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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節

  呂肅抬起頭,一邊擦著鏡頭,一邊露出招牌式的溫和笑容,壓低聲音說:「車裡黑貨太多,為了避開耳目,我們偽裝成自駕旅遊團,就差你倆了,上車吧。」說著,呂肅打了個哨子,三三兩兩分散開的人,立刻集合起來,紛紛上了車。
  我這才知道,這五輛悍馬,都屬於我們的車隊。
  進了車子,開車的是位短髮美女,嚼著口香糖,嘴裡喲呵一聲,便飛速上了國道,說話有些潑辣。豆腐將腦袋探出車窗看了看,隨即縮回脖子,說:「乖乖,五輛車,都坐滿了,咱們這次有多少人?」
  呂肅說:「其中一輛車是打掩護的,有四個人,到了地方後不用進山,剩下四輛車,每車三人,隊伍裡兩位女性。」他笑著示意了一下開車的短髮美女,說:「這位是醫生,另一位美女是個日本人。」
  開車的短髮美女聞言,從把車前的後視鏡中,衝我和豆腐拋了兩個媚眼,豆腐臉瞬間就紅了,逗的她哈哈大笑。我沒在意,問呂肅,他帶了幾個人,呂肅指了指我和豆腐,說:「不就是你們嗎?你們就是我帶的人。」這會兒,我和豆腐都是按照呂肅的說法,做過偽裝的,帶著遮陽帽和大墨鏡,穿著風衣,圍著圍巾,將大半張臉都遮的嚴嚴實實。
  豆腐嘴巴縮在圍巾裡,悶聲問道:「啞巴呢?」
  呂肅說在頭車上,我們是第三輛車,由於隊伍人數較多,再加上啞巴性格使然,所以我們在進山之前,不太會有交流的機會。雪龍山位於麗江以北,從深圳自駕到麗江,約莫需要兩天一夜,三十五小時左右,路程比較長,沿途一直很趕,只偶爾方便時才會停車,因此到了晚上我們才有機會和啞巴打了個照面。
  由於前段的山路是事故頻發地帶,再加上下了雪,路面積雪打滑,我們不敢行夜車,所以住在一個叫好來客的村鎮旅店裡,條件簡陋,洗浴間共用,洗漱的時候遇到啞巴。
  他沒帶面具,面無表情,目光冷漠,這會兒早就出了廣東省,天氣頓時變得十分寒冷,我和豆腐都冷的受不了,脫下風衣,換上了羽絨服,啞巴卻只穿了一件單衣,一件黑色的薄外套。他顯然沒認出我和豆腐,雙手環胸,目不斜視的從我們這兩顆球身邊走過。
  腳步聲咯登咯登遠去,我和豆腐對視一眼,豆腐將圍巾扒下來,悄聲說:「還是那副牛屁哄哄的模樣,他沒認出咱們,嘿,我們的偽裝還不錯。」我懶得理他笑的一臉白癡的模樣,洗臉漱口,再加上旅店裡熱水供應非常坑爹,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一會兒乾脆沒水,因此也就懶得洗澡,縮進散發著異味的被窩裡睡了。
  第二天,我們偽裝好上車,沒見著啞巴,他早早就鑽進了車裡。按照我們的預計,今晚要在車裡睡一覺,明天一早就能到麗江,中午時分就能進山。旅途無聊,豆腐建議打牌,我和呂肅對視一眼,兩人答應下來,接著打和牌,輸的豆腐差點兒沒脫內褲,最後實在輸光了,豆腐一扔牌,說:「不來了,不來了,我總感覺你們兩個合夥在坑我。」
  我說:「整個過程,我可沒用和他說一句話,怎麼合起伙來坑你?」
  呂肅哈哈一笑,說不打就不打,不過願賭要服輸,現在錢輸光了,是不是該弄點兒別的做補償?
  豆腐說怎麼補償,呂肅說讓豆腐有空給他畫一幅風景畫,這事兒就算扯平了。豆腐覺得自己很吃虧,一個藝術家的人格遭到了污蔑,一路吵吵嚷嚷,到了晚上才消停。在車裡睡覺的滋味不好受,第二天白天,達到麗江時,眾人找了家飯館吃飯,休息,又驅車到了雪龍山入口處的山腳下,我以前以為雪龍山冬季會封山,到了才發現,越來雪龍山腳下風景秀麗,再加上旅遊開發非常完善,因此一年四季都是不封山的。
  我們換上御寒的衣服,買票進入風景區,這個時節遊客十分稀少,大部分是本地人,我們一行人顯得很扎眼。啞巴的隊伍裡,有一個事先來此地探過風的,他帶我們遠離人群,走上偏遠的索道,站在高處望去,遠處一片茫茫雪域,雪山的線條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用白色,掩蓋了背後一切的神秘。
  隊伍裡的人,大部分叫代號,那個小伙子代號叫『魚漂』,擅水,長得黑漆漆的,他指著遠處的雪山線,說:「這條索道盡頭是個大雪坡,沒有監控器這些東西,我們從大雪坡下去,才可以深入。」
  豆腐覺得奇怪,側頭對我耳語,說:「這地方入口是保護區,你說趙老頭是怎麼把那麼多信使給弄進來的?」
  我道:「信使和活人無異,弄進來不困難,困難的是裡面的極端環境。」比起豆腐這個問題,我覺得更奇怪的是,這啞巴一直跟日本人混在一起,這一批中國人是哪兒來的?
