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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節

  鍾恭道:「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否則肯定要吃虧。」須臾,我們在一家單獨的院子前停了下來,院子的門還是老舊的木門,鍾恭敲了三聲後,門立刻打開了。
  誰知這門一看,裡面卻沒有人,我低頭一看,門內居然蹲著一隻大狗,像是德國牧羊犬,狗嘴裡那叼著一個門栓。
  顧文敏驚呼一聲,說:「是它開的門!」
  那大狗狗眼睛和對對視,緊接著一轉身,叼著門栓往裡跑。我朝裡面一望,頓時就頭皮發麻了,因為裡面全是狗,各種各樣的都有,小一點兒的不過巴掌大,大一些的足足到人的腰身處,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隨著門一打開,這些狗的目光齊刷刷盯著了我們,一個個也不吠叫,只是看著我們,那種感覺讓人覺得毛森森的。
  顧大美女還是挺喜好動物的,但一看到這麼多狗,而且是一群感覺很詭異的狗,也有些發楚,緊張的看了我一眼,我於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這個院子不大,擠滿了狗,內門敞開著,裡面忽然傳出一個嘶啞的聲音:「進來吧,關門,女人不准進來。」
  文敏一愣,下意識的問道;「為什麼?」
  門裡的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因為我看到女人就煩。」
  顧大美女皺了皺眉,見我面露不悅,便微微搖頭,說:「我在外面等你,正事要緊。」我點了點頭,心裡暗罵這陳天德架子太大,但現在有求於人,也只能放低姿態了。
  那人坐在房間裡,光線透不進去,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也看不清長什麼模樣,我們四個男的剛走到內門的門口,那人又開口了,道:「就站在門口吧,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這個距離,我瞧清了那人的模樣,是個面相普通,臉色十分蒼白,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穿的有些邋遢,與他的目中無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手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盒正在冒熱氣的康師傅牛肉麵……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口氣堵在嗓子裡,一個字兒都冒不出來。
  還是呂肅臉皮厚,怔了一下便露出恭敬的微笑,便奉上我們的禮物,說:「陳先生,在這個點兒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一點兒心意,還希望您收下。」
  那人看了看呂肅手中的禮品,陰陽怪氣的說:「挺有錢的,我這輩子最討厭有錢人。」
  呂肅笑容不改,說道:「我不是什麼有錢人,但我有求於您,自然該傾全力。」
  陳天德點了點頭,說:「東西留下,你的請求我拒絕。」饒是呂肅這種笑面狐狸,此刻也招架不住了,我深深吸了口氣,正要開口,顓瑞衝我搖了搖頭,緊接著也不理陳天德,對鍾恭說:「把吃的拿出來。」
  第416章 流浪
  鍾恭立刻一改嚴肅恭敬的表情,提出自己那一袋子禮物,我一看,頓時懵了,裡面居然是肉,切成片的生肉,看樣子應該是牛肉。
  緊接著,鍾恭提著肉開始喚院子裡的狗,嘴裡說:「狗寶貝兒們,快看我給你們帶什麼來了?香噴噴的牛肉。」我大腦有些當機,只見那些狗立刻將鍾恭圍住,急躁的狂吠起來。
  這時,陳天德猛地站起來,終於衝出門外,一把奪過鍾恭的袋子,聲音嘶啞額的罵罵咧咧:「毛手毛腳,我來喂。」緊接著便聽他嘴裡打了個哨子,那些狗竟然立刻排起了隊,從小到大一溜的排開,效率特別高。
  緊接著,便見陳天德蹲下,開始一隻一隻的餵狗,完全當我們這幫人不存在,一邊兒喂,一邊跟每隻狗說話。
  「孟德斯鳩,好久沒吃肉了,多吃點兒。」
  「豆豆,你是女孩子,要有吃相。」
  「虎子你生病了,多給你一塊。」
  …………
  我和呂肅面面相覷,最後同時苦笑一聲,心知這重禮送錯了對象。等這人將所有的狗喂完,他才看向顓瑞,說:「我答應你的要求,但我欠你的人情就此兩清了。」
