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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節

  我立刻意識到,這輛車很可能是特製的。
  文敏觀察著車的外部結構,最後皺著眉頭得出一個結論:「雖然車身上沒有標誌,但我懷疑這是一輛軍用車,你們看它的後部造型,像是用來裝什麼東西的,而且材質很硬……」說話間,劉隊轉移到了車子的另一面,緊接著,她忽然道;「沒錯,這應該是一輛定制的軍用車,否則在當時,普通汽車不可能用上這種防彈軟玻璃。」
  防彈軟玻璃?
  沒等我們明白過來,她給我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們到她那邊去。眾人繞過車頭,走到另一側一看,不由得大為吃驚。
  由於吉普是傾斜的插入沙土裡的,因此我們剛才站在對面,沒能看到車窗,而現在轉個面,這一面的車窗卻是朝上的,因而整面玻璃都露了出來,只見玻璃上,有一個籃球大小的凹陷,如同有一個人,用什麼重物砸在鐵皮上一樣。
  但眼前的不是鐵皮,而是玻璃,這要是普通玻璃,肯定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肯定是砸碎了。而現在,玻璃卻並沒有碎,除了正中央的這個凹陷,其餘的依舊完好無損。
  文敏用手在車玻璃上敲了敲,立刻點頭,道:「是防彈軟玻璃,這種材料在三十年是很昂貴而且受到限制的,看來咱們猜測的沒錯。」
  我想起了上午發現的那個導彈模樣的東西,現在又莫名其妙在草甸子裡發現一輛神秘的軍用車,難道三十年前,這個地方還發生過什麼事情?我目光注視著玻璃上那個籃球大小的痕跡,心裡琢磨著,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道,才會在軟玻璃上留下這麼大的痕跡?要知道,就算是子彈打上去,也頂多一個彈痕而已,那麼當初擊打這玻璃的力道,豈不是比子彈還要有爆發力?
  就在觀察這玻璃的時候,我眼角的餘光猛然瞥到,車的後半部分,似乎還有什麼東西,但由於視角關係,卻始終也看不清楚。我調整角度看了好幾次也沒瞧明白,只覺得那尾部的地方,似乎有一堆東西。
  那是什麼玩意兒?
  我試著打開車門,發現車門被人從裡面鎖死了,獨眼龍吃驚道:「難不成裡面還有人?」他這麼一說,我再去看尾部的那團黑影,越看越覺得像個人形,於是立刻道:「去拿傢伙,咱們把門撬開。」這種老式的車鎖,是從內部手動開啟的,這會兒也只能撬了。其餘人瞅見動靜,也立刻來幫忙,仗著人多,這輛鋼鐵大傢伙,沒多久便被我們撬開了車門。
  打開車門的一瞬間,一股讓人作嘔的氣息猛地衝了出來,霎時間將站在車門口的眾人熏得頭暈眼花,胃裡翻騰,除了我和獨眼龍外,被熏到的人無一例外忍不住吐了起來。
  這味道實在臭,但我並不陌生,因為這是屍臭。屍體被長時間密閉在棺材裡,即便屍身腐爛變成了枯骨,屍氣還是會氤氳在棺木裡。
  我和獨眼龍後退了一步,等待著那陣味道散去。
  看樣子,那後面的東西確實是屍體。
  奇怪,怎麼會有人死在車裡?殺人棄屍?如果是這樣,車門又怎麼會從裡面被反鎖?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車裡,當時是有活人的,那人鎖上了車門,最後自己死在了裡面。
  其餘人吐的昏天黑地,還是劉隊最先反應過來,揮著手說:「不行了、不行了,這什麼臭味兒。」
  文敏道:「屍臭,你平日裡考察難道沒有聞過?」
  劉隊臉色蒼白,說自己平時都是直接從泥巴裡挖骨頭,哪有什麼屍臭味兒。須臾,那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其餘人有些膽小,畢竟這些人主要是來出力氣的,並不擅長和死人打交道。相反,獨眼龍卻是毫不在意,平日裡還真看不出來他有如此生猛,只見他摸出一隻手套隨意戴上,緊接著鑽進了車裡,片刻後,將那車角的東西給擰了出來,果然是一具屍體。
  可能是由於氣候原因或者是密封性太好,這具屍體沒有變成白骨,而是成了一具乾屍,屍體被擰下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後退了一步,女醫生也忍不住捂著嘴,估計新鮮的人看得多,但乾屍八成還是第一次見。
  眾人看獨眼龍的眼神立刻就變了,變得敬佩又古怪,估計是在心裡琢磨這個瞎眼的怎麼這麼橫,擰屍體就跟擰小雞一樣。獨眼龍不同尋常人的反應,引起了劉隊的注意,她的眼神中立刻帶上了一絲懷疑,但最後她又看了看文敏,估計是想到文敏的身份,眼中的疑惑這才褪去了一些。
  我忽然覺得有種不對勁的感覺,這種感覺,夾雜著內疚,又夾雜著一種很隱晦的心理,那就是懷疑。
  我和文敏認識這兩年,我太瞭解她的性格了,她是個正義感極度爆棚的人,為人也很重情,否則不會三番五次跟我冒死下鬥。劉隊顯然十分信任她,而就在不久前,她卻和我謀劃著『吃黑劉隊』的事。
  從某種角度來講,我應該感謝她的付出,甚至覺得內疚,這樣一個原本正義的人,卻因為遇到我,被一步步拉下了渾水。然而,在這些念頭之後,卻還冒出了一絲懷疑。
  我想起了懶貨手裡的黑刀,想起了那個『叛徒』。
  按照當時的推測,那個奸細應該是鍾恭、哈日查蓋和文敏中的一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文敏,現在卻不由得升起了一絲懷疑。
  我心中的文敏,應該不是那種會辜負朋友信任的人,劉隊如此信任她,她不會去算計著吃黑劉隊。
  究竟是她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
  是我把這個原本正義重情的人抹黑,讓她走到了這一步嗎?
