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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節

  日本女人叫吉子,言談中反覆出現一個叫老闆的人,她用蹩腳的中文說:「……是的,是老闆的意思,我們沒有權利指揮吳先生。」
  濛濛點了點頭,神色很是精明,張口欲言,彷彿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猛地回頭,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說:「想聽啊,那就走近點兒啊。」我腦海裡還停留著上一個騷擾她的男人被踹倒在雪地裡狠狠踩踏的情形,心說還是顧大美女好,溫柔又善良,這種毒蠍子,還是不要靠近的好,於是停下腳步,示意拉開距離,不再偷聽。
  誰知濛濛不鬆口,上下打量我,說:「你叫陳懸?」
  我點了點頭,她嬌笑一聲,說:「久仰啊,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我聽著她陰陽怪氣的話,一時有些不耐,說:「久仰?怎麼,你聽說過我?」
  濛濛道:「怎麼沒聽過,道上的消息傳的快,聽說跟你搭伙的,都是數一數二的行家,京城的『玉面閻羅』顓大當家也在其列,不如改天介紹我認識認識?」
  我看了她一眼,不欲與這個會放蠱的女人起糾葛,便點頭說有機會一定介紹你們認識,濛濛點了點頭,咯咯一笑,說:「我就喜歡聽話的人,你比他們可有意思多了。」
  我心想著女人真是廢話多,說完趕緊滾蛋,別再我眼前晃悠,別的男人吃你這一套,我可不吃。她見我沒什麼反應,撇了撇嘴,估計覺得無趣,便又和那個日本女人說話。
  豆腐說是去打探,卻半晌沒回來,我估摸著他是打探不出什麼了,正打算跟上前去,迎風頂雪的隊伍猛然齊刷刷的停了下來,似乎前方出現了什麼變故。
  我一怔,抬頭一看,猛然發現,原來是呂肅揚手,做了個停止前進的手勢。
  難道前面出什麼事兒了?
  我心中一動,三步並作兩步,頂著寒風上前,只見最前面的啞巴、豆腐和呂肅三人,都直勾勾的盯著前面。我朝前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前方是一條巨大的冰縫,將我們的去路給阻斷了。
  這條冰縫約有十米寬,往下一望,底下寒霧蒸騰,深不見底,如同幽冥。而冰縫兩側,各打有鐵椎,中間夾著繩索,顯然是上一批人留下來的。
  豆腐蹲下身,湊近了看那鐵椎,咂舌道:「打的挺深,應該很牢固,看樣子是趙老頭那幫人留下的,不過這繩索上都結了冰渣子,還能用嗎?」
  呂肅用鬼哭刀的刀頭,將近處繩索上的冰渣子敲碎,看了看繩索,微笑道:「裡面有鋼絲,還能用。」
  第367章 雪人
  繩索架設在冰縫間十分牢固,尖銳的冰凌子根根如同細筍,繩索裡夾了鋼絲,承重能力很強。我們找出裝備包裡的滑動鎖扣,卡緊在繩索上,準備通過繩索滑過去。
  啞巴雖然高傲又冷漠,但做起事來,到是身先士卒,將滑扣卡緊,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便一腳踏空,帶著防寒手套的雙手飛快交替,朝著對面而去。豆腐看了一眼冰縫下方,欲哭無淚道:「老陳,我、我恐高咋辦?」
  我道:「把眼睛閉上,看不見就不怕了,看看啞巴,人家多勇敢……」我話音剛落,人群忽然騷動起來,也不知是誰說了句:「對面好像有個東西會動。」
  對面?
