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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節

  我心裡別提多窩火了,攬住豆腐道:「我這邊也有傷患,你他媽的眼睛瞎了?」文敏拍了拍我的肩膀,順勢摻著豆腐,說:「消消火吧,老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錢多一厘分九等,什麼樣的人都有。」
  其實這個道理我又何嘗不明白,但自從屍仙之事過後,我心裡也一直憋著一股邪火,再看到這麼為富不仁,囂張跋扈之輩,脾氣便跟著暴躁起來。被文敏這麼一說,我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見豆腐臉色煞白,捂著傷口的指縫間還在滴淌著血,便也不打算再跟這些人多廢話,扶著豆腐,對經理說:「先處理傷口,其餘的廢話別多說。」
  那人一邊歎氣一邊搖頭,帶著我們去了醫療室,裡面有好幾位專業的私人醫生,這會兒其中兩個正在給那個被我砍斷手指的人治病。其實精神病人,本身便是可憐之人,我也並非想針對他,真正讓我憤怒的是他家裡人的所作所為。老祖宗說,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但偏偏有些人,對自己的親人包庇縱容,卻任由他去傷害其餘的人,這樣的行為就實在可恨了。
  這途中,那經理一直在跟我們嘮叨這家人的來歷。那對富態夫妻,在深圳這一片做地產做的很大,男的叫施余海,得精神病的是他兒子,叫施未,那個年輕女人是施未的老婆,剩下兩個男的是他們的朋友。
  這施家在房地產這一塊算是有名的,上下關係也打點的很硬,平日會約一些政要來這裡『聚會』,誰知道這次回出事。那施未平日裡也沒聽說過精神有什麼問題,只是性格陰沉了一些,沒想到會突然出這麼大的事兒。
  之前死的兩個員工到好說,施家有錢,再加上是精神病,因此完全可以賠錢了事,唯一不好辦的是最後被砍頭的那個,那是一家酒店的少董,帶著小三出來玩的,這麼被砍了,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因此這個奔月行宮的名頭,這回就是想保也保不住了。
  經理說到這兒,看了我們幾人一眼,露出同情的神色,估摸著是在想我們幾個會怎麼被姓施的整死。蔣興國為人雖然老實,卻難得一身正氣,不卑不亢道:「我就不信他們敢亂來,當法律是擺設嗎!」
  沈立較為油滑,擔憂道:「咱們這回闖大禍了。」
  豆腐躺在床上,聞言,說:「小沈子,才多久不見,你就變得婆婆媽媽的,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沈立苦笑,說:「你個逗逼,有陳哥罩著,當然啥都不操心。我現在可是上有老,下有小,以前那些膽大的事,現在可不敢再做了。」豆腐聽他這麼一說,理解的點了點頭,道:「也是,你放心,姓施的要真敢亂來,敢對你們下手,我跟他拚命。」這會兒,那富態的女人正狠狠盯著我們,豆腐刻意提高了音量,毫不畏懼的反瞪回去。
  這一夜淒風苦雨,發生這麼些事兒,實在出乎我們原本的意料之外。弄好傷,眾人回了自己的房間,豆腐若有所思的看著沈立他們離開的方向,苦笑了一下。我心中一動,問道:「怎麼了?」
  豆腐聲音有些嘶啞,道:「老陳,經過這次的事情,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卑鄙,有多麼不是人,不……或許人本來就是噁心的。我以前總覺得很多人的所作所為都看不過眼,我無法理解他們為了利益什麼都能做出來的嘴臉。但現在我才發現,我自己也是這種人……」
  我沒想到豆腐會說這些話,心中難受極了,不等我開口,他繼續道:「原來,我自己也和那些我曾經討厭的人一樣,我們的本質,其實是沒有區別的。平安無事的時候,稱兄道弟,相扶相持;一但出了變故,陷入絕境,暴露出來的一面,簡直讓我恐懼。老陳,我已經害死了木頭,我利用它對我的信任,用謊言,一步一步將它……殺死了。」
  「……我做噩夢了,夢見這兩年死去的很多人,其實,他們很多都是壞人,挖墳盜墓,黑吃黑,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盡幹些缺德事、我以前並不覺得太難受,但現在,我發現其實我自己也是那樣的壞人……我幹的事情,和他們沒有兩樣。其實,我以後就算死了,也根本不冤枉對不對?」
