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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節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抓到他的,但是你要小心,這個人有點古怪。你想知道關於他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不過我瞭解到的只是皮毛,他的底細,沒人洞悉的。」
  我真沒想到文哥會這麼痛快乾脆,心裡馬上興奮起來,不過我還是沒忘記警告他,最好少說假話。
  「這個人叫李富生,在西海河呆過。」
  西海河工程的規模非常大,就算都在工程內部的人,見面之後也不一定認識。文哥最開始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李富生這個人,李富生是三台河子那邊後勤基地的一個通訊員,因為公務,經常到工程施工地這邊來,他跟我爸認識,每次辦完公事,李富生都會想辦法跟我爸聊上一會兒,當時文哥屬於我爸的一個跟隨者,所以這些事漸漸的就不瞞著他了,來的次數一多,文哥跟李富生也就算是認識了。不過他們的認識也只是屬於見面打個招呼的交情,沒有深交,而且文哥沒有特別注意李富生,只是因為以後發生的一些事,才讓他開始關注這個比較奇怪的人。
  李富生這個人確實比較怪,從他的名字上就能看得出。像文哥和我爸那個年紀的人,出生的時候恰好趕上文革將要開始,那個年代的大環境下,誰家的家庭背景要是沾個富字,就是很讓人忌諱的事,所以當時的孩子一出生,大部分起的都是諸如衛東,衛紅之類的名字。像李富生這種名字,起了就是明顯找事的。
  李富生當時除了跟我爸交談,對其他人很少說話,特別死板,當時電力機組維護隊的人都不喜歡他,用文哥的話說,就好像誰都欠他點什麼似的。
  真正讓文哥開始關注李富生的,是當時發生的一次事故。
  西海河主體工程內部的人,特別是普通的士兵幾乎沒有外出的機會,倒是三台河子後勤基地的人可以跟著來回送給養的車子出去一下。有一次,李富生就跟著空車返回的車隊出去辦事,事情辦完,正好趕上另一支送物資的車隊,他坐上了順風車。
  這支車隊非常倒霉,在運送物資的途中遭遇到了罕見的強沙塵暴,而卻車隊的位置正好是在沙塵暴中心處,沒見過沙塵暴的人可能想像不出,那種強沙塵暴有多麼恐怖,漫天的沙子裡面捲著各種各樣的雜物甚至石頭,在飛速的穿梭,天地混成一團,人落到裡面,根本沒有什麼概念存在了,瞬間就會被沙子直接淹沒。
  工程基地的人還有三台河子方面得知沙塵暴發生的時候,就覺得遭了,那支車隊估計正好遇上。但當時他們沒有辦法馬上趕過去救援,一直等到沙塵暴減弱的時候,才派了大隊過去。有些沙塵暴可以持續幾天甚至更久的時間,當救援隊伍能夠勉強進入事發現場周圍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之後的事了。
  沒有任何懸念,沙塵暴肆虐過的大地上什麼都不存在,只有無盡的沙層。他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在周圍尋找,整支車隊十多輛裝滿了物資的卡車直接被埋了,只露出車頂和車廂上罩著的迷彩布。車子被整體刨出來的時候,裡面的人早就死了,當時的車隊,一輛車上兩個人,一正一副兩個駕駛員,可以輪流開車,所有的卡車都被挖出來之後,清點了殉難者屍體,一個都不少。
  「屍體是一具都沒少,但做最後清點工作的,是工程指揮部的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三台河子後勤基地有個通訊員搭了順風車,所以才認定殉難者人數沒有問題。」
  文哥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在遇難車隊被挖掘出來的時候,其實就沒有李富生的屍體。
  這件事在工程基地裡被傳了一陣子,上面還下發了整頓操作規章制度的安全通知,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遇難車隊裡有李富生這個人,但我爸心裡應該是非常清楚的。不過,我爸他們並沒有參與救援,所以李富生的屍體有沒有被找到,他們不知道,當時文哥就認為,李富生絕對是死在那次事故里了。
  接下來,就發生了讓文哥怎麼想都想不到的事。
  那是事故發生後大概一個月的事了,有一天執行完檢修任務晚上準備睡覺之前,維護隊的隊長帶過來一個人,說是內調到維護隊的,讓大家迎接一下新同志。文哥一看就傻臉了,他看到隊長身後那個背著背包的新同志,竟然是李富生。
  這個事把文哥的腦子搞的很亂,維護隊有人認識李富生,但是不知道他前段日子搭乘了遇難的車隊,大夥兒對他印象不好,隊長一介紹,下面的人沒什麼反應,當時他們還被隊長批評了一頓。
  但不管文哥怎麼看待這個事情,總之李富生是調到了維護隊。他還是那個老樣子,甚至這一次調過來之後,跟我爸都不怎麼說話了,對誰都非常冷淡。文哥當時私下裡問過我爸,這到底怎麼回事,不過我爸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不過李富生這個人不跟人說話,也很少找事,幹工作比較積極認真,任勞任怨,周圍的戰友對他的意見就少了一些,反正都在這種地方服役,誰跟誰都沒仇。所以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在李富生到了維護隊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文哥再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當時文哥就琢磨,是不是之前關於那次事故的消息有誤,李富生並沒有搭乘順風車?