  我目光看過去,只見冰縫對面是厚重的積雪,大大小小的雪堆如同白色的沙丘一樣,除此之外,哪兒有什麼東西?我這個念頭才剛閃過,猛然便瞧見其中一個雪丘動了一下。那雪丘原本只有臉盆大小,這一動,便彷彿會生長一樣,迅速拔高,緊接著猛然抖了一下,無數雪塊兒被抖落下來,只見一個一人多高,渾身覆蓋著白色長毛的東西出現在了對面。
  「嘶。」豆腐倒抽一口涼氣,說:「我靠,有埋伏,這什麼玩意兒?」
  呂肅微微皺了皺眉,聲音依舊淡定從容,但臉上的笑意已經不見了,低聲說:「難道是傳說中的雪人?」那東西原本是背對著我們的,這片刻功夫,便已經轉過身來,它這一轉身,我頓時看清了它的全貌,卻是一個渾身覆蓋著雪白色長毛,臉像猩猩,手爪尖利的怪物,確實很像是傳說中的雪人。
  雪龍山一帶,歷來便有山中雪人的傳說,雪龍山腳下植被茂密,生長一種紅色的果棗,據說雪人在食物匱乏時期,會從雪山中走出來,採摘這種果棗。雪人十分仇視人類,據說是因為宋時那位喜歡珍禽異獸的皇帝,曾經派軍隊進山捕捉過雪人,大概因此,使得雪人對人類留下了不好的映像。它們採摘果棗時,如果遇到人類,會變得十分凶悍,鋒利的爪子,常常將人開膛破肚,慘不忍睹。
  當然,這只是當地的一些傳說,那種所謂的野生紅色果棗,雪龍山腳下是沒有的,至少目前還沒有發現。
  此刻,那個雪人就站在冰縫對面,它估摸著是在睡覺,這會兒被我們吵醒了,鼻子裡喘著粗氣,喉嚨裡呼嚕呼嚕,發出威脅的吼聲,顯得十分不友善。而此時,啞巴已經到了繩索的中間。
  他開始後退,雙手倒退想退回來,但這會兒,他人懸在半空中,行動不便,再快也快不過那雪人。那東西彷彿有靈性似的,伸手撈不著啞巴,便猛地一爪子拍在了繩索上,整個繩索霎時間強烈的上下擺動起來,若不是繩索牢固,鐵椎又打的深,只怕早就鬆動或斷裂了。啞巴被這一拍,霎時間失去了平衡,整個人仰躺在半空中滴溜溜打轉,僅靠著腰間的掛鉤。
  我看的寒毛豎起來了,這時,啞巴雙腿忽然交疊著夾住繩索,勉強保持住了平衡。這時,那個長頭髮的日本女人急切道:「開槍!」她這一提醒,其餘人這才反應過來。我和豆腐進入隊伍後,便一人分了一個裝備包,不過這裝備包的分配和普通的隊伍不同,並不是每一個裝備包裡都放有成套的物資,而是所有的物資都分散開來放的。
  比如我和豆腐,上路時各分到了一包裝備,裡面沒有武器、沒有吃食、沒有醫藥,整整兩包都是燃料,而其餘人,或背了一整包的醫藥品,或背了一整包食物,或背著武器,或是下斗的物件,這樣的分配,有一個很大的劣勢,那就是一但有人單獨離開隊伍,那絕對是活不下去的,因為裝備單一。但這種劣勢,在倒斗的隊伍裡,就可以轉換為一種優勢,那就是隊伍團結統一,避免吃黑和窩裡鬥的情況出現。
  假如我們的隊伍現在遇到了危險,我和豆腐失散了,正常情況下,那些倒斗挖蘑菇的狠角色,八成會棄我們於不顧。但在這種情況下,整個隊伍的燃料掌握在我和豆腐手裡,那麼他們就不敢輕易放棄我們,反之亦然,在其他人遇到危險時,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負責武器的是呂肅讓我注意的四人中其中一個,也就是那個賊眉鼠眼,愛記仇的老煙槍。雖說武器都在他手裡,但也不怕他關鍵時刻使壞,除非他想餓死、凍死、病死。在這種資源分配下,所有人都被捆在了隊伍中。
  日本女人這一提醒,老煙槍才反應過來,連忙卸下裝備包,去掏裡面的武器。而這時,要雪人依舊不斷在用爪子或拍或抓著繩索,整條繩索劇烈的晃蕩著,啞巴便如同雜技演員一樣,在空中晃來蕩去,完全靠腰間的滑扣支持,而由於對面的地勢偏低,滑扣不自覺的朝對面滑去,若非啞巴手腳都固定在繩索上,阻止著滑扣的速度,只怕他整個人就要給雪人送上門了。
  這一頭,眾人紛紛掏出武器瞄準,誰知就在此時,在空中險象環生的啞巴卻忽然冷喝道:「放下槍!」