  我眼眶一陣發熱,一時語塞,腦海中不停的翻滾著各種念頭,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冒出來,但最終,只發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豆腐歪了歪頭,沒吭聲。
  我緩緩吸了口氣,才道:「趨利避害,這是人性。每個人所需要的利益是不一樣的,所以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對於墓中的死者來說,我們這些人就是強盜和土匪,對於警察來說,我們就是罪犯,但對於我來說,我只是想解除詛咒,然後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活下去,不會給自己的愛人惹來災禍,不會傷害到自己身邊的兄弟。那你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我不知道……現在我真的很後悔,兩年前我破產的時候,不該找到你……」
  豆腐道:「為什麼這麼說?」
  我道:「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跟著下鬥,不會經歷這些。屍仙是好還是壞呢?它生前害了多少人?可它復活後,幫了我們多少?沒錯了,我們對不起它……但是,對於我來說,你是個膽小鬼,是個白癡,但絕對不是壞人。很多事情,我心裡清楚,如果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或許,在那一次車禍後,我可能就變成一個瘸子了,我記得那一次,你偷了家裡的錢給我墊醫藥費,然後被揍了。」
  豆腐道:「其實那時候對你那麼好,我就想你保護我,這樣那些小混混就不敢找我收保護費了。」
  我笑了笑,道:「我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你好。就算是喜歡一個人,也是有原因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牽扯進這個圈子。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不等他回答,我接著往下說:「人之初,性本惡,但每個人心中的惡,都會被道德和情感形成的玻璃罩給困起來。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玻璃罩都是有裂痕的,所以總會有些惡念從這些裂痕裡冒出來。我見過最完整的一顆玻璃罩是在你身上,但是……我親手把它打破了。這一切都怪我……我心中的玻璃罩,已經支離破碎了。」
  這話說完,我們兩人許久說不出一句話。我摸出一根煙靜靜的抽著,我不知道豆腐此刻在想什麼,但我的腦海裡,全是這些年來的經歷。兩年前,我的兄弟是一塊乾乾淨淨,又白又軟的嫩豆腐;
  兩年後,我把他毀了。
  第487章 麻煩
  窗外大雨依舊,我們二人各自沉默,房間裡煙霧繚繞,許久無聲。這些煙霧,如同一個個迷離的幻境,許許多多片段便在其中閃現,爺爺失蹤、離鄉背井、艱苦打拼,然後破產,下鬥,在一次次生與死的抉擇中,背叛自己的良知。
  我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潑了墨水的人,已經黑透了。許久,我心裡下了一個決定,看了看豆腐,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後半夜沒有再出什麼狀況,第二天,天氣情況逐漸轉好,搶修隊的人正在修路,大約要下午六點鐘左右才能通車。我想起了阿翔所說的七號館溫泉的情況,便和顧大美女相約,兩人進了七號館裡。
  這是位於岩石下的一潭溫泉水,外面依勢修建了房門,白日裡很亮堂,周圍沒什麼人。我倆仔細的查看了一番,卻也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同之處。我心想:或許是我們自己想多了?但連續三年,溫泉館縫中元前後就跟著死人,似乎也太奇怪了一些。莫非真是這地方的風水有問題?可是,那位風水大師,不是已經改過局了嗎?
