  「這是唯一能讓我們逃走的辦法了。」李富生割的非常用力,用比較鈍的玻璃硬生生割開皮肉,那種痛楚比挨刀子更難受的多,我看得出,他也很不好受,疼的厲害,額頭上瞬間冒出一片冷汗,一滴滴的順著蒼白的臉龐流下來,但他紋絲不動,咬著牙繼續割下去,鮮血染透了衣服和床鋪。
  他在自殘!這是我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但轉念一想,李富生可能這麼蠢嗎?
  這有點血腥和殘酷的一幕讓我不忍直視,卻又不得不看下去。外面的人還是時常朝門裡望兩眼,但李富生一動不動,他們看不出什麼,我低頭看了看表,還有幾分鐘時間,估計他們就要帶我走了。
  「其實我很怕疼的。」李富生額頭的汗珠已經跟黃豆那麼大了,他使勁咬著牙,以此來抵禦劇烈的疼痛,碎玻璃塊割破了皮膚,深入到皮下組織中,又割破了腹部的肌肉,我懷疑他已經用玻璃把皮肉割透,直通腹腔了:「我不喜歡打針,不喜歡看牙醫……」
  最後,李富生鬆開了手裡的碎玻璃,我已經看的有些頭暈了,而且深深的擔憂,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又流了很多血,我甚至想阻攔他,然後告訴他如果真逃不出去就算了,因為我不想看著他剛被救活又自己掙扎著奔向鬼門關。
  李富生一言不發,猛的吸了口氣,然後閉上眼睛,染滿鮮血的兩根手指順著玻璃割出的傷口就伸了進去,看他的樣子,彷彿是在腹腔裡找什麼東西。那一瞬間,我才恍然大悟,他的肚子裡,肯定藏著什麼。
  李富生的慘狀讓我對外面文哥的那幫人憤恨不已,我甚至幻想著李富生肚子裡能藏著一把衝鋒鎗,把外面的人都給禿嚕掉。
  大概那麼二三十秒時間,李富生的兩根手指慢慢的從傷口裡拔了出來,他果然從腹腔裡面掏出了東西。那東西不大,否則也塞不進去,很薄很窄,外面裹著一層半透明的薄膜。李富生可能早就有這個計劃和打算,所以提前藏了一些繃帶,他不讓我動,從枕頭下拿出繃帶,緊緊纏到腹部的傷口上。
  「就是這樣。」李富生撕掉了那東西上的薄膜,直到這時,我才驚訝的發現,那是兩片月牙銅:「現在,堵上耳朵。」
  我深知道這種月牙銅的效用,立即撿了一點繃帶頭,塞到了耳朵中,李富生慢慢的坐起來穿上鞋,我們兩個這樣一動,雖然動作不大,但外面的人卻看到了,隨即推門進來。
  「到時間了,你該走了。」兩個人低頭看看表,示意我應該離開。
  「是到時間了。」李富生轉過身,這時候,那兩個人看到他手上全都是鮮血,頓時一驚,但是李富生輕輕一碰月牙銅,一種帶著詭異魔音般的輕響,就像從地獄鑽出來的音符,充斥在房間中。
  儘管我已經嚴嚴實實的堵上了耳朵,但月牙銅的脆響發出時,我仍然感覺天旋地轉一般的眩暈,而且還伴著隱隱約約的幻象,感覺眼前的人和景物忽遠忽近,有些模糊。至於那兩個人更不用說了,月牙銅一響,他們的眼珠子就如同兩個彈珠,在眼眶裡以詭異的角度飛快轉動著,隨即,兩個人開始繞著一個大概一米直徑的圈子走動。
  李富生毫不猶豫,顯然,我們都會受到月牙銅的影響,李富生身體虛弱的一塌糊塗,更加吃力。但他順手在被子上擦了擦手上的鮮血,跟著就朝外面走。
  月牙銅在不斷的輕響,那種飄忽又玄異的聲音從房間飄到了走廊,那一刻,整條走廊裡的人都像受了魔障一樣,有的原地亂轉,有的隨手丟掉手裡的東西,有的愣愣的不知所以然,走廊中稀里嘩啦一片。
  「鄺海閣應該在樓上。」李富生穿過走廊,轉身走上樓梯,我緊緊跟著他。醫院的三樓是外科病房,同樣有文哥的人在守著,但月牙銅一響,到處都亂成一片。
  在一間病房裡,我找到了腿上打著石膏的鄺海閣,他看見我和李富生的時候明顯吃了一驚,不過我沒解釋那麼多,架著他就走。當我們轉身要下樓的時候,之前守在窗外的那些人趕了過來。
  毫無疑問,沒有誰能在這種突然的情況下抵禦月牙銅的干擾,李富生走在前面,我架著鄺海閣走在後面,將要走下樓梯時,我拽住一個原地打轉的夥計,從他身上掏走了皮夾。
  再沒有什麼明顯的阻礙了,醫院裡的變故已經引起了一些騷亂,很多被月牙銅影響的人還未恢復過來,這樣對我們其實有利,如果在正常情況下,我們「三人組」走出去,一定會引來不少目光。
  我們徑直走出醫院大門,然後站在旁邊抬手攔了輛出租車,我把李富生和鄺海閣一個個的扶到後面,自己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那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叔,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看著我們的眼神有點怪怪的。
  這個地方一刻都不能留,賓館裡還有文哥的人,只要短時間跟醫院的人聯繫不上,他們就會警覺。司機大叔發動了車子,問我們去哪兒。
  「先跑二百塊錢的。」我從掏來的皮夾子裡抽出兩張紅票,塞給司機。
  車子開動了,沿著醫院所在的那條路,很快就開到盡頭,然後又調轉方向,開往另一條街道,這樣來回跑了一會兒,文哥的人已經很難找到我們。
  我回頭看看李富生和鄺海閣,李富生望著車窗外,淡淡一笑,道:「奇跡,就是這樣發生的。」
第241章 關於我的來歷(一)
  李富生是微笑著說出這句話的,但是話剛一說完,他的頭就歪歪的垂了下來,鄺海閣不動聲色的扶住了他,我也不敢聲張,免得會引起司機更大的懷疑和不安,繼而把消息洩露出去。
  「找個診所停一下。」我跟司機打了個招呼,臨時找醫院肯定不行了,文哥估計會派人把整個縣城的醫院都找一遍。