  「我們在西海河呆了幾年,在工程將要中斷之前,下面其實已經有小道消息在四處流傳,說是部隊要撤了,可能是換防,也可能是其它原因,總之是要撤走。」
  文哥他們在西海河那種地方一呆幾年,吃夠了苦,聽到這些小道消息後,大夥兒著實興奮了一陣子。
  也就是在他們快要撤走的前夕,老實了很久的李富生好像終於按捺不住,他不動則已,一動就是大動作,搞出一件在當時看來很駭人聽聞的事情。
第155章 冷面人的秘聞(二)
  文哥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我很緊張,以為他要賣關子或者趁機提一些要求,不過他好像就是點煙,之後接著朝下面說。
  李富生搞出來的那件駭人聽聞的事情如果放到今天來看,似乎也並非什麼特別大的事,不過在當時的環境下,這件事確實讓人非常震驚。那時候,下面的人到處在風傳要撤走的消息,一部分工程部隊的義務兵一旦離開西海河,就意味著要退伍,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大家都活泛了很多,有些是為了想辦法搞個嘉獎,有的是想退伍前入黨。再之後,風傳好像得到了印證,主體工程那邊果然開始停止了大部分的施工,只有一些要害部門和區域仍在運轉,電力機組停了一半,文哥他們維護隊的任務輕了很多。
  就在這個時候,一支專家組入駐到了工程內部,工程指揮部本來就有一個專家組,這一次又從外地臨時調來幾個老專家,組成了新的陣營。在過去施工期間,專家組的成員很少會親自到主體工程去,這一次情況反常,有的專家年紀已經非常大了,但還是不辭勞苦的深入工程內部。這些事情跟下面的士兵距離太遠,他們不知道專家組在搞什麼,也沒機會接近。
  關於這些情況,我是知道的,過去就聽說過。西海河工程在被叫停之前,有一次總結性的發掘和探索,那次發掘是整個工程的句號。而且我對這個印象非常深刻,因為文哥還有爛臉人劉一山都跟我提過,我爸就是在這個很關鍵的時候,秘密殺掉了一個專家組的老專家,拿到了一些數據。
  在李富生調到維護隊之後,跟我爸好像沒什麼瓜葛了,平時見面幾乎不說話,文哥也沒有特別在意。只是在這件事情之後,文哥才意識到,李富生跟我爸之間,應該是在演戲,他們並不是真正的沒有任何瓜葛,只不過不當著外人的面接觸而已。
  「你有什麼根據?」
  「你先不要急。」文哥道:「你聽完李富生做的事,就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說了。」
  維護隊的工作負擔減輕以後,除了負責任務的人,其餘的,可以在宿舍的附近活動一下,西海河地下的宿舍區有一個很大的書報室,娛樂活動太匱乏,書報室是士兵們經常去的地方。文哥對這個記的很清楚,那一天,他跟李富生還有其它幾個人沒有任務,跑到書報室看書,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文哥看完幾頁書,無意中一抬頭,發現李富生不見了,不過當時他還沒有在意,以為李富生提前走了。
  李富生確實提前走了,就在當天,工程指揮部臨時拉了緊急集合,文哥他們很詫異,因為工程部隊在西海河施工之後,這種野戰部隊才經常作為訓練科目的緊急集合就沒有出現過,文哥意識到,可能是出了事。
  那一次,除了執行任務的人,其餘的全部集合起來,都呆在各自的宿舍區前,接著,衛戍營的人過來進行點驗,弄的人心惶惶。在集合之後,文哥發現,李富生還是沒有出現,他就覺得這人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竟然聽到緊急集合也不趕回來。點驗結束後,隊伍被勒令呆在宿舍內不許隨意走動。文哥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等維護隊隊長被叫走開會之後,下面的人就小聲的議論,猜測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時,文哥的心裡尤其慌亂,因為他跟我爸還有另外幾個人平時會做一些違反紀律的事,上面一有什麼動作,就讓他們感覺心虛,怕被清算。