  正當我和文敏打算要放棄之時,忽然間,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細節。
  這溫泉水,是從岩石中的細縫裡緩緩流出來的,但這水流出時,我卻猛然發現,那細縫中,似乎有什麼紅光在閃動,彷彿裡面塞了個什麼東西。
  我左右看了看,瞧見四下無人,便拽住打算離開的文敏,指了指前方的細縫,將剛才的情況對她言明。顧大美女也是個好奇心重的人,我倆一個對視,二話不說,便湊到那細縫前,瞄著眼往裡看。
  這一看,果見裡面塞了個紅色的東西,也看不清是什麼,但顏色紅中透著橘黃,瑰麗如晚霞,讓人一見難忘,我估計裡面應該不是什麼普通的東西,當即便對文明說:「把石頭弄開看看。」
  文敏詫異道:「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這地方是泡溫泉的,因此內部沒有攝像頭,門外才有,我們在裡面幹了什麼,別人也不清楚。我說:「誰知道是咱們弄的,就說是它自己壞了就行。」
  文敏搖了搖,面露無奈之色,道:「你啊,做事總是不按常理出牌。」話雖這麼說,她自己也是躍躍欲試。我倆在旁邊不遠的出檯子上,找了個裝飾性的仿古筒燈,一人一個,用前面的尖錐部分鑿起來。沒兩下,細縫越來越大,這時,我和顧大美女才看清,只見細縫後面,是個籃球大小的融空地帶,裡面注滿了溫泉水,泉水之中,赫然有一條半指長的霞紅色小魚在游動。
  這魚體型流暢,呈梭形,魚鱗在燈光下反射著霞光,悠然自得的在一方小小天地之中遊蕩,看見我們,彷彿是好奇,在原地停了下來,微微擺動著尾巴。
  顧大美女驚訝道:「這是什麼魚?怎麼會生存在這個石縫裡?而且還是溫水中?」
  我思來想去,忽然想起了衛南京之前提起過的一些怪談,其中便有『石中魚』的說法,據說產生石中魚的地方,要麼是大凶之地,要麼是大吉之地,非常罕見。
  我心說:莫非這石中魚,便是整個龍盤山的結症所在?它是吉還是凶?文敏聽我這麼一說,便道;「按照你這麼說,這魚就是個有靈氣的東西了。我以前也聽老一輩人說過:大山聚靈氣,小山出精怪,這石中魚在這個地方,怕是吸收了不少龍盤山的地氣,如果把它弄走,這地方或許以後就太平了。」
  我說:「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弄死。」
  文敏忙阻止,說:「不行。有靈氣的東西,貿然弄死,怕會引來災禍。」我一時樂了,說:「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講究這些了?」
  文敏瞪了我一眼,美目似嗔似怒,道:「這能怪誰,還不都是你,跟著你,粽子都見了一打了,能不迷信嗎?」
  她這麼一說,便讓我想起了陰陽留步村的那只黃鼠狼精,心說這些講究,確實不能不顧,而且這石中魚實屬罕見,我對它所知也甚少,物以稀為貴,就這麼弄死,確實可惜,於是我便說先把它帶上。到時候弄個清楚,再想想怎麼處理不遲。溫泉不遠處便有觀景魚缸,我們弄了個小魚缸,舀了溫泉水,將那石中魚捉了進去。
  臨到下午時,山下的路終於通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這裡的人都不想再多呆了,除了我們,其餘遊客也跟著開車離開。下山時,我們遇到了姓施的一行人,斷了手指的施未神色似乎恢復正常了,陰狠的看了我一眼。沈立擔憂的說:「陳哥,他們事後肯定會報復你。」
  我搖了搖頭,心說:老子這兩年,什麼沒良心的事都幹過了,人一但黑起來,就什麼都不怕了,讓他放馬過來吧。他敢玩陰的,我就敢弄死他!
  這麼想著,便也不搭理施家,一路驅車回了深圳市裡。
  回到鋪子時已經是晚上了,舟車勞頓,我將那石中魚往桌台上一放,便也沒有管,天色太晚,三人吃了份兒泡麵,匆匆洗漱便睡了。
  第二天,顧大美女接到電話,說北京那邊臨時來了個大案子,得她回去壓陣,於是趕著當天下午的飛機便走了。
  豆腐依舊精神不振,我想起頭一天在行宮裡做下的決定,心一狠,將豆腐拽到身前,兩人在茶桌前各自落座,我說:「小豆,咱們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