  司機對這裡很熟,把我們拉到一個私人診所那邊,我下車買了藥,還有縫合線,之後找了合適的地方下車,又倒了一次車,臨時到一個比較隱蔽的小地方落腳。鄺海閣給李富生處理傷口,簡單縫合。在這期間,李富生醒了,鄺海閣給他弄了傷口,悄悄跟我說這樣可能不行。
  我咬咬牙,把他們倆安頓好,然後低著頭出門,在外面的小賣店裡買了兩包煙,順便跟老闆打聽了一下,接著就按老闆說的,找到了幾輛跑長途的黑車,跟其中一個談妥了價錢,連夜離開了縣城。
  後面的事就比較順利了,文哥他們畢竟不是官方人員,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能量去封鎖交通要道,離開這裡之後,重新找了地方安置李富生,他的情況基本穩定住了,輸血之後就沒有大礙,剩下的是靜養恢復。
  我們在這裡呆了一個星期左右,又面臨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沒錢了。我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搜的一乾二淨,如果不是臨從醫院出來順手掏了個包,很難堅持下來。李富生出了院,我提前在市郊那邊找了個很破的房子,又扛上來兩箱方便麵,口袋就剩了最後一點錢。
  房子很破,暫時只能煮泡麵吃,但讓我覺得很安心。也就是在吃著泡麵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有時候,人的欲求好像很容易滿足,幸福是那麼的簡單。
  我們沒有電話,也不想跟外界聯繫,現在要讓李富生和鄺海閣把身體養好。剛到這裡的時候,李富生的精神不怎麼好,比較貪睡,房間不大,為了不打擾他,我會搬著凳子坐到破舊的小院子裡去,在院子裡抽很廉價的紅梅煙,想心事。我想了很多,從最開始一直想到現在。
  鄺海閣輕輕的拄著一根當拐棍的木棒子走到我旁邊,我拉了椅子讓他坐下。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對鄺海閣的懷疑已經無形中消失了,所以我們之間交談的次數多了起來,也會說到一些比較重要的事。
  我知道,很多事情的答案,都隱沒在我所不知道的角落裡,有些答案,可以自己去找,但有些答案,就必須聽知情人透露。
  「抽一支吧。」我遞給鄺海閣一支煙,他不抽煙,但也不會拒絕,拿起來捏在手裡,我替他點上,看他用笨拙的姿勢吞雲吐霧。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全能的,我在很多方面都不如鄺海閣,不過至少抽煙比他熟練。
  他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在這一點上,跟我爸很像,也可能是相似的性格讓他們這麼多年一起並肩熬了下來。我把這支煙抽完了,心裡終於鼓足了勇氣,看著鄺海閣,道:「可以問你件事嗎?」
  「你說。」
  「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這是我的一個心結,希望你能理解。」我很誠懇的望著他,道:「我想聽到事情的真相,如果你有苦衷,不能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我也可以理解你,但,不要騙我。」
  「我不會欺騙你。」
  我相信鄺海閣的保證,他是個一諾千金的人。但是在得到他的保證之後,我又遲疑了,並不是我不想知道答案,而是我在考慮,如果那個答案跟我以前得到的不一樣的話,我能不能從心理上接受。
  對我來說,這個問題真的無比重要。
  我不說,鄺海閣也不催我,最後,我還是打消了所有的顧慮,小聲問道:「你,見過我媽媽嗎?」
  鄺海閣可能沒想到我突然問到這個問題,愣了一愣,不過他接著就搖搖頭,道:「沒有。」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是失望,還是隱隱的慶幸,失望問題沒有答案,慶幸自己不用負擔可能出現的心理重壓。
  「我可以發誓,真的沒有見過。」鄺海閣看見我沉默下來,以為我不相信他,接著就開始解釋。
  從西海河退伍之後,鄺海閣很我爸之間仍然保持著很親密的關係,最開始的時候,他們經常在一起,因為有不少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包括阻止孫萬華外逃。等到這些事處理完之後,他們的行動方針有了較大的調整,每個人都要承擔一些任務,常年奔波在外,那時候的交通設施沒有現在這麼發達,所以書信電話聯繫較多,見面很少,聚會制度,最早就是那時開始的,每過上一段時間,我爸會通知所有人,到指定的地點碰頭。
  鄺海閣這個人,沒有什麼私念,這從他平時的生活就能看得出來,他開始時掌管著不少人脈還有資金,但自己卻過著比較清苦的生活,因為他不追求享受。所以這樣的人對家庭的概念就比較模糊,跟我爸聯繫的時候,基本上都談的是正事,至於日常生活,他想不起來問,我爸也不會主動去提。
  「第一次聽到關於你母親的事,已經是在她和一號結婚之後了。」鄺海閣低頭想了想,道:「其實一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領結婚證。」
  我爸結婚的消息,是一次聚會上講給大家聽的,不過我媽媽沒有到場,因為我爸把家事正事分的很清楚,關於這個,只是隨口提了一句,那次聚會,我爸罕見的喝了一點酒,當做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