  若說是手下,這批人似乎也不怎麼跟啞巴親近。我觀察了一下,啞巴大部分時間是一個人,此刻,他坐在雪峰上,眺望著遠處的雪域,帶來的這幫人,除了有事請示時,大部分時間是各幹各的,之前由於一直在車上,有外人在場,我也不方便問,這會兒便悄悄問呂肅原因。便聽呂肅說:「這是一批搭伙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我也不明白這吳水請這些人幹什麼。不過這些人也不全是廢物,有四個人你要上心。」
  他開始依次給我介紹,第一是那個短髮女人,叫『濛濛』,會放蠱,說話比較不客氣,但再不客氣也最好忍著,否則容易被她黑;第二是一個面皮黑瘦,有些賊眉鼠眼的中年人,眼力十分好,有個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這人有些愛記仇,倒斗知識牢靠,在斗裡最好不要得罪他,得搞好關係,喜歡抽煙,是個老煙槍;第三個便是馮鬼手,他也加入了這個隊伍,沒認出我和豆腐,因此一直沒和我們倆搭腔;第四是個個子矮小,身材瘦弱,看背影如同小學生一樣的人,據說會縮骨功,直徑二十厘米的盜洞,都能鑽進去。
  此外,其餘人都大可不必理會。
  此刻,魚漂言明了路線,眾人便沿著索道,往那個大雪坡的背風口攀登,由於這裡不是主要觀景點,因此空無一人,棧道上積了白雪,留下我們的腳印,但這些腳印,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重新覆蓋。
  很快,在棧道的拐彎口,一個四十五度左右的大雪坡出現在我們下方,往下看,霧氣濛濛,旁邊矗立著危險,遊客不要靠近的警示牌。
  這個警示牌對我們是不起作用的,眾人背著厚厚的裝備包,如果直接往下落腳,積雪太厚,恐怕前腳踩下去,後腳便拔不出來,由於魚漂事先打探過地形,因此告知我們下方是個平緩地帶,眾人找了個積雪比較結實的位置,乾脆往下滾。
  只聽耳邊是積雪爆裂的啪啪聲,一陣天旋地轉才到了底。眾人身上臉上都是雪渣子,坐在原地喘氣,順著雪坡往上看,霧濛濛一片,上方的棧道都已經看不見了。豆腐一邊拍著雪,一邊掙扎著爬起來,不小心從雪地裡帶出一個東西,仔細一看,是個空的塑料瓶。
  魚漂見此解釋說:「是一些遊客隨手亂扔的,所以隔一段時間,會有人員下來清理,這底下不是最安全的,咱們先離開這兒。」豆腐扔了那個空瓶子,一邊兒批評遊客亂扔垃圾的行為,一邊兒跟著隊伍往前走。
  啞巴是領頭的,他一直走在前面,那普真墓究竟位於何地,我也不清楚,由於身處雪山間,沒有高地,再加上雪霧瀰漫,寒風凌冽,我那望氣發墓的本事也派不上用場,便也跟著大部隊走。
  我和豆腐當然不可能一直偽裝,只不過現在還不是表露身份的時候,一但進了雪山深處,這啞巴也拿我們無可奈何了,一則我也不是個軟柿子,不可能任啞巴拿捏,二來還有呂肅在,他在那種時候也不會跟呂肅撕破臉。
  為了保險起見,我和豆腐一直處於隊伍的最後面,起初還有心思看看雪景,但越往深處走,景色便越單調,四下裡只有白雪和偶爾裸露出的山石,回身而望,雪龍山鋒利的線條森嚴的矗立在身後,雲遮霧掩,雪氣蒸騰。至此我們已經進入無人區,便是雪龍山的工作人員,也不可能深入到這裡。
  眾人頂著風雪前進,裸露出的皮膚都包裹起來,天寒地凍,再加上極高的海拔,人人都氣喘吁吁,大大降低了我們的行進速度,連續行進了五個多小時,啞巴才冷冷吐出兩個字:「紮營。」
  第364章 血
  這會兒,我們已經沿著雪龍山北行了很長一段距離,回頭望去只餘下白茫茫一片,風雪肆掠下,將來時的腳印瞬間掩蓋了。眾人七手八腳的紮營,一行十三人,四頂帳篷,速度很快。
  我們翻出固體燃料點燃,用一口自帶的小鐵鍋煮了些雪水,就著吃乾糧。這幫倒斗的素質不高,一邊兒咒罵著嚴寒的天氣,一邊兒東拉西扯,高談闊論。我和豆腐識趣兒的不吭聲,啞巴沉默的坐在篝火邊緣,冰冷的臉部線條有一半都隱藏在黑暗中,漆黑的目光盯著手指尖的食物,極其有規律的慢慢咀嚼,神情都沒有變一下,與周圍嘈雜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我下斗這麼多次,還是第一次跟這麼吵的隊伍前進,聽著時不時傳來的粗鄙笑話以及亂噴的口水,我連吃東西的心情都沒有了,又冷又乏,只想鑽入帳篷裡睡覺。