  顓瑞點頭不語。
  緊接著,陳天德轉過身,用一種陰陽怪氣的目光打量我和呂肅,說:「姓趙的那個老頭子死了?」
  在這人面前,我說話不得不三思,也不敢多說,點頭道;「是。」
  陳天德道:「你們弄出了一個屍仙?」
  我道:「是。」
  陳天德忽然仰頭哈哈大笑,陰陽怪氣道:「死的好。」我聽到這兒,不禁心中一動,問道:「您和趙二爺有仇?」陳天德就地而坐,撫摸著身邊一隻有些脫毛的癩皮狗,不著調的說:「只要是死人我就高興。」他整個人有點兒像精神病似的,言語間給我的感覺有些反人類。
  緊接著,陳天德摸了摸那只禿毛狗的狗頭,站起身踱步進屋,開始吃他的康師傅牛肉麵,慢吞吞的說道:「等我吃飽了再說。」為和呂肅對視一眼,滿是無奈。就在陳天德吃牛肉麵的空檔,幾隻小狗鑽進了房間裡,聚集到陳天德腳下,一會兒翻肚皮,一會兒扒他的腿,嘴裡恩恩有聲,儼然一副討食的模樣。
  陳天德一直陰陽怪氣的臉,對上這些狗崽時就變了,嘴裡絮絮叨叨,神經質的說:「你們這幾個小傢伙,吃頓飯都不讓我消停,好好,一人吃一點。」緊接著便把方便面吹涼,一隻一隻餵給狗崽,乍一看,儼然是一個愛犬人士。
  我心說古怪,這人對狗是一個模樣,對人又是另一個模樣,到像狗是他同類似的。
  那幾個小狗崽頗為鬧騰,爬上爬下,爪子拍到陳天德臉上,那人也不生氣,一盒牛肉麵自己沒吃幾口。我心中一動,轉身往外走,鍾恭跟了上來,問我:「陳兄弟,你幹什麼去?」
  我道:「拍馬屁。」緊接著快速到了旁邊一家小賣部,讓老闆娘重新泡了碗牛肉麵,再買了一大包火腿腸。鍾恭一看,衝我豎起大拇指,說:「想的周到,拉我悄悄告訴你,這陳天德是個怪人,愛狗如命,你找他辦事,巴結他沒用,你得去巴結他的狗才行。」
  我覺得好笑,說:「我只知道拍馬屁,沒想到這次要拍狗屁。這陳天德好像不喜歡人,到把自己當狗了,他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鍾恭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我也只聽說了個大概。據說這人在他們當地很不受人待見,好像是因為什麼事被趕出來的,他一路流落到北京,在街頭乞討過。他之所以愛犬如命,是有原因的。」鍾恭給我一講,我也明白了個大概。
  這陳天德應該是在他們當地遭逢過什麼大變,因此流落到了京城的街頭,當然,那個大變究竟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這人性格孤僻怪異,不會與人打交道,自然受盡白眼。有一回下雨,他鑽到橋洞底下躲雨,結果橋洞底下是個流浪狗窩,聚集了一堆流浪狗。不過那些狗沒有攻擊他,人狗相安無事都在橋下躲雨。陳天德睡了個囫圇覺,但醒來時發現自己動不了,長期的流浪讓他身體很糟糕,這一病就連站都站不起來。
  陳天德努力爬出橋洞,朝著周圍的路人伸手,嘴裡吐出意味不明的詞求救。路人紛紛縮著腳躲開,捂著鼻子繞道走,帶著冷漠嫌棄的眼神,以及事不關己的神情。
  陳天德發出更大的聲音,希望能有人救自己一把,這時,終於有人停下了,他們說:「好髒,像是個精神病。」
  「快點走,萬一他發狂怎麼辦!」
  橋洞底下,紅綠燈口,來來往往的人潮,沒有人聽到他的呼救。在這個過程中,顓瑞的車子曾經從這裡路過,當然,顓瑞也不是什麼道德高標,他也只是看到一個趴在橋洞的流浪漢。
  入夜時,那堆流浪狗回到了橋洞,那裡應該是它們的一個據點。陳天德看著狗,狗看著人,他們一樣的骯髒和狼狽,一樣的被排擠在這個世界之外。
  我大概能理解陳天德當時的心情,肯定是很絕望的。但就在這時,其中一隻流浪狗走了上來開始舔他的臉,舔他身上磨礪出的傷口,須臾,很多狗圍了上來一起舔。
  動物最原始的療傷方法是舔舐傷口,因為唾液裡含有天然的消毒消炎成分。動物最高的友情,是在同伴比較虛弱的時候,幫忙舔舐傷口。而動物最高的愛,是分享食物。
  陳天德的燒在這種舔舐中慢慢退了下去,緊接著,另外一隻流浪狗,嘴裡叼著從垃圾桶翻來的麵包放在了陳天德面前。流浪狗舔了舔嘴,舌頭吐出來,骯髒的皮毛和身體上,唯一閃亮的地方是一雙狗眼睛。
  那裡面沒有冷漠和厭惡,沒有算計和慾望,乾淨溫和的看著陳天德。
  陳天德抓起麵包開始啃,或許就在那一刻,他把自己當成了一隻狗。顓瑞的車在等紅綠燈,因此一直注視著這一幕,一個人,在吃一隻狗嘴裡吐出來的東西。
  前方出現了車禍,交通一時被堵住了。顓瑞讓司機將車窗打開透透氣,車窗打開的剎那,他鼻子動了一下,猛然坐直了身體,緊接著便盯著陳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