  「我看了看鄭立夫,他一言不發,一直在低著頭抽煙。」
  不久之後,維護隊的隊長回來了,臉色非常難看,毫無徵兆的大發了一次脾氣,把喝水的杯子都給摔了。再接下來,文哥的心就更慌了,因為別的區域都解除了拘禁,只有他們維護隊被重點看管了起來。
  工程指揮部專門下來了一個工作組,一名負責保衛工作的上校帶隊,一個一個的叫維護隊的人過去談話,尤其是李富生同宿舍的那些人,被盤查的非常細緻。工作組並沒有直接說明到底要詢問什麼,不過文哥能聽出來,那肯定是和李富生有關的事。
  大概過了三天,維護隊的人全部談了一次之後,工作組走了,又過了幾天,再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文哥一直高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下。得到自由後,他在工作之餘,慢慢打聽到了這次事情的內幕。
  李富生殺了一個專家組的專家。
  事情就發生在李富生離開書報室之後,在工程內部的生活區裡,有很簡陋的澡堂,但就是這樣的澡堂,下面的士兵一個月只能洗一次,澡堂子平時是關閉的,只有專家組的專家以及一些高級幹部可以隨時去洗澡。李富生就跑到生活區的澡堂裡,把一個六十來歲的專家殺掉了。
  但是李富生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被衛戍營巡邏的人發現了,拒捕逃跑,結果讓當場擊斃。
  「你知道了吧,李富生跟鄭立夫之間,並不是沒有接觸,他們暗中謀劃過,要從專家組搞一些資料回來。」文哥慢慢道:「只不過這一次,李富生顯然是擅自行動,沒有和鄭立夫商量,否則以鄭立夫的性格,絕不會做這樣沒有把握的事。」
  我想,李富生可能真的莽撞了,他估計知道隊伍馬上會撤離西海河,如果再找不到機會的話,以後就很難接觸到那些專家。
  不過李富生雖然莽撞,但在行兇的時候多了一個心眼,拿走了老專家隨身的一塊手錶,正是這個小舉動,讓我爸免於在事後被過多的追究。當時工作組的人經過調查,實在找不出李富生的作案動機,最後就以搶奪財物結案了。
  這事兒的發生,讓文哥他們在離開西海河之前又進行了很多次的思想政治教育,用上面的話來說,那名專家是對國家有貢獻的人,而李富生又是個受黨和部隊教育的士兵,犯下這種罪行,令人髮指。
  「這些事情,就能說明這個人古怪?」我問文哥,其實李富生的古怪,我心裡當然有數,只不過是想套問出更多的情況。
  「聽我講完。」
  在這事結束之後不久,隊伍果然撤離了西海河,文哥退伍了,但是那個時候,他就因為一些原因跟我爸產生了隔閡,所以他沒有繼續跟著我爸做事,回了安徽老家。他家裡給找了點關係,安排到了當地的派出所。
  文哥到派出所不久,當地出了一個案子,影響非常惡劣,那是文革結束之後第一批從國外回國的一位華僑企業家,在自己家裡被殺了。警方勘察現場之後初步認定是入室搶劫殺人,這位華僑是文物愛好者,家裡有一些收藏。不過兇手很奇怪,只拿走了兩件文物,家裡的現金還有其它貴重物品連動都沒動。
  這個案子被省公安廳督辦,各個派出所當時都忙瘋了。他們根據目擊者的一些口述,模擬出了犯罪嫌疑人的畫像,文哥看到這畫像的時候就有點吃驚,因為畫像跟李富生的相貌有點相同。不過他沒有多想,李富生已經被擊斃在西海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