  就在此時,啞巴停止了進食,冷冷的吐出一句話:「閉嘴。要麼吃,要麼滾。」這聲音不疾不徐,不算打,冷冷的聲調如同一枚消音彈,嘈雜的隊伍裡,聲音戛然而止。一些人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識趣兒的閉嘴不言,默默吃東西,多餘的話也沒有了。
  豆腐咂舌,在我耳邊耳語說:「真牛叉,我啥時候能混到這個地步?」
  我低聲道:「你一輩子也不可能。」我倆都是耳語,說話聲音很低,但我話語剛落,猛然瞧見啞巴犀利而冰冷的目光,猛地看向了我和豆腐,那目光彷彿洞悉一切,看穿了我們的偽裝一樣。
  豆腐嘶了一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我和啞巴的目光在跳動的火光中交匯,只覺得一陣巨大的壓力。我看著他凝固不動的身形,在一剎那間,彷彿是在盯著一張照片:一張陳詞的照片。
  很快,這張照片活了過來,啞巴似乎只是在警告我和豆腐,不要竊竊私語,隨即便收回視線。直到進食完畢,隊伍才重新開始吵鬧起來。在這種時候,啞巴是不會管的。
  我們照樣輪流安排守夜,兩人一組,啞巴本人可以不參加,因為是領隊,有特權。剩下的十二人,每兩人一組,大約一個半小時換一次,也就是說,我們有九小時的休息時間,從現在算起來,大約是早晨六點起床,加上收營和吃飯的時間,估摸著八點可以出發。
  我和豆腐為一組,由於我倆是不怎麼出聲的悶葫蘆,看起來比較好欺負,因此守夜時間,被安排在了中段,這是最不爽的,因為睡一半就得被弄起來,守一個半小時才能繼續睡,不利於休息。其實我覺得,在這雪山裡面,守不守夜是無所謂的,平日裡露宿守夜,主要是為了提防野獸,但現在是在雪山裡,又加之是二月底,在滇地氣候還比較冷,因此更是風雪肆掠,根本不會有什麼野獸出沒。
  只是啞巴這人雖然話不多,但卻十分謹慎,根本不給眾人這個偷懶的機會。帳篷為三人一組,我、呂肅還有豆腐一個,眾人比較給呂肅面子,因此他和那個叫濛濛的姑娘守第一班,守完就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我和豆腐縮到帳篷裡,人在寒冷的環境中特別容易犯困,往暖和的睡袋裡一鑽,便睡了個昏天黑地,做了些光怪陸離的夢。也不知多久,我們被一個人叫醒了,是那個會縮骨功的瘦小個子,代號好像叫『黑泥鰍』,他肩頭猶自帶著白雪,臉上紅彤彤的,說話冒著寒氣,搖著我肩膀說:「嘿,該你們了。」
  豆腐揉了揉眼睛,頂著雞窩腦袋,迷迷糊糊從睡袋裡鑽出來,打著哈欠說:「好睏,雪山裡有什麼好守的。」
  黑泥鰍只是笑了笑,說:「這個你去問吳老闆,我睡了,你們趕緊起來。」接著便離開了我們的帳篷,側頭一看,呂肅也早已經睡了,無聲無息的。豆腐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睡眼朦朧,就差沒流口水。我考慮到豆腐身體素質不行,需要好好休息,便說:「我一個人就行了,你繼續睡。」
  豆腐聞言來了精神,甩了甩腦袋,說:「那不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我太瞭解豆腐了,說:「行了行了,別裝了啊,心裡高興的不得了吧,別跟我來這一套,睡你的覺。」豆腐見被拆穿,嘿嘿一笑,說:「明晚我也給你放水。」接著便縮回去睡大覺。
  我穿上衣服,戴上衝鋒衣的帽子坐在了火堆旁。雖然我們人多,攜帶的物資充足,但為防發生變故,因此能源上盡量節約。火堆是固體燃料,因此燃燒的並不大,勉強能御寒。這會兒正是半夜,雪山裡寒風呼呼的刮著,氣溫下降的更厲害,即便穿著專業的極地御寒服,也覺得身上發冷,手指都凍僵了。
  守了許久,我決定起身走一走,活動活動凍僵了的筋骨,一邊兒看時間,還有整整一個小時。度秒如年,我以為已經很久了,結果才過去半個小時。眾人的帳篷,按照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排列著,篝火在正中央,我繞著篝火圈子小步跺腳,發出卡嚓卡嚓的踩雪聲。
  帳篷頂部聚集了一抹雪白,在風雪中獵獵作響,守夜是個枯燥的活兒,我一邊兒跺腳,一邊兒想些有的沒的,比如啞巴是怎麼定位的?這整個白天,一直是他在前頭領路,莫非他知道普真墓的所在地?