  日本女人用音調怪異的中文,急道:「吳先生……」
  啞巴冷冷道:「雪崩。」此話一出,我猛的反應過來,此刻我們是處於雪山之中,身旁便是一座雪峰,如果此時開槍,劇烈的槍聲,很可能會引發雪崩。剛才情況太過危機,眾人被那日本女人的話給引導,這會兒才發現,這種情況下,是不適合用槍的。我這才發現,裝備包裡的槍支非常少,僅有兩支,估計是用來對付突發情況的,其餘的全是冷兵器以及一些倒斗工具。
  豆腐急道:「不能開槍,那該怎麼辦,啊……」他驚叫一聲,目光忽然直勾勾盯著跟隨繩索劇烈擺動的啞巴,我順著他的目光一看,頓時也懵了,只見啞巴忽然雙腿交疊,如同蛇一樣,將腿纏到了繩索上,鬆開了自己的雙手。
  這個動作,只要雙腿的力量夠大,也不會被甩出去,真正考驗的是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在空中,僅憑雙腿鉤著繩索來穩定身形,更何況,繩索還是劇烈晃動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心理是什麼感覺,總之這種高難度,高承受能力的舉動,我是做不出來的。
  啞巴想幹什麼?
  緊接著,更讓眾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啞巴開始動手解開自己腰間的滑動扣。
  我的第一反應是:這小子瘋了?
  滑動扣解開,他隨時都可能被甩出去,摔到下方的深淵裡粉身碎骨啊。豆腐更是懵了,驚的跳腳,說:「你別想不開,還沒到尋死的份上啊。」話語剛落,啞巴已然解開額滑動扣,此刻,他幾乎只靠著雙腿纏在繩索上,幸虧這繩索質量過硬,夾剛帶鐵,否則早被那雪人給折騰斷了,啞巴滑動扣一解,立刻單手握住扣子,雙腿一收,整個人順勢就朝著對面滑過去,於此同時,我看見他另一隻按住了腰間的黑色彎刀。
  這一刻,我猛然明白了啞巴的想法。但明白歸明白,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我身上,即便重演一次,我也做不到,不僅是體力,還有心理承受能力,在這方面,我輸了。
  啞巴滑過去,幾乎只是剎那間的工夫,他雙腿在冰縫上一蹬,不等雪人朝他抓過來,整個人縮成團,如同一個湯圓般從雪人腳下滾了過去。雪人身形龐大,但十分靈活,立刻轉身去追,而這時,啞巴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兩柄黑色的彎刀鏘然出鞘,自上而下,筆直的朝著雪人的頭頂扎去。
  便聽一聲悶響,緊接著是一陣紅色的液體噴濺而出,繩索猶自顫動,那雪人卻被從頭頂冒出的熱血,從頭澆了下來。猩紅的血,順著白色的毛髮往下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雪地裡。
  啞巴鬆開手,人落在地上,雪人搖搖擺擺了兩下,砰的倒地,濺起無數雪沫子。
  我轉頭去看旁邊的呂肅,他臉上重新出現了柔和的笑意,但這一次,他的偽裝沒有那麼完美了,在那雙一直溫柔的眼睛裡,我看到了敵意和警惕,還有深深的震驚。
  剛才的一切,整個過程幾乎不到三分鐘,但就這短短的三分鐘,啞巴所經歷的,卻是常人難以承受的危險和高壓,只有不畏懼生死的人,才能如此從容鎮定。
  我相信,這一刻認輸的,不止是我一個人。
  對面的啞巴彎下了腰,從雪人頭頂之中,拔出了那兩把黑色的凶刀,將雙刀往雪中一插,再拔出來時,上面的血跡已經被雪擦的乾乾淨淨。雙刀入鞘,啞巴抬起頭,臉上一串飛濺的獻血,他只是抬了抬下巴,眼神一成不變的銳利和高傲,冷冷道:「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