  我心中沉甸甸的,大腦如同被沁在冰水裡,覺得有些冷。
  這具屍體,穿著的是軍裝,顏色已經發黑,和屍體貼在了一起,黑洞洞的眼窩裡,萎縮成葡萄乾大小的眼球嵌在深處,渾身被一層屍油裹著,屍臭的味道依舊很濃烈。
  由於長久保持一個姿勢,因此屍油將他的身體粘合在一起,形成了臨死時的姿態,即便獨眼龍這樣將『人』擰出來,屍體也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他胸口處插了一把黑色的單兵匕首,匕首的末端就是他自己的手。
  眾人立刻意識到,這個人是自殺的。
  這個人,將自己反鎖在車裡,然後自殺了。
  當時究竟發什麼了什麼事情?一個軍人,怎麼會死在這個地方?
  獨眼龍的左手還拿了另一樣東西,是個黑色的筆記本,他晃了晃筆記本,將東西直接交到我手裡,說:「這東西是在他腿邊發現的,他左手還拿著一支鋼筆,說明自殺之前,他還在本子上記錄過什麼東西,八成是遺言。」
  我聞言,立刻將本子打開,其餘人也跟著圍攏過來。
  第658章 筆記本
  這是一本老式的筆記本,表面佈滿了乾涸的血跡,打開一看,血跡也順著筆記本的邊緣滲了進去,索性都只是周邊,因此影響不大。第一篇是一個日記,非常普通,由於日記一直是以『我』自稱,因此眾人也不知道這個日記的主人究竟叫什麼名字。
  日記上的內容都很簡單,無非寫些日常生活中的事或者一些偶爾的感觸和念頭,通過這一點來看,這個日記本的主人,性格其實有些敏感。翻到最後時,我們才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點。
  最後一篇日記,是1974年3月16日寫的。
  日記的內容很簡短,只有一句話:明天就要出發了,心裡有些緊張,總覺得有些奇怪,上面讓我們去那種地方幹什麼呢?算了,軍人應該服從國家的命令,不想這麼多了,睡覺。
  這是最後一片日記,但卻不是這本筆記本最後的記載,因為翻過一個空白頁後,一份長長的遺書式的文字展現在了我們眼前,文字的內容很長,字跡非常工整,一筆一劃力透紙背,似乎當時寫下這段文字的人,是懷著一種極其堅定的決心而寫下來的,一筆一劃,都透露著一共莊嚴的感覺。
  我們順著這段文字看下去,筆記上的內容如下:
  今天是什麼日子?我不記得了。現在,車裡沒有食物、沒有水,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我的腿好痛,它爛的可以看見骨頭了,我甚至不敢去看那可怕的腐爛的傷口。
  我知道,不會再有奇跡出現了,不會再有人來救我了,所有人都死了,剩下沒死的也撤離了,而我,只能等死。
  這真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好餓,我想吃媽做的飯菜,我死了,爸媽一定會很傷心,我還沒有娶媳婦兒,還沒有給我們老劉家生孫子……算了,這些真的已經不是我能考慮的了,鋼筆裡的墨水有限,長話短說吧。至少臨死之前,我應該死個明白,這樣將來如果有人能發現我的屍體或者這本筆記,希望好心人能將我的屍骨帶回我的家鄉,我家鄉在:四川省重慶市大石鎮觀音村,父親叫劉民生,母親叫李鳳華。
  請務必把我的屍骨帶回去,否則……否則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人死後會不會變成鬼?如果真的有鬼,那麼我就可以說做鬼也不放過你之類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